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對老妻少夫

耿作軍

丈夫是棒小伙，妻子是老太婆

在沈陽市榆林堡地區(qū)，人們有時會看到一個老婦和一個小伙子一起逛街散步，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是一個有福氣的老人在孝順兒子的陪伴下頤養(yǎng)晚年，卻不知他們是一對夫妻，丈夫今年28周歲，妻子今年53周歲。周圍知情人戲稱小伙子是“小女婿”。

夫妻倆在二臺子嶺上租了一間民房，丈夫何宏偉在嶺下拉腳謀生，妻子唐靜在家?guī)团畠吼B(yǎng)狗。當我們在他們家見到他們時，怎么也不習慣用“夫妻”一詞把兩人聯(lián)系在一起。大偉身體健壯，前額皺紋很深，濃黑的眉毛，雙眼有神，臉上留著些許絡腮胡須。唐靜的身材瘦小，頭發(fā)松散灰白，棗核形的臉皮上滿是皺紋，兩腮還有燙傷的疤痕。

唐靜把我讓進屋。屋子很小，門邊有口大缸，東北角是廚房，廚房西側是火炕，一個炕柜占去了火炕的三分之一，地上有一立柜被唐靜當作神龕，供著六七尊佛像，地上散亂地擺放著一些物品。唐靜盤坐炕上，點了支煙，又從提包里取出了兩張《結婚證書》擺在炕上。和我們聊了起來。

“干媽，咱們拍結婚照去！”

何宏偉1972年生，是吉林省梅河口人，初中畢業(yè)后就來沈陽打工。他先在木材市場當裝卸工，又在建筑工地做力工。1997年10月他到表哥開辦的香廠工作，在那里結識了唐靜。唐靜1947年生，原是沈陽市東陵區(qū)前進鄉(xiāng)農民，1997年5月到了香廠工作。唐靜性格開朗，對人熱情。何宏偉為人憨厚，干活實在。大家一起工作，說說笑笑十分融洽。有一次何宏偉開玩笑：唐姨，以后我管你叫干媽，給你做飯。

從那以后何宏偉就在烘香的同時，為唐靜做飯，手頭活不忙時，還幫老人洗洗衣服。唐靜見大偉孤身在外，也抽空照顧大偉的生活。有時，離婚獨自生活的唐靜上夜班干累了，就在工作間沙發(fā)上睡，何宏偉在小床上睡。唐靜說就是那個時候，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她對廠里每個人都好，對大偉就像是對個孩子似的。后來廠里不讓留宿，上下班時別人都有家人接送，大偉就承擔了每天早晚接送唐靜的任務，不管刮風下雨，從不耽擱。兩個人共乘一輛自行車，別人見了就以為是母子。或許是日久生情吧，盡管大偉和唐靜說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兩個人的關系不知不覺地親密起來。離家在外的大偉從唐靜的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覺，唐靜成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唐靜后來回憶說，她把大偉當孩子看，后來又當老公看，究竟是什么時候起的變化，她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她一點也不奇怪別人的不理解。她相信是緣分讓她和大偉走到了一起。

1998年5月4日，何宏偉的表哥(香廠廠長)舉行結婚典禮。在此之前，表哥曾對大偉說兄弟倆要在同一天結婚，同時舉行婚禮。當天婚禮上，表哥開玩笑說：我已經結婚了，你的對象在哪兒呢?大偉沒有說話。酒筵過后，大偉說了一句令人驚詫的話：“干媽,走，咱倆下車拍結婚照去!”

老太太說：你慢慢理解吧

唐靜以為大偉喝多了，外加平時開慣了玩笑，就和大偉下了車。大偉領著唐靜來到一家發(fā)廊，為唐靜盤頭，兩天后兩人照了一張合影，后來這張照片出現(xiàn)在兩人的結婚證上，并被放大，擺在家中。照相的當天晚上，大偉突然向唐靜求婚，這是唐靜根本沒有想到的，當時她感覺就像做夢一樣。后來大偉又跪在地上指天盟誓，唐靜心疼了，想到平時大偉確實對自己好，她答應了下來。第二天，大偉把照片當眾往桌一摔，得意地說：看看吧，這就是我們的結婚照。香廠的工人還以為是玩笑，有的還夸唐靜盤頭后年輕多了。沒想到玩笑越開越真，大偉向廠里申請開張結婚介紹信，廠里說：給你開，你倆還真能結婚咋的?有了介紹信，還得要戶口簿，唐靜這時才跟兒女們說。唐靜有三女一子，最小的和大偉年紀相仿佛，他們對這件事堅決反對。女兒說：現(xiàn)在那么多年紀相當的夫妻還說離就離，更別說相差這么多的，別讓這小子給騙了。唐靜不相信大偉這么厚道的人會騙她，即使騙，自己也不在乎了：我一個老太太有什么好騙的。

