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點方格：永恒的圖案

在服飾圖案中，圓點與方格是常見的，也是別致的。仿佛珍珠斷了線而又整齊排列布陣，仿佛枝柯交錯卻又均勻疏落成局，一塊布料，一件衣裝，從眼前到天邊，滿滿當當，橫無際涯，優美而不柔弱，單純而不枯索……我想，從某種意味上來說，和一般圖案不同，它們已經具備了獨立的審美價值和文化內涵。

古往今來，純然渾圓且赫然目前者大抵只在天上，如太陽、月亮、星星，服飾圖案中或大或小的圓點是它們的模擬和寫照么?抑或是人們因這一圖案而迅疾聯想到這些給人溫暖給人光明的永恒星體么?細細想來，圓點圖案除卻男子領帶而外，一般只鐘情于女性，是因為女性本質是漫想的，從而成為女性本能地喜愛廣袤無垠藍天的暗示和象征么?而人為的方格似乎只在大地上，如村鎮上院落的聚攏，田野間道路的交織，棋盤縱橫馳騁的區域……，有趣的是，方格圖案雖為女性不舍，但也更為男子所鐘愛。而男子本質上是愛著腳下的堅實大地的。倘若再想起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圓地方觀念來，你就會覺得這一感覺并非空穴來風，而是淵源自有。

換個角度來看，圓點與方格，作為圖案也許是在似與不似之間確立的。

自然界純粹正圓正方的事物微乎其微。前面列舉的天體，星星只是小點，太陽熱烈的性格更多的時候不可逼視直觀，月亮固然圓得柔和優雅，但非得缺成彎彎月牙才好象是它的典型形象。例如月字的基本造型，傳統詩詞和現在流行歌曲中月亮的意象，大多都指彎彎月牙兒。甚至形容女孩子柔弱優美的秀眉，那也得用細成線的弦月才順理成章。就方格而論，天地之間哪種事物生來就是四方四正的方格形狀呢?看來方格宛自天開而實由人作了。從這個意義上說，圓點與方格在繪畫構圖上屬于冷抽象，是對客觀加工改塑了的主觀理性產物，看似寫真紀實的勾勒，其實有更多想象夸張的意味。它的形體本身就沉浸在創造的氛圍里，難怪對它的閱讀與感受多理性的啟迪和感性的聯想。圓點是曲線美的極致，圓也和輪一樣，構成永恒的象征，其軌跡無始無終，卻又靈活敏感，儀態萬方，大大小小，連綿一片，柔和溫馨，它永遠屬于女性似成必然。

方格圖案在理論上應是剛性理念的，但色彩的點染和布料的調節使它漸漸趨向中性化。然而這絲毫無妨我們對圓點方格這兩種圖案迥然不同的辨識和認同。如果說圓是情感的珍珠，那么方就是理智的框架;圓是內在的生命動力，方就是外在的宇宙法則;圓是內斂與凝聚，方為拓展與鋪排;圓是秀美的造影，方乃壯美的構型;圓是流變不息的太極圖，方即神秘深邃的河圖洛書;圓令人眺望狀似穹廬的蒼天，方讓人想到與海水云霞接壤的九州大地……，可以說，圓點與方格雖內蘊豐厚卻超脫萬物，帶有形而上的哲思與瀟灑，給人深刻啟示仍見素抱樸，讓人聯想甚多卻默然空靈，永遠不膩不滑，不爆不烈，卻永遠讓人覺得舒心順眼，熟稔親切，從而超越時空，于是乎能夠適應任何年代，任何氣候以及任何年齡。仿佛高雅的書刊，雖不追求一時一地的暢銷而沸沸揚揚，大紅大紫，但卻永不貶值，常銷不衰。無疑，這兩者看似平淡不起眼，但卻是經典性的圖案，不可小瞧了。

若說到具體的布料或衣裝上，圓點與方格還可作有趣的比較。圓雖柔和，但圓點圖案多是對比度強烈的反差色彩，如黑底白點或白底黑點，藍底白點或白底藍點。而方雖剛硬，但方格圖案卻較少強烈對比意味，更多選取構筑和諧意趣的臨近色、互補色彩。那么，圓點與方格圖案套裝疊加起來如何呢?不知設計師尋覓靈感的途中是否閃現過這一意念，也不知服飾前衛族是否有過這樣的設想沖動，而我以為斷斷不可。倘若方格進入圓點之內，素有脫俗意味的兩個抽象符號一下子因和古舊的銅錢構圖相似，而墜入形而下的俗套，整件衣裝上印滿了外圓內方的銅錢，那喜劇的反諷味道似乎一時就濃得化不開。反過來，圓點若進入方格之內，給人以內里小圓不能舒張，外在方格又有強力框束的壓抑感覺，顯得沉悶而不靈醒。似乎都不夠好。所幸沒有服飾設計師這么嘗試過，大街上也沒見人這么穿過。至于圓點和方格以非正規的形式或連綴或間隔，那效果又如何呢?雖沒有見過哪塊布料如此設計，也沒遇過哪位女士著裝展示這樣的效果，但我想那境界必定是全新的，最起碼會突出圓點和方格的冷抽象意味，起碼會增益現代感的。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