半開的黃色郁金香

一次爭吵之后，冰始終沒來找我，只是偶爾在回家的時候，打開信箱會收到冰送我的一支寂寞的鈴蘭。最后一次收到的花是一支黃色的半開的郁金香，花朵開得極其燦爛，只是不小心一碰，花瓣便紛紛飄落。

后來在晚報的副刊上，無意看到了一篇有關花語的解釋:“紅玫瑰象征真摯的愛情，紅菊代表愛我。”當我看到“黃郁金香代表愛情的結束時”我的心一下子涼了。難道這就是冰要告訴我的愛情結果?難道愛情真是過眼云煙?他曾對我說:“ILOVEYOUFOREVER”，一遍又一遍，又說:今生我會是他最美的新娘。

我終于忍不住去找冰。門開了，冰挽著一個女孩子，那女孩直發披肩，穿一襲白色長裙。女孩很美，卻略顯蒼白。

有片刻，我毫無思想，然后心一陣痙攣般地疼痛起來。這時冰卻對那女孩說:“這是我表妹。”我愣了一下便奪門而出。也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冰抓了一把傘追了出來，我沒有哭，臉上是雨水，我只是笑我自己，自己的男友移情別戀，居然還對那女孩說我是他表妹。

冰站在我面前解釋:鹿兒，我是愛你的。請相信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不過我也許不能娶你了，因為我答應琳要和她結婚了。他說出了那女孩的名字。

我想走，冰拉住我。“聽我說完，你知不知道琳是有病的，她是我上司的女兒，但我不是因為她父親才和她走到一起。其實認識琳已經很久了，她患了血癌，病情好好壞壞的拖了兩年了。那時我常見她趴在醫院的窗臺上往外看，蒼白的臉上滿是寂寞。琳的朋友很少，在她孤單的日子里，我有時去陪她，送花給她，講外面的故事給她。直到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已睡了，日記本打開，放在胸口。我無意看到了，上面寫著:‘不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還能停留多久，愛情就像一只怕冷的鳥，難以飛進我的情感世界，我是多么渴望冰的愛情，哪怕只有一天……’鹿兒，你知道嗎?那一刻兒，我真的很難描述我自己內心的感覺，睡了的琳是那樣柔弱，仿佛一陣風吹過來都有可能將她輕飄飄地吹離這個塵世……”

“于是，你選擇了同情，放棄了愛情?”我說。

“你起碼是健康的，而琳，她已經夠不幸的了，我不希望她辭世之前有什么遺憾。”冰握住我的手:“鹿兒，在琳的面前以我表妹的身份出現好嗎?也算你幫我一次了。”

我苦笑。

以后的日子，琳常來找我，對我訴說著女孩之間的悄悄話，說著冰對她的溫柔與體貼。我微笑，心里卻很痛，那時竟希望生病的不是琳而是我，但是我知道我和琳不能爭奪什么，她是個善良的小女孩，何況她又多病。

很奇怪，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愛情的力量，琳在冰溫暖的愛情里，蒼白的臉竟一天天紅潤起來，而冰，我不知道是由于琳還是由于琳的父親，也許是我自己神經過敏，我感覺冰對琳已不僅僅只是當初的同情了。那段日子，我常被琳拉著，與他們走在一起，去商店看冰為琳選衣裳;在餐廳，看琳為冰夾菜，甚至看他們在我面前喝那種一根飲管的“情侶冰水”，我發現自己簡直成了一個演員，一流的。

盡管我對琳和冰要舉行婚禮，早已有準備，可當琳真得拿著那張大紅喜貼請我做她伴娘時，我的心竟疼痛得不能忍受。琳滿臉的喜悅，纖細柔弱的小手握著我沒有溫度的手，我忍不住想哭。我說:“你真幸福。如果可以拿生命去換取愛情，我情愿那個即將離開世界的人是我。”說這話時，忍不住的淚奪眶而出，順著臉上流下來。我轉身沖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拂面……

琳推門而進，站在我背后，眼睛紅紅地望著我:“鹿兒，你其實不是冰的表妹是嗎?你很愛他?”

“是的，我曾經是他的戀人，在我以為可以和他此生相許、執手偕老時，他突然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另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是你。一度我曾心灰意冷，感覺愛情就像一把利刃，在你接受它的時候，它就深深地刺進了你的胸膛，可是你卻離不開這把利刃，寧愿承受錐心刺骨的傷痛，也不愿抽出，讓愛從此死去。于是，我明知你們已是戀人，卻仍然愿意以冰的表妹身份委屈自己。我一直以為冰愛上你是出于同情，后來我發現冰是真的對你動了真感情，從他的眼神，從他的關懷中，我知道我和冰的愛從此擦肩而過了。”我向琳伸向友誼的手:“祝福你，希望你們幸福。”琳回握我，滿臉的淚。

琳結婚那天喜洋洋的，一大早，我陪琳去化妝。她如瀑布般的黑發垂在身后，有些緊張，又有些驚喜。琳的長發被一絲一畢盤起，高盤發髻的琳頭上插了9支象征愛情天長地久的紅玫瑰，映襯著白色的婚紗，使琳看起來嫵媚動人。當冰抱著琳步入紅地毯時，琳甜蜜的笑容塵封了我和冰過去的愛情，我感覺眼里有涼涼的液體在流動，最終卻化做了祝福的笑容。

婚宴結束后，琳派車送我，在車子即將啟動時，琳忽然追上來，雪白的婚紗層層疊疊的在我眼前晃動，她將一束嬌艷的紅玫瑰放在我的掌心:“鹿兒，送給你，希望你早日找到屬于你的愛情。”

車開了，有風吹來，飄來淡淡的玫瑰花香，而那黃色郁金香早已枯萎。

*(編輯/李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