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兒分床

蔡運云

兒子五歲了，仍和我們擠在一張床上。我家居室并不狹小，兒子之所以和我們同榻五年純粹因為他的戀母情結。每晚睡覺時他總愛摟著我的脖子，看著他憨態可掬的睡相，我心里也有一種別樣的滿足。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位朋友對我大驚小怪地大呼小叫時，我才第一次明確地意識到，五歲的兒子該自己獨立睡覺了。

朋友直言不諱地對我說：“虧你還是學過心理學的，你不知道和孩子在一塊兒睡覺時間長了對孩子的睡眠和對大人的睡眠都有影響嗎?你不知道這樣的孩子將來會獨立性很差嗎?你不知道這樣還會引起孩子的性早熟嗎?她的每一句反問都問得我啞口無言。其實，我們也試著讓孩子自己睡過，但他總說他害怕，我聽了就有點舍不得，所以才會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朋友走了，我卻想了很多，想起前些天丈夫的抱怨：睡覺睡得腰痛。當時丈夫說話的眼神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只是話到嘴邊又欲言又止。這回我可真的痛下決心了：一定要讓兒子自己睡!丈夫回來了，我把我的決定告訴了他，他表示大力支持，要知道他早就想結束自己睡床邊兒的歷史了。

我倆為了這次分床真是費了一番苦心。原來我們曾為兒子準備了一間小屋，可兒子一進去不是說害怕，就是說睡不著，每次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告失敗。這次我們決定循序漸進地進行。第一步是分床不分屋。先在我們的房間里給兒子打個舒舒服服的地鋪。第二步是準備好有說服力的勸誘理由，盡可能地讓他情情愿愿地答應自己睡。最后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此舉必須成功。無論兒子怎么哭鬧，決不心軟。因為我和孩子他爸都知道，如果這次不成，下次就更難了。晚上我們故意把睡覺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當我們來到臥室時兒子自然也跟了進來。丈夫故作隨意地給孩子講起電視里大頭兒子自己睡覺的事，然后問兒子：“你看，對面的小姐姐也自己睡，咱家的小寶是不是也該自己睡了?”小寶聽罷點點頭，我一看有戲，就趕緊把早就準備好的地鋪鋪上，兒子一看，覺得挺新鮮，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問我說：“這是干什么?”我說：“小寶你已經長大了。咱們的床已經睡不下三個人了，你自己睡好嗎?”小寶一聽就不干了：“不好!我要和媽媽睡，讓爸爸睡這兒!”丈夫一聽趕緊接話：“小寶剛才不是說過要像大頭兒子一樣自己睡的嗎?說話不算話，可不像男子漢喲!”兒子聽罷無話可答，可又不甘心，于是提條件了：“那爸爸得給我講個故事!”這個條件太容易滿足啦，于是我趕緊把兒子安頓躺好，丈夫特意繪聲繪色地給他講了一個長長的故事，聽得我都迷迷糊糊快入夢鄉了，可兒子的眼睛仍是睜得大大的。聽完了又提出第二個要求：“媽媽也得給我講個故事!”于是我又強打起精神給他講了一個更長的故事，故事講完了，這回該睡了吧。可剛關燈，兒子又出聲了：“我想，我還是想上床和媽媽睡!”我堅決地回答：“不行!時候不早了，閉上眼睛睡覺，明天還要上幼兒園呢。”

躺了不一會兒，兒子又開口了：“我要尿尿!”拉開燈，理直氣壯地去衛生間，我們只能耐著性子等他回來。

再度關燈，可兒子又說話了：“我想讓爸爸下來跟我睡。”

“不行，那就不叫自己睡了。”

“那我要喝水!”丈夫只得下床給他倒水，喝過又躺下，黑暗中他摸到了我的手，于是就拉住我的手躺地上，怎么也不肯松開。我只能好言好語地勸他：“小寶，松手。明天媽媽送你到幼兒園時會告訴你老師，咱家小寶長大了。晚上能自己睡覺了!”小寶的手無可奈何地慢慢松開了，黑暗中，我們聽到了他的抽泣聲，我和丈夫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聲，過了一會兒，抽泣聲就被均勻的呼吸聲代替了。“哎呀，真不容易。”我和丈夫總算松了口氣，半夜起來為他蓋了兩次被，今天的計劃總算順利完成了。

明晚睡覺時，不知兒子又會出什么狀況，但我想好了，早晨起來時，一定要大大贊揚他一番。

圖/姜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