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路
一直有揮之不去的寫作沖動——看了一個題為《鴿子》的影展之后。
這是一個并不顯眼的展覽,四位參展者是上海工程技術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的學生。展覽就安排在學校的一個多功能的大廳里,施培琦、楊磊、薛晶和趙升這四位廣告與影像技術專業的學生,將自己制作的照片以兩種不同的方式布置在展廳里——墻上是比較正規的展框式的懸掛,中間的一些照片卻是用繩子從天花板上懸掛著垂落下來,每一條繩子上懸掛著幾幅作品,使每一幅完整的照片都留下了一個穿孔的痕跡。
全部是黑白的作品,國產的廈門放大紙制作,影調似乎淺淡了些,和所表現的有點“沉重”的主題拉開了有趣的距離——也許更符合拍攝者年輕的心態。之所以說它“沉重”,從展覽的前言中可見一斑——
“記憶中的鴿子有一個家,溫暖,狹小,安全……是藍天下自由的白羽,心中永遠的企盼——人們稱它為鴿子籠。
廢墟,野草,花園……在驚喜之余,我們失落了什么?弄口燈火,窗的希望,我們尋找失去曾熟稔的東西。
穿越時空的鏡頭,掬一手的光陰,讓我們用真摯的愛,為浮華塵世間迷失的人們留住一份懷念,一絲感動,也許幼稚,也許膚淺,也許僅是人生最初的過客。”
我和剛從日本回來不久的顧錚以及曾經也是北河盟攝影群體的攝影家陸元敏站在這些作品前,心中不由泛起了感動的漣漪。我們和參展者一起評說著作品的得失,討論鏡頭所關注的人生——
關于攝影的意義,溫文爾雅的施培琦是這樣理解的:“我認為照片的本質是記錄,記錄身邊所發生的事件,和生活的變遷??赡苋舾赡旰螅藗儠脷v史的眼光來看待這些照片,那就讓我們為人們留下一段遐想,一段歷史?!边@些拿起照相機不久的年輕人,將自己全部的熱情和渴望,都傾注到他們所熟悉的土地上,在普普通通的都市街區和一片又一片即將拆遷的棚戶區的斑駁光影中,擲下了鏗鏘有聲的嘆息。我端詳著他那張還顯得稚氣的臉,又仔細審視著墻上那些充滿了沖突或深藏著暗示的都市痕跡,不由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敬意。從本質上說,每一個人用自己的照相機都是在講述一個屬于拍攝者自已的故事,盡管你的目光始終是隱藏在鏡頭的后面,但是畫面中呈現的都將是自己心靈的印記。
這正如女孩薛晶的感受:“在日益變遷的上海,我想留住即將逝去的東西。想方設法使曾感動過我心靈的景象同樣感動觀眾。觀眾就能在我的作品中體會到我所體會的情緒,感受到我所感受的美。”在如此天真純凈的目光注視下,她是想通過鏡頭中的力量感動觀眾的。黑白的影調之間有一種“遙遠”的呢喃,就像她那雙深不可測的大眼睛,將該有的激情都留給了曾經抒寫都市輝煌的普通人和曾經輝煌過的都市景觀。
顯得更為成熟些的楊磊不也是這樣說的嗎:“……在拍攝了《鴿子》紀實攝影時了解了那里生活的人們。我只需要將當時體會到的興奮、同情與崇敬重新組織,然后通過照相機還原給觀眾?!蔽姨貏e喜歡他那些在即將拆遷的棚戶區里拍攝的孩子的照片。一種年輕的心態強烈地沖擊著我的情感,盡管我所面對的是一段即將逝去的歷史,但是新生的渴望抑制不住噴涌而出,在畫面中孩子純情質樸的注視中得到撫慰。因此他的作品也顯得最為感人,更容易引起心靈的共鳴。
當然這樣的創作方式不是絕對的,正如我所說的,一切都只在于過程,在于自身對生活體驗的深度。你可以將感動的瞬間盡可能多地傳達給觀眾,也可以在感動了自己以后冷靜地剝離情感之樹上的所有枝枝葉葉,留下對現實的一段真實的“拷問”。也許瘦瘦高高的趙升就是這樣理解的:“殘舊的弄堂和生活著的人們是我拍攝的對象,這些房子有的正在變遷,有的仍將保留。而照片反映的只是我的感受,是我對那片土地的一點體味,或許人們從照片中無法得到和我相同的感觸,但我只是記錄了那片土地,并將繼續下去。”
讀他們的作品,和他們對話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但我仍然相信這樣的對話是有意義的,因為一種處于萌動之中的新生活力是每一個人都需要的。當王驊,這些參展者的年輕的指導教師帶我們走入他們的展廳時,我就想到了幾年前王驊的《都市物語》攝影展——當時他也是以這樣的一種年輕的心態沖擊了都市攝影的領域,使上海這個大都市的紀實有了一種全新的話語模式。
鴿子已經起飛了。狹小的鴿子籠再也無法束縛他們高傲的目光。但是他們依舊很依戀地回頭看看——你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顧錚問我。我們曾經有過的年輕——陸元敏代我回答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