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講究含蓄,大抵對美好的東西多持謹慎的態度,甚或是貶抑。具體到女人,更厲害一些,如“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紅顏薄命”、“禍水紅顏”之類,總之,是說誰得到這些美人,可能不會有好下場,大則禍國,小則殃民。
然而,男人還是在心底里盼望漂亮女人。
我也是這盼望的一類。我出身農家,生長在貧困、動亂的憂患年代,所遇到的女子能以美著稱的實在寥若晨星。到了安樂時期,心理生理都成熟似鐵,內心深處卻仍落下了怕美女的病根。一見美人,無論是陌生還是相熟,立刻臉紅,心里也發熱發燥,窘迫得像偷竊了什么似的。
這種恐美癥無疑是傳統文化帶來的后果,也愈加造成了對美人的誤解。愈是恐懼,愈是感到美人高傲的頭顱永遠像企鵝。
然而,在我并未做與美人同床共枕共度人生美夢的時候,上帝為我送來了一位,從而打破了美人的神秘面紗,使我里面外外地透視了娶美女為妻的秘密。
妻子是一位真正的美女。無論是天生的臉蛋、近乎完美的身材還是后天的品行以及學識修養,與街上越來越多的“人造美女”有天壤之別。
沒有認識她時,她確實是一位很冷的美人,走在路上目不斜視,令人不敢接近。認識了她,才發現她心地善良,性格堅強中又含著脆弱。我是她歷經坎坷尋找了數年之后才遇上的男人。我們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青梅竹馬,而是那種認識了沒在意,久別后想起就沒有再放棄的朋友。于是,我們結合了。
結婚后,我才發現這位美人在生活上的一些技能與我一樣,不太突出。我們都是長期單身,自由自在慣了,對吃飯問題能湊合就湊合,現在的每天三餐,著實讓我們為難。我因為娶美女后總有一種受寵若驚之感,便買來烹飪書,發憤學習,技藝也突飛猛進。
除去吃飯?其余方面我也不斷地改變習慣,以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妻子愛逛街,愛購物,愛自己設計服裝,我就義不容辭地陪伴,還得有耐心,妻子常常開玩笑說:讓你陪著是你的榮幸。累是累點,也耽擱了不少時間,但確實嘗到了生活中另一種樂趣。我對衣飾的欣賞水平較之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再說,一個漂亮美女身邊的男人總是被同類羨慕或嫉妒,也是不可多得的。
妻子的所做所為在時時改變著我對美女的看法。那年冬天,她單位原工會的一位老同志的老鄉從陜西農村來投奔他,讓幫著找個活干。誰知這位老干部并不幫忙。那位老鄉臨時租了間3平方米的小煤房,支了個攤子打餅子賣。天寒地凍,老鄉來時沒帶厚衣服,妻子下班回來跟我商量說老鄉很可憐,讓把我的一件舊絨衣送給他御寒。我被她的善良所感動,不但送給老鄉一件絨衣,還把一床厚氈墊借給他鋪了一個冬天。
妻子愛跳舞,單身時尤其如此。成家后過去的朋友仍不斷相邀。我原來擔心的就是這方面不好處理。限制她,沒有多少道理,不限制她,也沒多大意思。妻子到底是懂得生活的人,她也認為成家后再把精力時間花費在無謂的交際上沒意義,漸漸地妻子斷絕了許多以前的交往,一門心思用在寫作上,幾年來先后發表詩歌1000多首,幾十篇散文,并出版了一本詩集,避免了“繡花枕頭”的悲劇。
妻子也有做不出太美的事情的時候。記得剛結婚不久,她的自行車放在樓道里總是被人放氣,她懷疑是二樓的鄰居所為,很是生氣。于是,一天下班后,她惡作劇地悄悄把人家的自行車氣也放掉了。因為第一次做壞事,手忙腳亂,只聽“咚”地一聲,嚇得她趕快往上跑。結果被鄰居找上門來,弄得她很尷尬。我看著她那漂亮的臉蛋被窘得胭脂一樣紅,沒有憐憫她,給她講了“勿以惡小而為之”的大道理,她居然像乖女孩一樣聽著。
幾年下來,我對妻子的美已經“熟視無睹”,但另一種美好的印象卻溶進了我的生命里。我已經由不敢、不忍心發展到敢于對她發火、訓斥,說明她在我的心目中如同半空中降落的塵埃,我對她的愛也由帶著虛幻的成分變成更扎實、更厚重的感情。
現在,妻子最大的心愿是生一個孩子,融合我們全部優點與智慧的孩子。她希望生一個女孩,又想生一個男孩,因為女孩總讓人操心。我則希望生一個女孩,像妻子那樣的女孩,這是她美好生命的延續。但聽說養兒隨母,養女隨父,我又想生一個男孩,因為我怕生的女孩像我。這能如愿嗎?因為能否生一個漂亮如妻子一樣的小女孩,這是上帝的安排,我做不了主。
?編輯/李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