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打工妹日記（２０００—２００１）

2000年10月3日晴

我和燕子走進“蘇舫美食城”把兩百塊錢交給人事部的時候，我心里拼命地想：做滿三個月后馬上就辭工。因為這兩百塊錢按金必須要做滿三個月才能領回，否則就得泡湯。

聽說“蘇舫美食城”原來的老板是個江蘇人。但現在這個老板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本地人，看起來干干瘦瘦的面無表情，十足像個“黑面神”。

我和燕子在進去之前就聽說“黑面神”是個特級孤寒鬼，許多服務員只干了幾天就跑掉了。原因是做工又苦又累，伙食卻是天天冬瓜肥豬肉。

但我和燕子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燕子長得肥肥矮矮，她不無諷刺地說：“我那么胖，做工辛苦一點可以減肥?！蔽译m弱質纖纖，但也自我安慰地說：“我從未吃過什么苦，現在難得有機會進去磨練磨練?！?/p>

話是說得瀟灑，但當我們真正投入到工作的時候，才知道個中滋味。美食城分兩個茶市和兩個飯市，也就是說從早上六點直落到凌晨三點。樓面只有十二個服務員，分三班制。服務員的工作除了斟茶遞水之外，還要兼做拾臺擺位、沖開水、入家私、倒垃圾和搞衛生等，一天十個小時下來就會覺得全身腰酸背痛，累得不想動。

晚上回到簡陋的宿舍，燕子就不停地發牢騷：你這烏龜王八蛋“黑面神”，服務員也不多招幾個，是不是要做到人死才心滿意足!

我聽著覺得好笑，又覺得好心酸。于是我說：“燕子，不如咱們炒他的魷魚吧?！?/p>

“好，不干就不干?！毖嘧优闹笸荣澇?，“白白送幾百塊錢給‘黑面神去看病吧!”

說夠了，罵夠了，臨睡覺之前，我調好了床頭的鬧鐘。我知道明天早上當鬧鐘鈴響的時候，我們一定會準時去上班。主要也并不是因為心痛那幾百塊錢。我在想：我們還那么年輕，難道連這一點點苦也吃不了嗎?越是辛苦我們偏要干，無論如何也得做滿三個月。

10月8日晴

“蘇舫美食城”的名字雖然挺有詩意，但消費卻跟大排檔差不多。所以平時來光顧的客人大多數是附近的街坊鄰里，其中有不少是粗魯人，在這里工作的服務員除了要受老板的以及上司的氣之外，還要經常平白無故地挨客人的罵。

燕子曾經在大排檔當過服務員，臉皮都變厚了，平時可以跟那些客人嘻笑怒罵。但我卻從未在飲食行業做過，又是那么一副文靜的樣子，有時遭到客人的調戲或喝罵，我便會臉紅肉跳眼濕濕了。

燕子說我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雖然有不少服務員捱不了苦或受不了氣而跑了，但我卻堅持要做滿三個月。我是在考驗自己，我這樣對燕子說。

10月10日晴

上班已經有一個星期，我也開始慢慢習慣那種嘈吵的場面以及沒有片刻安閑的忙碌。

這個星期輪到我們上早班。一大早天未亮就起床了。我們這一班除了我和燕子之外，還有肥妹和蓮藕。說起來很有趣，肥妹比燕子還要肥，十足一個大冬瓜，而蓮藕比我還要瘦，臉黃黃的像營養不良。

吃早餐的時候，肥妹胃口大開，用手抓起一個個包吃得津津有味。那些包全是隔夜的，硬梆梆的像塊石頭，我們都覺得難以下咽，只喝了一碗白粥。待肥妹吃完了，燕子便笑著說：“肥妹，你可以做食神了，剛才你一共吃了八個包和兩碗粥?！?/p>

肥妹笑呵呵地摸著鼓起的肚皮慢吞吞地說：“因為我要保持標準的身材，所以要吃那么多東西?！?/p>

標準身材?我們望著肥妹的水桶腰，個個瞪大了眼睛。

“是呀，你們看，我是楊貴妃的身材，即(既)豐滿又迷人?！狈拭米院赖卣玖似饋?，只差沒轉一個圈。

我們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差一點連吞下肚里的粥都噴出來。

就這樣打打罵罵忙忙碌碌的又過了一天，我和燕子互相安慰著：三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

10月18日陰

這幾天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肚子整天在作怪，有時一連去了好幾次廁所。燕子說是因為吃的飯菜不衛生?！昂诿嫔瘛币蔡珶o良，總是把那些過期了甚至變了質的東西拿出來給員工吃，弄得不少人拉肚子。

我跟燕子決定去找經理談談。經理姓施，平時待人總是兇巴巴的，所以得了個綽號叫“獅子經”。

“經理。能不能把伙食改善一下，我們只做了十幾天，腸胃就受不了，如果長期下去，恐怕會弄出腸胃病來?！?/p>

“獅子經”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語氣冷冰冰地問：“你們叫什么名字?”

