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托孩子的入睡

●周念麗

你想讓孩子全托嗎？被稱為"日本發展心理學第一人"的藤永保教授，20年前，第一次到北京和上海的全托幼兒園和托兒所參觀，當看到那些全托的孩子那么充滿活力，健康活潑，他竟然目瞪口呆。為什么呢?因為根據西方心理學家研究的結果，藤永保教授在講授發展心理學的理論時，一直是把全托孩子的性格描繪成郁郁寡歡，怕同陌生人打交道。可是，眼前的事實，完全推翻了他的想象。到了1999年，藤永保教授為了了卻20年前就下決心要探究中國全托機構的奧秘的宿愿，帶著在研究上還剛剛學步的筆者，開始了對中國的全托和日托幼兒園進行全面比較的系列研究。借助《為了孩子》雜志的寶地，我們將把研究的各個過程和結果告訴您---對這個問題有興趣的父母。

讓我們對"全托"這個詞進行一下探討

全托，就是將孩子寄養在寄宿制托兒所或幼兒園。入全托的孩子，從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和托兒所或幼兒園的老師們，還有小朋友們生活在一起，只有星期五的晚上到星期一的早上才能和自己的父母或祖父母們共享天倫之樂。

按照傳統的依戀理論，這種長時期和母親分離，被心理學家稱為"母愛剝奪"的現象，對嬰幼兒依戀安全感的獲得是不利的。而在嬰幼兒期沒有獲得依戀安全感的人，日后會在人格的形成、社會交往能力等方面產生不小的缺陷。

這個理論被前蘇聯和以色列以及日本等國所證實。在這些國家的全托機構中生活的孩子們，比起日托的孩子，情緒不太穩定，長大后，患孤僻癥或是不能妥善處理現實生活問題的人為數不少。因而，有不少的全托機構被關閉，在日本現在幾乎已沒有全托的保育形式了。

然而，在中國，作為集體教育的一種形式，全托已走過了50年的歷史。1949年7月，為了使勞動者和部隊指戰員們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國母宋慶齡在上海創辦了幼托所，開了上海市全托之先河。從那以后直到現在，全托一直受到歡迎，顯示了它的獨特的生命力。

當今社會要求大量增加全托機構，年輕父母紛紛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全托幼兒園或托兒所，想讓孩子接受他們所希望的良好教育。

隨著經濟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外資獨資企業、中外合資企業以及私有企業等如雨后春筍般地出現了。在這些企業里就業的年輕父母，或是在那些新興行業里工作的年輕父母，因為其工作的競爭性和特殊性，不得不加班加點努力工作，或利用工作之余上夜校、考文憑、學外語充電等等。對這些年輕父母來說，最希望的是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全托機構里。這樣的話，孩子既可以得到生活上的照顧，又可以受到較好的教育。還有一些收入頗豐又強調自我享受的年輕父母的出現，社會對全托機構的需求量越來越大。

然而，根據權威專家有關依戀的理論，養育者要盡可能讓嬰幼兒獲得安全感，這對孩子的身心發育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盡管心理學家們根據依戀理論，各自進行了種種研究，得出的結果紛紜多樣,然而，以下的這些看法卻是比較一致的。

(1)孩子在嬰幼兒期能獲得安全依戀，對其日后成長有很大好處。有些研究結果表明，凡在嬰幼兒期獲得安全依戀的人，和他人相處比較協調，對母親的要求也能服從；那些在實驗中顯示安全型依戀的孩子，長大后，較多的能夠成為同伴中的領袖人物，受到同伴們喜愛，有旺盛的好奇心，很少依賴大人。

(2)促進嬰幼兒安全依戀的形成，最為關鍵的是養育者的敏感性和對應性。所謂敏感性，是指養育者能及時地對嬰幼兒的需求作出反應。從而使嬰幼兒感到，養育者在生理上，能減輕自己的痛苦不適；在感情上，能分享自己的情感。而對應性，則是指養育者能根據嬰幼兒的情況和要求作出適當的相應性行為。敏感性和對應性來自于養育者的感受性和忍耐力。大部分心理學家都認為，如果養育者有非常強的感受性和忍耐力，絕大多數的孩子都能獲得安全依戀。

關注全托幼兒入睡狀況的意義

對全托幼兒來說，要獲得安全依戀，除了自己的家人---父母、祖父母等，還有更為重要的人，那就是全托幼

·３９·兒園中的保教人員。因為對這些孩子而言，與保教人員呆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要多2倍以上!我們的研究焦點，因此而聚集在全托機構中的保教人員身上。從她們對孩子各種情感要求的敏感性和對應性來洞察保教人員與全托幼兒之間的依戀關系。

依戀，是一種內心的情感，對年幼的孩子來說，情感對他們生理上的影響最為直接。對全托幼兒與養育者之間的依戀作出比較全面的分析，需要長時期、多側面、多方法的調查研究。因為睡眠對低幼兒童的身心發展有著極大影響，孩子入眠的質和量都是全托機構中重要課題，所以，我們先把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孩子與保教人員共同度過入睡前這一段時光中的行為表現。