大偉以前沒結過婚，家有兄弟三人，他是長兄，老爹老媽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娶一個比母親年紀還要大的人。面對前來認門的唐靜和固執(zhí)的兒子，大偉的母親氣哭了，一邊哭一邊罵，埋怨唐靜害人。唐靜沒法再呆下去，只好說你們慢慢去理解吧，就和大偉離開了他家。大偉拿著兩家的戶口簿在梅河口托親戚辦理結婚登記。親戚有些吃驚：你真的要娶五十多歲的人嗎?大偉怕人家不信不肯辦理，急忙編了一套瞎話：我圖她錢，老太太有一百萬。工作人員讓他把唐靜領來，當面詢問清楚后才辦理了手續(xù)。1998年6月28日，當時26歲的何宏偉和51歲的唐靜領到了梅河口市人民政府發(fā)給的結婚證書，高高興興回到了沈陽。

年紀不相當，不等于不幸福

結婚以后沒多久，大偉和唐靜離開了香廠。大偉又回到路邊找零活兒，唐靜則在家里做飯，還經常和鄰居打麻將，一毛一盤。1999年6月，大偉想找個穩(wěn)定些的營生，唐靜的兒子出資2000元，給大偉買了一輛三輪摩托，大偉開始拉腳掙錢。現(xiàn)在大偉每月掙六七百元，再加上唐靜的退體金三百元，兩個人衣食無憂。

婚后不久，雙方親屬就開始走動了。唐靜的兒女感覺到了大偉的憨厚與實在，也為母親有個貼心人照顧而高興。唐靜的幾個姑爺兒都很開通，兒子和大偉的交情也很深厚，家里的電視機就是兒子給的。平時兒女家做些好吃的，都不忘叫大偉一聲。大偉的父母來過沈陽兩回。大家在稱呼上分開論，各叫各的，大偉的母親得叫唐靜一聲大姐，大偉和唐靜的兒女之間直呼其名，有時大偉當著唐靜兒女的面叫她媳婦兒，大家也沒覺得不妥。

鄰居們都知道他們夫妻是女的比男的大，有的不明白大偉是怎么想的，有的人說這是唐靜“修”來的，還有些中年婦女到大偉停車的地方挨個車子找，在背后指點著說，就是那個人。大偉的朋友都知道大偉是怎樣厚道的一個人。有一次，大偉想把舊車賣掉換新車，講好了賣1800元，但大偉看對方也是外地打工的，和自己當初來沈陽時境況相似，就只賣了1500元，有人勸他把新的內胎換掉再賣，他也沒聽。所以大伙都喜歡大偉。大偉也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我和唐靜之間的感情是金錢無法買來的，誰日子舒服誰知道。”用唐靜兒子女朋友的話說，年紀相當的不一定幸福，年紀不相當的不一定不幸福。

唐靜：你想再找，我不攔著

大偉掙的錢全交給唐靜，由她買啥都行。兩人有空就一起逛夜市，上“小河沿”和五愛市場。兩人并沒有什么共同愛好。唐靜會唱歌跳舞，愛打麻將，愛喝酒，姑爺兒總給送酒喝；大偉只在吃午飯時才喝瓶啤酒，而且把煙還戒了，按家里人話說是給唐靜省的，而唐靜自己卻抽得很勤，還笑著說：“有小女婿養(yǎng)著，更得抽了。”有時唐靜嫌大偉太嘮叨，煩了就“刺兒”大偉幾句，大偉當時就“沒電了”。只有一次，唐靜把車胎扎破了，大偉心疼車，罵了兩句，還掃了唐靜一腳，唐靜并沒生氣，只是說為這個破車你還踢我一腳?平時生氣都是大偉賠禮道歉，唐靜說你愿意走就走，愿意再找就再找。大偉則說別生氣，咱倆的小日子多好。“怎么睡覺也沒個孩兒。”大偉總愛逗笑，兩人的夫妻生活很正常，但唐靜畢竟五十幾歲的人了，不可能再生孩子。其實結婚時，大偉就想好了，自己不要小孩，讓兩個弟弟去負責傳宗接代吧。大偉現(xiàn)在的想法是每天能多掙點錢就多掙點，這幾天修路了，又趕上“五一”節(jié)放長假，活兒很好，都舍不得在天黑之前回家，等忙過了這一陣兒，大偉想給自己也放天假，和唐靜到輝山風景區(qū)去玩一圈。唐靜總說，大偉是個好人，自己不能耽誤了人家，大偉要是再找，自己決不攔著。可每次說起這些話，大偉總有些不高興：“說那些干啥?”大偉說先把唐靜伺候到老，到那時自己也四五十歲了，找不找老伴都沒啥了。唐靜和兒女們都想給大偉攢點錢，好歹給大偉買間房住，將來大偉再找老伴也不至于兩手空空。兒女說，給唐靜的金耳環(huán)、金項鏈以后都留給大偉，兒女們什么都不要。

就在我們離開唐靜家時，還沒吃飯的大偉又拉到了活兒，他在為他和唐靜的幸福生活努力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