“她叫燕子，我叫阿清?！蔽掖鹚?/p>

“燕子?阿清?看你們倆干活還不錯。我原諒你們這次的冒失，但我希望不會有下一次。”

“獅子經”的表情十分冷酷，我跟燕子對視了一眼，便無精打采地走開了。算了吧，我們以后只吃白飯。

這可苦了燕子，她今年才17歲，還在發育時期，做工又辛苦，吃卻沒得好吃，她原本紅潤的臉色慢慢地變得蒼白起來。我也不好受，經常拉肚子，真怕有一天會拉出病來。

“阿清，這次我決定不干了，真的不干了?！毖嘧诱Z氣堅定地說。

“這么容易就認輸了?”我只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我想假如燕子真的不干了，我也會繼續干下去，直到三個月為止。

10月25日晴

以前聽不少人說做酒樓餐廳的女孩都不正經，其實那只是一種極其狹隘的偏見。事實上，大多數做這行的女孩子都是能吃苦耐勞的，她們賺的每一分錢都有汗有淚。

我們的領班阿珠，她說她已經做了十幾年服務員，許多時候辛苦得躲起來偷偷地哭，但直到今天，她說也不會后悔選擇了這個行業。她還說她以前十分膽小怕事，自從進酒樓做了服務員，不但鍛煉了自己的意志力，還學會了怎樣待人接物。

阿珠是外地人，樣子也是一般，但她卻有一位英俊瀟灑而且條件十分好的丈夫，許多人都困惑不解，其實像阿珠這樣勤快而又有上進心的女孩，有誰會不愛呢?

我希望所有在酒樓做服務員的女孩子都能像阿珠那樣，不輕浮，不自卑，做工不怕苦又不怕累，任勞任怨。也希望她們會像阿珠那樣幸運，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和一個人人羨慕的丈夫。

11月5日小雨

忙了一整天，終于到了吃宵夜的時候。雖然吃的是一些垃圾一樣的東西，但好像個個都到了饑不擇食的程度，吃起來又急又快，很是狼狽。

肥妹夾起一棵菜，一邊往嘴里塞一邊連贊好味道，誰知吃了一半她忽然怪叫一聲連筷子也扔掉了，原來菜葉里有蟲。

“喂，肥妹，這種蟲是很有營養的，你怎么不吃了?唉，真可惜?！鄙徟阂贿呂嬷煨σ贿呎f。

“是呀。肥妹，你吃了這種蟲皮膚就會比楊貴妃更白更滑了?！毖嘧右残χf。

“你們別老是笑我，剛才

難道你們沒吃嗎?可能那些蟲已經在你們的肚里生孩子了?！狈拭醚笱蟮靡獾卣f。

一語驚醒笑中人，蓮藕和燕子立刻苦著臉，好像肚子真的痛了起來。

“怕什么，菜葉有蟲證明這些菜沒噴農藥，吃了沒害的。”我安慰她們說。

“阿清說得對，吃了不會死人的，咱們繼續吧?！狈拭糜质且魂囷L卷殘云地狼吞虎咽。

11月10日陰

我有著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上班的時候我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沒有思想，沒有靈氣，只是像個機器人似的忙來忙去，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有點麻木了。

我本來是很容易多愁善感的，但不明白現在即使被人人罵個狗血淋頭也不會掉眼淚。

像今天來了一個“變態佬”，他乘(趁)著幾分酒意肆無忌憚地狂叫著。

首先他罵的是燕子。燕子幫他斟茶，他嫌燕子斟得太滿了，便高聲怒喝一聲：“喂，你有沒有禮貌的?茶滿欺人!茶滿欺人!”他的叫聲整個美食城都可以聽到。

等一會兒我幫他斟酒，他又嫌酒斟得不夠滿，便又像瘋狗一樣在那里叫：“喂，你懂不懂不規矩的?酒滿敬人!酒滿敬人!”

