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過多且水平不高的人我們稱之為\"長舌婦\"或者\"好事者\"。如果這些人能夠把說話變成一種職業,即便可能懷著同樣深度的討厭,我們卻要給他戴上\"評論家\"的桂冠。而這兩類人其實是沒有多少區別的:都習慣于對相關和不相關的人和事指指點點,而且自以為是。出于辨別是非的需要,我們不得不動用自己的一些常識甚至麻煩理智來判定他們言說水平的高低。這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小時候我就在\"好人和壞人\"的區分中成長。現在有一種人專門針對時尚發表見解,他們的存在和時尚的存在一樣不可捉摸。在他們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時尚評論家之前,我們還是吝嗇手中的鮮花和掌聲。
依我管見,\"時尚是一種詩意生活的象征\"。也就是說,具體的時尚物體或者人群并不是最關鍵的,它的內核是人是否具備\"面臨的沖動\",是否具有\"詩人的氣質\"。再進一步,時尚所具有的文化意義其實是一種附加價值,是越過時尚物體或者人群的那一部分。
然而。事情就壞在這里。
想想人為什么可以大說廢話?為什么可以把正經的話說成那種枯燥不堪言之無物的語言垃圾?誰在容忍他們?誰賦予了他們毫無節制的權力?
時尚是什么?有興趣的人都要發問。\"時尚評論家\"說:\"時尚就是時髦\",他們的朋友卻說:\"時尚是剪貼板\"。他們的論敵說:\"時尚其實什么都沒有,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事情于是有點熱鬧。
他們開始注意自己說話時的口吻,注意使用熱情以及言說的對象,那些原本日常的生活細節現在卻構成他們價值的一部分。他們的語言經由媒體變成稿費,他們的聲音經由話筒成為城市上空的風向標,他們的打扮干脆就是某個專賣店的招牌。
價值的發現之后是權力的發現。如果你花費精力關注他們的所指,你就真的上當了。事實上他們的心理目標是無法活捉的空氣,而他們本身說到底是一群穿著\"皇帝新裝\"的人。時尚在他們那里充其量是一只魔方,很多年前風靡一時的玩意,它是后來所有時髦物什的鼻祖。魔方的每一面都藏設著可能,時尚不外乎如此。所以我覺得\"時尚評論家\"對于時尚的理解和掌握大概不會超過他們玩魔方的水平。如果你喜歡時尚,而且態度過于認真,那就很可能會受傷。\"詩意地棲居\"和\"成為詩人\"都是可能的。你需要直接面對,而不是繞過什么,比如\"時尚評論家\"。
每個人都有一只魔方,區別在于會玩不會玩。\"時尚評論家\"大多是語言的虐待狂,其中不乏一些文字的愛好者,他們介入時尚的動機不一樣,卻無法改變最后的結果:制造信息,追求夸張效果,莫衷一是。他們的確是有一套本領的,正如騙子要讓別人相信他。
他們總是把文字打扮得非常出色,有時不惜濃裝艷抹,以怪異面孔出場。比如他們喜歡使用這樣的句式:\"請允許我如何如何\"、\"不得不指出的是\"、\"在我能夠目擊的范圍內\",諸如此類。很讓人誤以為時尚評論就該這么寫。
在他們的文章中通篇充滿著熟詞,正如打麻將時我們喜歡捏著熟牌。這些當然是他們想象中的具有無限媚惑的詞語。在更多的時候他們是詞語的偏執狂,藝術的劊子手。詞語是他們貧瘠軀體的漂亮旗袍,是用來撩人眼目的。他們借助于詞語暗示自己的非凡。如果他們文化人的身份不被確認,他們就要動用手中的權力來嚇唬你,或者干脆專制起來,讓你只能聽到一種聲音。
他們的文字讀多了就要中毒。文字從來都是無罪的,犯罪的別有用心的是他們。文字是沒有動機的,操縱動機的是他們。
他們不是我的假想敵人。他們有時就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甚至可能是我自己。(編輯/滿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