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貧富差距

董樺

離貴陽,驅車往西,景象逐漸荒涼,幾乎看不出中國這20年來經濟驚人增長的痕跡。

來到中國最貧窮和最偏僻省份貴州的中心地帶貓營,這里離貴陽160公里,人口4萬,以苗族和布依族為主。耕地不足,沒有工廠。多數居民難以在土地上獲得必需溫飽,只能依靠在附近的采石場從事石頭墓碑的雕刻來賺些錢。在塵污彌漫的環境下工作12個小時只能得到相等于2元5角美元的工資。在這樣低劣的生存條件下,有些人就背井離鄉到沿海地區諸如上海等地方的工廠或建筑工地上干活。

類似貓營這樣的村落正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東部與西部最具對比意義的縮影。在已故領袖鄧小平1978年倡導改革開放的初期,沿海省份廣東、浙江和福建已經獲得了超常的財富份額。但是9個內陸省份和自治區,加上直轄市重慶市仍然停留在令人觸目驚心的貧窮中。這個貧窮帶,從西南的云南省一直伸展到北部的新疆,相等于中國面積的一半,人口2.85億,略多于美國的人口。其收入為全國平均收入的65%,據中國社會科學院西部地區研究所的主任陳東生(音譯)說,這種差距還在拉開。

西方對中國飛速的發展以及在財富分配上不可能使13億人口平均受益表示理解,但北京當局卻對此差距深表不安。因為根據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原理,共產黨應當把經濟上的利益作出相對合理的分配。現在的差距,以及當地官員的普遍腐敗,會越來越引起工人與農民的怨恨,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為了及早化解這個危機,北京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開發西部的行動。為此,中央政府給予各種優先和優惠的貸款和投資政策以及國家的補助。根據陳主任的介紹,要修建3.5萬公里的新道路,包括四川到貴陽的高速公路,在今后的10年內興建4000公里的鐵路。費用將以千億計。“這是中國的第二次開放,”一家位于成都的知名電腦軟件和硬件制造公司的副總裁說,“這個規模要比我們在1978年見到的更大。”

西部的潛力是巨大的

如果維持每年7%的增長以及提供數以百萬計的職業,這必須使中國經濟的基礎多樣化。目前,國內產品總額的24%來自沿海省份的出口工業,并且是國民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國內消費市場已經疲軟了兩年多,產品的價格不斷下降,很多產品被堆放在倉庫里。除非人口眾多的窮鄉僻壤也能參與到經濟發展的主流中來,否則經濟就難以再有巨大的增長。“如果中國不發展西部,我們國家的產品就會沒有市場。”陳先生說。

中國還面臨著失業人口日益增加的麻煩,尤其是加入WTO后,隨著進口壁壘的撤除與企業改革的進一步深入,失業人口還會進一步增加。即使在東部地區也出現了不少企業倒閉、工人失業的情況,隨之形成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估計這將涉及上千萬工人的就業問題。另外,8億中國農民的收入增長率與城市居民的收入增長率為1∶7的比例,因此大量的農村人口繼續往東部的城市移動,使中國這些本來已經十分擁擠的城市變成了一個隨時會出現爆炸的大火藥桶。

看來,中國政府要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之一就是在內陸省份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

中央政府保證將3960億預算中的70%拿出來用于西部的基礎設施開發,如道路、通訊網絡、水壩等的建設。計劃發行120億以上的債券來投資天然氣管道和發電廠。政府還以較低的稅收和地租與費用來吸引國內外公司的投資。

沉重的翅膀

但只有你親自去過貴州與四川的邊遠村落后,就會明白勸說外面的公司到西部投資并非那么容易。大多數貧困的內陸地區環境閉塞、山嶺起伏、距離鐵路、公路、河流都比較遠,而當地官員又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和知識,辦事難。而基礎設施這類巨大的工程,一經國營企業來承擔,他們習慣于大手大腳地花費,結果真正能使貧窮地區得益的又會有多少呢。另外,在西部的工業仍然沒有走出當年錯誤決策與大躍進的陰影。當時很多工廠所以遷移進深山大溝,完全不是為了方便生產和贏利,而是力求處在美國與蘇聯導彈的射程之外。這些工廠現在才開始進行漫長與痛苦的改造。顯然,在中國進入WTO后,它們面臨的競爭與壓力比較東部地區更為尖銳和沉重。

貴州JONYANG機械工業公司典型地揭示了這種挑戰的嚴峻。在潮濕陰暗的倉庫里排列著滿是塵封的,用于礦業或建筑的開鑿機。這是一家舉步艱難的原國營企業,過去生產過榴彈炮。這家企業要負責3600

名職工和2400名退休人員的衣食住行和生老病死。它已經支付幾筆錢給當地政府來擺脫某些責任,但是它擺脫不了到期必須償還的相當于700萬美元的債務。因此它沒有錢來更新設備,生產不出適合國外需要的產品。1997年,它只能與一家加拿大的投資公司簽訂了一項2500萬美元的合資經營協議。但是現在它面臨的問題是,它在國內的老對手卻與更加財大氣粗的國際跨國公司合資經營,相對之下,優勢又變成了劣勢。除了裁減工人和砍掉某些社會服務外,別無他法。“我們已經把學校交了出去,”方總裁說,“下一個將是醫院和建筑部門。”這就是很多內地國營企業共同面臨的為難問題。

如何吸引外部資金流入西部

中國已經吸收了外國的資金達3000億美元,而截至1999年,西部只分到99億。偏僻的貴州省僅僅得到了1億美元,西部最富裕的省份四川也只有68億美元,比較上海浦東開發區這方寸之地近年來的110億美元,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外國資本集中在沿海,除了沿海各省所獲得的優惠政策外,另一個理由,可能是某些跨國公司在內地吃過虧,急于要撤出來而不是進去。例如當地官員對中國的法律有他們自己的解釋,以及聲名狼藉的腐敗。

除了外國的資金,政府也勸說那些成功的中國企業投資西部,并不要求它們犧牲什么,而是力求使它們得到什么,例如合并內地效率差的國營企業也并非都是吃虧的事,內部股一旦上市,就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一般來說,西安是一個比較吸引外來資本投資其高科技的地方:稅收低,土地便宜,電力與道路過得去,研究機構多。4月,深圳的中興公司決定投資600萬于西安研究與發展研究所。IBM最近也同意在開發區的管理上進行有關的軟件開發。而HP公司估計投資700萬美元用于電子商務的研究與發展。光是4月份,西安就接待了國內外70個代表團來訪。開發區本身也投入了1800萬美元的風險基金指定要用于扶植小公司。隨著沿海地區成本的攀升,某些來自富裕省份的國內企業開始發現西部那未經開發的市場和低廉的勞動力。西部的工資往往只是沿海富裕地區的一半。青島的海爾用2400萬收購了貴州的一家國營電視機工廠后,銷售額增長了3倍,估計今年會達到6000萬。“西部的市場實在太大了。”海爾的銷售經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