當時我跟燕子都很氣，但又覺得好笑，只差點沒笑出聲來。

過不了多久，“變態佬”又開始發作了，他拿起茶壺蓋在那里拼命地敲，幾乎連茶壺也敲破了。

肥妹最耐不住性子，她從來不看客人的臉色，喜歡笑就笑喜歡怒就怒。她走到“變態佬”面前同樣大聲地說：“敲什么敲，我又不是耳聾的!”

在加開水的時候，我看見肥妹竟然把涼了的開水沖進茶壺里，加了一把茶葉末放進茶壺里搞來搞去，還一邊搞一邊小聲地咒：“去死吧，死了就不會罵人了?！?/p>

肥妹的“藥方”也挺有效，“變態佬”喝了那壺茶就沒有那么兇了。

11月20日陰

燕子這幾天好像有點失魂落魄的，問她什么原因，她說忽然很想家。我心里一沉，這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燕子是廣西人，已經有兩年沒回家了。但平時卻很少聽她說想家，現在無端端想起家來。我有些擔憂，是不是她家里出事了?

燕子平時做工又快又好，今天卻接二連三地打爛碗碟。我叫她趕快打個長途電話回家里，問一問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燕子說她家里沒有電話。

11月22日滂沱大雨

今天一早就下起了大雨，而今天剛巧是我的休息日，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個懶覺。

CALL機響了好幾次，是燕子的朋友CALL她。燕子下班回來就告訴我，她今天重重地摔了一跤，膝蓋都變黑了。

我聽了一驚，連忙叫燕子去復機，說不定是她家里人CALL她。燕子急匆匆地去打電話，我的心感到忐忑不安。血濃于水，親情是很神奇的，它可以牽動著人的某種神經，我在心里祈禱著，希望這只是一場虛驚吧。

剛聽到開門聲，我就聽見燕子帶著哭腔在叫我：“阿清，我要回家，我要馬上回家?！比缓笱嘧拥沧驳貨_了進來，她已哭得一塌湖涂。

“發生了什么事?很嚴重嗎?”我焦急地問。

“我……我爸爸他……他快不行了，我要馬上回家，如果遲了，恐怕……”燕子忙亂地收拾東西。

“燕子，你冷靜一點，現在這么晚了，還有車回去嗎?還有，你的錢夠不夠?”我的心也有點亂了。

“我沒錢了，怎么辦?阿清，我可不可以叫‘獅子經預支工資給我?”

“應該可以吧，再過幾天就發工資了，我想‘獅子經不會那么絕情，她也有父親，她應該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我也沒有多少把握，但總要試一試吧。

站在“獅子經”面前，我跟燕子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燕子是因為太傷心，而我一動感情就會哭。在“獅子經”的再三追問下，我終于把燕子的情況說了出來。出乎我的意料，沒費什么周折“獅子經”就把工資發給了燕子。我懇求她把我那份工資也預發給燕子，“獅子經”也同意了。我這才知道，原來“獅子經”也并非是個無情的冷血人。

燕子冒雨走了，我很替她難過，小小年紀就要經歷這樣的風雨。我希望她一路順風，也希望她的父親平安無事。

11月28日陰

燕子回家將近一個星期了，她打來電話說她的父親已經慢慢康復了，我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一個人呆在出租屋里，很想做些什么，翻開書卻無心閱讀，拿起筆卻又不知該寫些什么。隔壁傳來一陣陣低泣聲，那邊住著的是一個男人養的“小蜜”，她在哭什么?哭她寄生蟲一樣的生活?

CALL機忽然響了起來，竟然會是久違的他。

他執意要來看我。當他一腳踏進門檻，抬頭看到是空空的四壁和一張木板床，他的眼神馬上充滿了驚詫和憐惜。

“阿清，你住在這樣的地方?太委屈你了，這里……不適合你……”他似乎想安慰我，卻又找不到適當的詞語。

“你不也曾經住過這種地方嗎?”我淡然地說。

我有點失落，難道當一個人過上了安逸的生活，他就會忘記一些曾經令他難忘的往事嗎?

他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小屋里沒留下他的氣息。

隔壁的低泣聲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憂傷的歌聲。“小蜜”在為愛情悲傷嗎?

愛情總是很惱人的。我有點無聊地用剪刀剪著腳趾甲，卻發現腳板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繭。剎那間，我對這份苦行僧式的工作感到了徹底的厭倦，什么時候我才能結束這種生活?