全托幼兒入睡前的行為

新生1---性別：女，年齡：2.7歲，入全托時間：1998.9.1主要行為特征：上床后，身體基本不動。幾乎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有時蒙被。睡姿經常是仰睡或側臥。有時玩自己的小手，更多的是吮吸手指，經常咬衣領和被子。基本入睡動作是含著手指睡覺。

新生2---性別：女，年齡：3歲，入全托時間：1998.9.1主要行為特征：上床后，手和腳都喜歡擱在床欄桿上，有時擱在左邊，有時擱在右邊，動作幅度很大。當有成人走近時，便會注視數秒，流露出親近的渴望。當無人注意時，便用手去摸自己的臉，順著額頭往下摸，或咬手指，吮吸手指，還常挖鼻孔，咬被子。

新生3---性別：男，年齡：3.1歲，入全托時間：1998.9.1主要行為特征：上床后，喜歡把手貼在墻上，或把腳擱在床欄桿上。一直翻來覆去，好像難以入睡。自己想著事兒，對成人不十分感興趣。愛挖鼻孔。

新生4---性別：男，年齡：3.5歲，入全托時間：1998.9.1主要行為特征：入托的第一天晚上，硬抱著自己的臟衣服不放，啼哭著要回家。第三周起，不再啼哭，但仍然要抱被子睡。以后幾周，上床后一刻不停地用手做各種形狀，如小鳥、槍等來玩。或用手指捏眼皮，或不停地在嘴唇上擦來擦去。愛挖鼻孔，咬手指或把手塞在嘴里。

入托2年以上者1---性別：女，年齡：4.2歲，入全托時間：1996.12主要行為特征：上床后比較興奮，非常好動。不停地翻來覆去，向同伴發信號。一看到成人，就露出笑容，對成人表現出很大興趣。無人注意時，愛用手做各種形狀來玩，或挖鼻孔，咬手指，咬衣被。

入托2年以上者2---性別：男，年齡：5.1歲，入全托時間：1995.4主要行為特征：上床后，比較安靜。愛玩手，用手指來數數。手和腳都喜歡擱在床欄桿上。有時抱住床欄桿，或觸摸床架。喜歡眼睛注視上方，顯得若有所思。眼睛閉上后，眼球還在不停地轉動。

入托2年以上者3---性別：男，年齡：4.9歲，入全托時間：1996.9主要行為特征：上床后能自覺地蓋好被子，躺下后也比較安靜。喜仰睡，眼睛直視上方。左手按在右胸上，口中念念有詞，一直顯得若有所思的樣子。

入托2年以上者4---性別：男，年齡：4.3歲，入全托時間：1996.9主要行為特征：特別好動。上床后，仍喜歡趴在床架上，雖受到教師批評，仍要起來兩次。當有成人走近時，會咬大拇指。無人注意時，則挖鼻孔，咬床架。熄燈后，會偷偷拿出紙工來玩。

通過上述觀察記錄，我們可以看到以下幾個問題---

1.入睡時間長。

根據我們的觀察，一般來說孩子們從7∶50開始上床，到完全入睡，大約要一個小時左右。當我們在8∶45左右離開時，大多數的孩子還沒能睡著。當然，我們的在場，特別是攝像機的使用，可能使孩子們感到好奇和興奮，從而延遲了入睡時間。可是，隨著觀察次數的增多，這種新鮮感應當會減弱，而事實上兩個月后，這樣的情況還未改觀。

2.問題行為較多。

所謂問題行為，是兒童期特有的行為上的問題和障礙。它們通常表現為兒童行為的某一特征或少數幾種特征的偏異常態。幼兒的吮吸手指、挖鼻孔、咬衣領等都被視為問題行為。它的出現和心理緊張、不安等情緒有著密切關系。在我們觀察的8個孩子中，出現這樣問題行為的有6個。在4名新入托幼兒的身上，全部看到了這些神經性習慣。

全托幼兒入睡前，對保教人員的言行舉止的觀察。

為什么孩子會有這么多的行為問題出現呢?孩子們為何如此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呢?除了他們各人自身的原因之外，保教人員的態度，對待孩子的行為言語方式對他們產生了什么影響呢?我們對兩位保教人員的行為進行了觀察，發現了這樣一些問題---

①嚴厲訓斥。在孩子們上床后的一小時內(7∶45－8∶45)，兩位保教人員的語氣始終是生硬的，"快把手放進去!""把眼睛閉起來!"②苛刻的要求。當她們在巡視中發現有孩子在咳嗽時，會馬上要求年齡2歲半的孩子"把嘴閉起來，不許再咳!"到了晚上，咳嗽會比白天更加劇烈，這是常識。可成人尚且難以控制，又何況如此幼小的孩子?所以，當聽到這樣的訓斥，孩子只能趕緊用被子捂起自己的小嘴。

③矛盾的舉動。平時當我們國內研究者去觀察時，保教人員臉上從不露任何笑容，說話全是以命令式，語氣生硬。她們不為孩子掖被。可一旦有外國專家來觀察時，她們就俯身輕撫這個孩子，或輕言細語地和那個孩子說話。

保教人員對孩子的情感要求沒有適當、適時地作出反應和對應，使孩子在離開自己父母之時，倍感孤寂和不安。帶著這種心情，當然不可能很快進入甜美的夢鄉!可見保教人員的態度、行為模式和孩子的入睡有著密切關聯。（作者系華東師范大學學前教育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