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城市寸土寸金,樓越蓋越密集。以至我所工作的寫字間與對面樓的辦公室挨得很近,站在窗戶前都可以和對面的人握手。
對面也是家廣告公司。我是做文案策劃的,我習慣面朝窗戶寫東西,而對面負責設計的一位年輕人的計算機也是靠窗放著。日久天長,偶爾目光相撞時我們會送給彼此一個善意的微笑。工作累了捧一杯咖啡站在窗前,這時只見他舉起一張廣告片給我看,是他設計的燈箱廣告的小樣,一片玫瑰園和青草地遠處穩(wěn)穩(wěn)看見一座古堡,我當時心一顫,也許是小時候喜歡讀安徒生童話留下的后遺癥,長大后總夢想著能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后和心愛的人生活在一座漂亮的古城堡里,如童話通常結尾所說的從此快樂幸福地過一生。當然那是十八歲時的夢想,經歷過塵世的磨礪和洗禮,自己早已淡忘了這個夢,而如今這一如夢的畫面讓我又心生漣漪。那是個關于電視機的廣告,但他并沒有采用慣有的實物表現(xiàn)手法,為他的不平庸我竟莫名其妙地感到慶幸,但那上面的廣告詞卻抹殺了畫面的意境,于是我取出碳素筆,在一張復印紙上寫道:擁有嘉華彩電,夢想就在前方。他笑了,笑得異常燦爛并豎起了大拇指。后來我看到了燈箱成品,它就在我上班必經的濱海路中段,還是原先的廣告詞。上班后我發(fā)出疑問的目光,他無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廣告文書然后聳了聳肩,我已懂得競爭的殘酷性,釋然的笑了笑。
有個星期天,一組系列的廣播廣告第二天要進錄音間錄制,所以我趕到公司加班。辦公室里只有我一個人,我邊對廣告詞進行修改邊大聲念出來看有沒有拗口的地方,于是我一會當女聲說:喂,老公,咱家的電冰箱又壞了;一會扮男聲:喂,老婆,今晚去哪吃飯?等我全部忙完,站在窗前做伸展運動,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窗戶也開著,他正坐在電腦旁,看到我他調皮地一笑做了個口型說:“喂,老婆。”不是輕佻而是淘氣。
每當小姐妹們聚會時總要講各自最近一段時期的情感經歷,我的長期空白已經招致她們的圍攻,再說,聽了她們的故事不說自己的總覺得象欠債不還似的,于是輕描淡寫地說了自己和設計師的事。阿玲模仿著港臺腔調說:哇,你這簡直是一部敘事體小說可以拍成電視劇了,我看這部小說只開始了第一章,弄不好要寫一生一世的。對阿玲的打趣我佯裝漠然,可冥冥之中也期盼著什么。
我們公司本來效益不錯,也闖出了一定知名度,可總經理將現(xiàn)任的廣告部經理免職了,把一個與自己關系曖昧的女孩提拔上來,公司業(yè)務隨之一落千丈。最終被別的廣告公司兼并,合并我們公司的正是對面樓上的廣告公司。于是我和他成了一個辦公室里的同事,女友們急等著我下回分解,我卻沒有什么情節(jié)可提供給她們。因為公司業(yè)務繁忙時常加班加點,我們可謂朝夕相處,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也問過自己為什么,也許那份因空間距離所產生的神秘感已經被我們用想象填滿,而真實的我們永遠無法與想象中的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相抗衡,命中注定我們只能成為對方遠處的風景。如果不是身處在兩幢樓里以那種方式結識,也許我們真會像普通情侶那樣戀愛結婚甚至生子,可現(xiàn)在我們倆被公認為是最佳的工作拍檔,可以為一個創(chuàng)意爭得面紅耳赤,卻沒有延續(xù)以前那種似有似無的情感。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夜里的睡夢中已沒有了他的影子,這半年我已習慣枕著他的微笑的面容入眠,可在整個白天都與他肩肘相撞的今天對他卻不再有夢。我對阿玲說我和他的故事不是小說,連散文都不是,更不會改編成電視劇,因為它沒有人們每天守在熒光屏前堅持看到最后一集所祈盼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我和他的故事甚至沒有結尾。今日現(xiàn)實的平淡以至讓我感覺往日所發(fā)生的一切只是虛幻,它也許根本不曾發(fā)生。
生活中的許多謎底是我們所無法破解的,我只是清楚地知道那個頑皮的長著一雙翅膀的孩子曾打這里經過。?編輯/李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