今天我沒有上班，屬于曠工，也就是說我將要被扣掉三天的工資。三天，辛辛苦苦地干了三天的工資就這樣白白不見了。

12月10日晴

蓮藕今天遲到了40分鐘，遲到當然也要扣錢。問她為啥遲到，她說昨晚打麻將打到天亮。

蓮藕經常曠工和遲到，她總是很消極的，也許跟她不怎么如意的生活有關。她18歲就跟男友同居，現在雖然有了兒子卻還未正式登記結婚。

前幾天她的丈夫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吃飯，蓮藕卻裝作看不見。感情雖然破裂了，但蓮藕卻不甘心就這樣失去這個有名無分的丈夫。

“我什么都給了他，他想一腳就把我踢開，休想?！鄙徟涸涍@樣狠狠地說。

可能是沒有好好休息吧，在開酒蓋的時候，蓮藕不小心劃破了手指，流了很多血。

“為什么不干脆劃破我的脈門?”蓮藕好像并沒有感到痛，血還在流。

我們手忙腳亂地幫她包扎傷口，“獅子經”看見了滿臉的不高興。

“受了小小的傷就這樣緊張，真沒用。”“獅子經”依舊是我們早已習慣了的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辦公室有止血貼，阿清你去拿吧?！薄蔼{子經”雖然繃緊了臉，但我卻從她的眼神中

看到了一絲關切之情。

蓮藕受傷的手相信很快就會好了，但她所受的另一種傷害呢，什么時候才好得了?

12月18日陰

起初我實在是看不慣服務員去吃客人吃剩的食物，認為那是一種很低賤的行為。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伙食太差，她們都吃不飽肚子，所以常常餓得肚子咕嚕叫，只好變得饑不擇食了。

今天差不多下班的時候，肥妹神神秘秘地叫我進房去。

“阿清，吃雞肉吧，干凈的，客人只吃了一半，剩了這么多。”肥妹一邊咬著一只雞腿一邊慫恿我說。

“我不吃，多難為情?！蔽曳挪幌旅孀?。

“難為情個屁，不吃白不吃，真是好心沒好報，專程叫你進來卻不領情，以后有好東西也不叫你，愛面子?愛面子就會飽了嗎?你看你，面無三兩肉，再愛面子就變成面無一兩肉了。”肥妹今年差不多30歲了，卻還未結婚，看她說話這樣啰嗦，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男人絕大多數是不喜歡那種“口水多過茶的女人”。

不知道是因我確實有些肚餓，抑或只是想肥妹閉口，我也學著肥妹的樣子抓起一塊雞肉往嘴里塞。說起來也真倒霉，雞肉還未吞下肚，“獅子經”忽然推開門，“沒飯給你們吃嗎?”她的表情充滿了輕蔑，弄得我和肥妹尷尬地站在那里。待“獅子經”一走，肥妹又關上門，繼續享受那些雞肉，這回我卻死也不肯再吃了。

12月25日晴

臨近過年，美食城的生意越來越旺，幾乎每天都有人預訂酒席，許多時候都會全場爆滿，弄得服務員個個都腰酸背痛，怨聲載道。

肥妹平時干活最愛偷懶，今天可能是太陽從西邊升起，看她一刻鐘也沒停過，走起路來雙腳像生了風，幾十斤重的玻璃轉盤和大臺板搬起來似不費吹灰之力。是什么給了她如此神奇的力量?我們都滿肚子疑惑。

“看肥妹近來紅光滿面，不會是走桃花運了吧?”樓面部長“一支煙”(因為這位部長的口頭禪是“手拿一支煙，賽過做神仙”，所以個個都叫他“一支煙”)是個年輕小伙子，在“陰盛陽衰”的樓面，他就是獨一無二的“陽”了，所以不少服務員喜歡跟他嘻笑打罵，以度過那些“度日如年”的空虛寂寞的日子。

“‘一支煙，是不是肥妹暗戀上你了?”不知道是誰多嘴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放你的狗屁，誰暗戀上他了?我早已名花有主了。”肥妹這回不打自招。

“嘩，怪不得肥妹今天腳板底會生風，原來是有了愛情的滋潤，這就叫‘楊貴妃走出冷宮了。”燕子邊說邊手舞足蹈，誰知卻不小心打爛了好幾只茶杯。打爛一只茶杯扣兩塊錢，燕子今天是白干了。

“好呀，這就叫樂極生悲自作自受?！狈拭貌煌鼭娚弦慌枥渌?/p>

平時上班是不允許大聲說笑的。只有在臨下班之前打掃衛生的時候我們的心情才能如此輕松。

2001年1月24日大年初一

今天是大年初一，也是來美食城之后最辛苦的一天。第一次在過年時會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這種感覺還帶著一絲凄涼和無奈。

