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是個不斷轉變的動物。
隨著子女及家庭成員的成長,家庭也跟著成長。3歲的孩子乖乖地讓母親牽著手過馬路,6歲的孩子開始要掙脫母親的手;而母親,不管多不放心,都要隨子女的發展,學習怎樣放松那不愿放松的牽手。
奇怪的是,我們雖然活在其中,感覺著自己家庭的氣息,依附著它的脈搏而呼吸,但是很少人會從家庭的角度去看個人行為。
朋友對我說:“我與丈夫的關系,甚似我與母親的關系。我把丈夫趕走,所有認識我和認識他的人都說我做得對;但是,如果我從此不理我的母親,全世界的人都會怪我不該。”
父母對我們的牽制,其實并沒有因我們的成長而消失,只不過是那雙有形的牽手,變成無形的牽手。而母親與子女的那一條臍帶,始終沒有剪去。
家庭是多面孔動物
這不單是母親與子女的個人問題,而是整個社會體制的期望,每個社會對家庭的定義,都是夸張其養育的一面,而母親的愛,更是神圣不可侵犯。因此,我們懷著一個理想家庭的形象,千方百計地去適應我們現實中往往并不完美的家庭關系。
有很多人,特別強調家庭美好的一面,在那種絕對和諧的家庭氣氛下,所有怨恨與創傷都無法現身,結果,我們所看到的,是一張全家福的家庭照片,每人露出一張為外人而設的笑面,內心深處的苦澀,更是無從訴說。
我并不是否定家庭的慈愛,只是想說家庭是個多面孔的動物,有其溫暖的一面,也有其不可告人的一面。
影星及作家莎莉麥蓮曾說:“我這半生的獨立與成就,往往在回家與父母親一頓感恩節的火雞晚餐中,就消失得無蹤無影……”
電影《喜福會》里的女兒對母親說:“你常向人埋怨我不聽話,你不知道,你的一個眼神,一聲嘆息,都有令我一夜無眠的功效……”
怪不得家庭治療大師韋特格說:“這世上并無獨立的人,我們人人都像個電腦一樣,被自己出生的家庭安排妥善,按鈕行動。”
而心理治療,往往就是把這些久已安排妥善的“軟件”,重新調整。
管教子女 因社會壓力
個人受家庭的牽制,家庭一樣受社會大氣候的牽制。
我讓學生做作業,到酒樓去觀察家庭聚餐的形式。
有同學回來作報告,她說看到兩個小孩子在吃意大利粉,吃得一塌糊涂,意粉飛滿場,他們的父母親卻毫無反應,直到父親發覺這位同學正在盯著他的孩子望,才一巴掌打過去,叫孩子吃得檢點些。
同學的注視,是社會的壓力,這壓力牽動父親的行動,從而管教孩子那本來并不為父母關注的行為。這三重關系,一圈又一圈地,互相沖擊,壓力有時從外而來,有時由內而發。
分開兩地的家庭,是大時代氣候所造成的一種現象,很多父母為了孩子的將來,迫得夫妻分離,由單親帶著子女離鄉背井,過著陪太子讀書的孤獨生活。
這種安排,對孩子也不一定是有好結果。
父母離異 苦的是孩子
奇怪的時代,常常產生奇怪的家庭現象,受害者與迫害者可能同是一人,養育之所與人間地獄同出一處。
婚外情的家庭是另一例子,人人同情那被遺棄的妻子(怎么總是妻子?),卻很少人注意婚外情家庭的孩子,大人的創傷無論多深,都有爬起來的力量,但是處于無助地位的孩子,卻往往反而負上保護父母的任務。
鷸蚌相爭,苦的仍然是孩子!
有人問梅紐因,他近年對家庭的看法有什么新重點。
他答:“我一向認為孩子對家庭‘忠心’,想盡辦法挽救父母的關系,我這想法始終沒變。但是,我現在覺得長大了的孩子,對家庭的忠心,雖然好像沒有那么明顯,卻是一樣絲連萬丈的。”
因此,在過渡中的家庭,其過程有如唐僧取經,一災完一災起,要維持家庭的平衡,有時非得念起緊箍咒不可。
而我們這些孫猴子,一輩子都戴著家庭的緊箍,無論翻筋斗翻到多遠,總翻不出家庭的五指山。
緊箍咒一念,我們就頭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