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
1949年10月,世界東方發生了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中國誕生了!到這個月,這個偉大的事件已經過去了整整的半個世紀——當年的孩子,如今已在“天命之年”——但是,風雨滄桑,那段歷史,卻值得我們永遠回憶。
本刊本期發表了三篇回憶解放的文章。由于三位作者在50年前有著不同的身份,所以他們的文章從不同的角度向讀者展現了那段不尋常的歷史……編者
黑暗前夜
1949年5月上旬,上海遠郊傳來了隆隆的炮聲,雖然電臺還在不斷地播出“國軍大捷”的消息,但一切跡象表明,國民黨支撐不了幾天了。我那時是個高中生,因病住在中山醫院里,仍能感到“黎明前的黑暗”。
上海交大教務處注冊組組長朱慶連是我同病室的病友,他告訴我,這些天,蒙面的特務學生帶著軍警到學校四處抓“共黨嫌疑分子”和他們覺得“不順眼”的人。很多抓去的人捆綁著裝入麻袋后竟被喪心病狂的特務投入了黃浦江!朱慶連說,他也受到了某特務學生的忌恨,原因是那壞蛋考試不及格要他加分,他生性耿直而不允。前不久,那特務帶人來抓他,幸好當日他不在學校。聞訊后他立即躲入棚戶區,接著又到醫院來避難……
這天,醫院里吵吵嚷嚷地來了百余號要求“住院”的國民黨傷兵。受到院方的婉拒后,一個帶槍的小官帶來了工兵,說要把醫院五層的主樓炸毀,因為它“阻擋了國軍的炮擊目標”。面對訛詐,醫院不得不委曲求全。
我那時年輕好奇,便悄悄地問一個“住院”的連長:你們是堂堂的“國軍”,為什么打不過共產黨的“土八路”?連長把肩一聳,說:“他們人多,不怕死。”連長又承認“國軍士氣低落”,他本人上戰場前就準備了一套老百姓的衣服,一軋苗頭不對,即可開溜。
解放之日
炮聲漸漸地稀疏。5月24日晚,我睡得很好,一覺醒來,護士興奮地告訴我:外面都是解放軍!據說,他們是從七寶方向進城的。昨晚,他們就睡在馬路邊。憑窗外望,正見一支隊伍扛著槍雄糾糾地走過——他們腿上打著綁帶,個個都是黝黑發亮的臉膛。
給住在四川北路的姐姐姐夫打電話。他們說,市北槍聲不斷,解放軍還沒有打過來。昨天,斯為美理發廳的一個師傅從七層樓的一個窗戶里把頭探出來“看打仗”,結果,被一顆流彈打死。
滬西。工廠大部分開工。學生照舊上學。商店照常營業。賣糖粥、賣芝麻糊的小販照樣在弄堂里吆喝。但是,天已經變了!
打開收音機,女播音員的聲音變得莊重而悅耳。我注意到,在電臺的稱呼前加上了很有自豪感的“人民”二字。
除了播放公告,人民電臺仍保留了舊電臺的許多節目,其中“每周一歌”教唱《牧羊姑娘》的聲音依然如故:“對面山上的姑娘,你為誰放著羊……”聽著歌,同病房一個煤球廠的老板感慨道:“共產黨很有人情味啊!”
做了主人
一個衣服有補丁、鞋子有裂口的小戰士,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在我所住的武康大樓下的林森路(今淮海中路)上站崗。他不干涉任何中國人的行動,卻不讓洋人過林森路(也許是為了他們的安全)。望著一臉無奈、垂頭喪氣的“高鼻子藍眼睛”,路過的市民揚眉吐氣。因為,大家見到太多的是“洋大人”在中國土地上的恣意妄行。而今天,解放了,一個鄉下來的小戰士就鎮住了洋人的驕橫,替大家行使了中國的“主權”。
康平路榮毅仁家斜對面有一個外國人的住宅。住宅前有一個大院子用竹籬笆圍著,幾個洋人在院子里踢球。突然,足球飛出了籬笆,落到了路邊一個八九歲男孩的腳下。男孩好奇地拍了幾下足球后就從籬笆縫里鉆進了院子,把球還給了一個身高馬大的洋人。誰知,那洋人嫌“小癟三”還球太慢,撩起一拳,把孩子打翻在地,鼻血也流了出來。
這樣的事,在解放前,根本就算不上“一件事”。可如今,解放了,路人與鄰居們就覺得“不能讓洋人再欺負阿拉中國人”。于是,大家挺起腰板上門去評理,可那洋人卻誣賴孩子是“私入民宅的小偷”。人們憤怒了,有人立即向解放軍駐扎在吳興路上的派出所報案。很快地,來了一個威風凜凜的軍官,他二話沒說,就把打人者帶到了派出所。經過調查,軍官勒令打人者立即向小孩及其父母賠禮道歉,并寫出“悔過書”。
第二天,當人們看到洋人乖乖地在竹籬笆上貼出“悔過書”時,都感到了格外的自豪與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