這段時間每天都要加班，個個累得連說笑的心情都沒有了，特別是肥妹，動不動就罵得人狗血淋頭?！耙恢煛弊鳛椴块L兼惟一的男士，便時時逗我們說笑，希望我們能充滿活力地捱過這段“黑色日子”。

下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會有好東西吃。擺在臺面上那一碟白花花的東西是什么?肥妹把兩只眼瞪得大大的．“肥豬肉?”肥妹的雙眼瞪得更大了，好像不會合上一樣。大年初一吃肥豬肉!個個頓時沒了胃口。

“我要絕食?！毖嘧庸钠鹆藘扇?，“做得這樣辛苦還要吃肥豬肉，‘黑面神真夠黑心。”

“真是慘呀，我看見肥豬肉就想吐了?！狈拭脽o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一副貴妃醉酒的樣子。

“喂，肥妹，你要吃多一點肥豬肉，這樣才能保持你楊貴妃的身材?！鄙徟褐S刺地說。

“死瘦鬼，我偏不吃肥豬肉。你吃呀?今天我不做楊貴妃，我呀，我要做西施?！?/p>

“做西施?哎呀，楊貴妃要做西施……”我們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直到笑出了眼淚。

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大年初一吃肥豬肉，最后卻笑出了眼淚。

2月7日元宵節

元宵節是中國的情人節，今晚有不少成雙成對的情侶來美食城飲茶吃飯。不知是誰出了一個主意，今晚下班我們“四人幫”到湖邊去賞燈喝酒，以度過這個單身女人的情人節。

下班后，我們買了餅干、花生和啤酒，坐摩托車來到湖邊的一座涼亭。二邊欣賞著燈火輝煌的夜景，一邊剝著花生咬著餅干，一邊有點放縱地碰杯痛飲。

“今天晚上，我們盡情地醉一回，因為今晚是情人節，所以每個人都要講一講自己的愛情故事?！毖嘧犹嶙h說?！昂?，我先講?！狈拭盟坪跻延行┳硪?，“我對你們說，天下的男人都像烏鴉一樣黑，今天甜言蜜語地說愛你，明天就會反臉不認。所以，我建議你們不要輕易地上他們的當，更加不能輕易地以身相許。你們相信嗎?我快30歲了還是個處女，但是沒有一個男人相信我，因為我是一個酒樓妹，在他們眼中酒樓妹是不可能這樣守身如玉的。他們真是笨蛋。說什么找處女就要去幼兒園之類的廢話。哼，我才不稀罕那些看不起我的臭男人，就算我嫁不出去我也不稀罕他們……”肥妹這回是動了真情，邊說邊用手擦著眼睛。

“肥妹說得對，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當初就是因為我太輕信他，所以才種下了今天的苦果?！鄙徟赫f著說著也忍不住傷心起來。

“我沒有拍過拖，所以不怎么理解男人。但我曾經暗戀過一個男孩子，知道愛一個人是很辛苦的，聽你們倆這樣說，我對愛情感到有些恐懼了?！毖嘧佑悬c天真地說。

“阿清，你呢，輪到你說了?！毖嘧犹嵝盐?。

“我嗎?我……”我忽然沉默起來。我該怎樣向他們說我的愛情呢?

我一向對愛情有著神圣而執著的追求，我能告訴她們我為了愛情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嗎?她們都受過感情的傷害。所以才對男人的看法如此偏激，我該怎樣勸導她們呢。

“我比你們幸運。”我語氣平靜地說，“即使在一千個男人當中只有一個是好男人也被我遏上了，其實，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們不要把愛情想象得太完美，就像我的情人。無論平時他怎樣疼我愛我，但今晚，他卻不在我身邊……”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我竟然也變得滿懷傷感了。

2月20日晴

蓮藕的辭工，才忽然使我驚覺原來自己已經在“蘇舫美食城”度過了四個月的時間。

今天我和燕子來到辦公室，正式向“獅子經”提出辭工?！澳銈兏傻煤煤玫模瑸槭裁匆?”“獅子經”依然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們想去另一個城市?！蔽艺f的理由很簡單，事實上也是如此。

“我明白，年輕人應該這樣?！薄蔼{子經”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這里隨時歡迎你們回來?！?/p>

走出美食城的門口，我在心底忽然涌起了一絲留戀的感覺，在漂泊的生命里到底會有多少這樣的驛站?讓你流淚，讓你感嘆命途的多舛，又讓你感激這青春的多姿。

資料寫作者：陳健清，現居廣東省新會市。以上資料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