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芳
我和丈夫都是老式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在我們長大的老房子中有著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老物件,如用舊了的八仙桌、搖搖晃晃的老式衣柜、脫了毛的小毛毯等。正是在這種環(huán)境的熏陶下,我和丈夫至今仍然偏愛19世紀風格的已經褪了色的織染物,以及舊家具磨光處發(fā)出的光澤。
如今,當我們的孩子降生時,親朋好友送來了各種玩具。這些五光十色的玩具真讓我們大吃一驚:橘黃色的玩具鋤草機、帶有鮮紅車輪的玩具汽車、粉紅色的塑料娃娃。我們的家中頓時充滿了繽紛的色彩,就如一夜春風吹來了萬紫千紅的春天一樣。
這些玩具不再是我們兒時的玩具。我們的兒子喜歡它們,我也不拒絕任何能讓兒子高興的玩具,只要它們結實不會傷害孩子就行。翻一下兒子的玩具箱,我仿佛是在翻一個垃圾箱。上層的玩具仍完好無損,但下層的玩具卻已破碎。我跪在地板上仔細觀察這些玩具的碎片,為有些玩具所使用材料的質量而震驚,它們竟是這般低劣和易碎。
我感謝這些玩具給我兒子帶來了歡樂,伴他度過了童年時光。但是,我仍然懷疑這些玩具剝奪了我兒子的另一種樂趣?,F代玩具沒有給孩子們留下足夠的想象空間。計算機芯片代替了孩子們的思考;卡通人物是用相同的方式編造的;每一個玩具娃娃都像慧星一樣拖著一個長長的尾巴,即娃娃的各式服裝、飾物和日用品等所謂的必備附件。
孩子們印象最深的玩具不一定出自玩具設計師的頭腦。對我來說它出自我家后院的一個小花園,更出自我母親充滿想象力的故事。她那自然而優(yōu)美的故事,使我們的世界遠遠超越了小花園的欄桿。她的故事常常這樣開頭:“讓我們到我們的小領地去旅游吧。”每當這時,我們都依偎在她的懷中聆聽她那充滿神奇的故事。在她眼中,整個世界都充滿了詩意。故事中,小花園中所有的植物、動物甚至是巖石都成了主人翁:一只在磚頭上曬太陽的蜥蜴是恐龍世界的英雄;倒塌長凳上帶鋸齒邊的蘑菇便是通向秘密王國的神秘樓梯。
有一天,母親告訴我:雛菊花看上去像是一張人的面孔,而倒過來的杜鵑花像是一件帶荷葉邊的夜禮服,你可以把杜鵑花夜禮服穿在雛菊花姑娘身上,然后送她們去參加舞會,它們一定會成為舞會的皇后。
我把我們的小花園看成是世界的縮影,我把它們分成不同的國家,并為各國居民的命運擔憂。我把陽光很少照射到的狹窄小路當作英國;把前院陽光明媚的花壇當作法國;把后院小花園中野草茂盛處當作澳大利亞,那是一塊充滿傳奇的土地,是命運多舛的天竺葵探險者的葬身之地,就如同許多澳大利亞探險者的命運一樣。
當秋天來臨時,各式各樣的落葉勾起我們玩帽子商店游戲的興致。一片深紅色的大葉子變成了一頂艷麗的圖案花帽;一片深褐色的小葉子就是一頂小巧的桶形女帽。在這里,每一個孩子都可以買到自己喜愛的帽子。所有這些游戲都不需要花一分錢,需要的只是母親的想象力和時間。
當我注視兒子那些價格不菲的玩具時,我發(fā)現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些玩具還具有誘惑人的自動裝置,只要孩子按下一個鍵,它就會說:“請選擇一個朋友與你一起買東西。”孩子們就可以在眾多的擬人化的卡通蛤蟆和老鼠中進行選擇了。
……
窗外,池塘邊傳來了呱呱的蛙鳴,風吹拂著小草沙沙作響,一只田鼠在草叢中警惕地向外張望。晚霞中,我母親的音容笑貌再現在我的眼前。我牽起兒子的手說:“讓我們一起去買東西?!蔽腋嬖V他:“院子里有一棵大樹,在那里我們可以買到真正便宜的帽子?!?(據美國《讀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