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3月15日晴
春節剛過,海南區和瓊山縣直屬機關干部分別集會,歡送首批“辦社專家”56名下鄉,奔赴海南島著名革命老區、馮白駒同志的故鄉——瓊山縣一區各鄉創辦農業生產合作社。
56名胸前佩帶(戴)紅花的“辦社專家”,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剛出學校大門走向社會大門的年輕人。四五人合起來不超過一百歲。他們都是第一代文化人,初中生、高中生、大學生,還有私立的雜牌大學生,短期輪訓的大學生。海南區黨委第一書記張偉烈親自帶隊,區黨委農村部副部長張丕林和區黨委農村部互助合作科長兼任瓊山縣委第二書記劉親先下鄉蹲點辦社。劉親先兼任一區委第一書記,真正做到書記動手,全黨辦社。當我們這些“辦社專家”坐大貨車來到瓊山縣一區委所在地——土橋市(墟鎮)時,大門口、大街道、大樹上,都懸掛著橫幅:“熱烈歡迎辦社專家下鄉來!”五彩繽紛的標語貼在墻壁上、樹干上,三角彩旗隨行人揮動,夾道歡迎,像當年歡迎土改隊的盛況,所不同的就是土改隊中有老同志,有大軍和南下干部,說國語,還要帶海南人當翻譯,這批“辦社專家”都是青年人,像“學生哥”、“后生仔”、“城市姑娘”般充滿生氣和活力。劉親先書記向歡迎的干部群眾介紹說。這批“辦社專家”中有不少同志曾參加過土改,在土改中入黨入團,是一支骨干力量,是一支血氣方剛的有文化的隊伍,有能力有決心信心搞好合作化,請老區人民放心。頓時,會場四周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歡迎會結束后,全區(即今紅旗、云龍、舊州三個鎮。日記寫作者注)19個鄉的黨支部書記、鄉長和農會主席分別領著“辦社專家”下鄉安置到同吃、同住、同勞動的“三同戶”家里,有的已安排好小房間,有的臨時拆下門板在客廳打平鋪,有的連孩子結婚用的房子也讓出來了。3月16日晴轉陰
我和陳鳳中同志被宣布留在區委和辦社專家聯合辦公室工作,由劉親先書記直接領導。他主持辦公室第一次會議,明確任務和操作方法:除處理日常事務和編印“生產與合作資料”、“社員生活”小報外,還要隨檢查組下鄉下社撰寫調查報告。辦公室設立在當年日本鬼子駐扎的日式高腳矮小的木屋里,出入要駝著背貓著腰,十分不習慣。宿舍也是日本人遺留下來的矮小木屋。剛收拾好辦公室,區委所在地的土橋鄉黨支部書記兼鄉長、二七年老黨員丁裕高同志主動上門聊天。他深有體會地說,這里是海南島23年紅旗不倒的老地方,又是馮白駒同志的故鄉,黨的威望最高,老區人民最聽黨的話,黨叫干啥就干啥;土改隊和辦社專家都是黨派來的工作隊,被當親人接回來,我們熱情支持你們開展工作。當我們拿出由區黨委農村部和瓊山縣委簽章印發的綠底紅字《辦社專家工作證》給他看時,有姓名、性別、年齡、職務、文化程度、免冠照片。他得知我們這些“辦社專家”的工資待遇是供給制,每月三萬(約等同現在三元人民幣。日記寫作者注)元津貼費,就連聲稱贊說:“這真正是農民自己的專家,和解放前黨派的特派員差不多,除吃飯、穿衣外,就是幾元津貼費。”
5月1日晴
矮小的木屋里擠滿了人。劉親先主持總結試點辦社經驗,向全區鋪開。集中精力總結三個試點社:一是云龍鄉儒傳村王鎮清互助組(他是高小畢業生,帶頭回鄉務農),發動農民報名入社,處理好土地、勞力、耕牛、農具“四固定”,率先成立儒傳農業生產合作社,王鎮清當選社長,并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新聞人物;二是土橋鄉本立村互助組,它是由39年入黨的老黨員李恒章領導的老革命村莊互助組,思想基礎好,覺悟高,報名入社百分之百,處理“四固定”入社時,都說:“一家一戶是小家,以社為家,就是社會主義大家庭!”于是本立農業生產合作社順利成立,李恒章當選社長,后者居上,大名遠揚;三是云龍鄉本禮湖村老黨員丁柳英領導的本禮湖村互助組實行過渡轉為本禮湖村農業生產合作社,丁柳英當選社長,急起直追。三個試點社相繼成立,及時總結作法與經驗。由區黨委和縣委發文件通報,宣揚三社(試點社)100戶農民入社前后的精神面貌和生產變化。縣、區、鄉三級力量,培訓骨干隊伍,由劉親先出點子寫成的“全面鋪開,迅速掀起大力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新高潮”的文件出臺后,全區合作化程度迅猛發展,全區以鄉為單位成立辦社工作組,由區委委員和辦社專家當正副組長,而土橋、云龍、舊州、龍發等劃片隊(四五個小鄉)由縣委和區委領導當片隊正副隊長,直接指揮運動。
5月20日晴傍晚
區黨委張偉烈書記吃過晚飯尚未洗澡,就對我說:“小云!咱們和農民交朋友去,你勿叫我張書記,叫我老張就好!”他脫下衣服,披上舊軍裝就走,走到附近的本立、白玉村的農民中間,不恥下問,兼聽則明。李恒章、張夢生、莫永蕃幾位黨員干部要開口喊“張書記”時,看見我的眼色暗示便改嘴稱“老張同志”。結果得到許多真實情況,如農業生產合作社的領導權問題,是掌握在共產黨員、貧下中農手里,還是讓中農和富裕中農擺布,“四固定”折價不合理,成為變相歸公……回到辦公室后已是深夜,張書記叫我們起草個文件,牢固團結中農,發揮中農土地、勞力、耕牛、農具齊全和有文化有技術的優勢,為合作化服務;“四固定”入社自愿,折價合理,既保護貧農利益,又要防止“榨中農油”的做法。
6月5日陰天
典型見面會在木屋小禮堂舉行。劉親先書記主持,海南區黨委農村部檢查組兩位科長應邀出席參加,老縣委書記王瓊明同志帶領工作組深入馮白駒同志故鄉——大山鄉辦起第一個農業社,并親自給區黨委寫報告,榮獲批轉黨刊《海南工作》上發表,介紹經驗受表揚。同時,也有一名瓊山縣某單位的王副科長帶領一個工作組下到嶺東鄉企圖創辦超百戶的第一農業生產合作社,要“一鳴驚人”。由于是“超級大社”,被區黨委農村部卡住了,我們前往該社檢查驗收,區黨委農村部兩位科長拿著戶口冊在社員大會(鄉支書、鄉長、農會主席和社長、工作隊全部參加),逐戶點名驗收,每點到一個戶主名字,那個戶主就應聲“到”,科長就圈圈,示意有人在。當點到其中五戶人家都沒有一個戶主應聲,又點第二遍,第三遍,仍然沒有絲毫應聲,只聽到會場里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那科長大聲說:“笑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又不敢回答。會場寂靜無聲……會后,終于揭穿了這個“謎”——他辦大社的“秘密”原來如此:這個姓王的副科長同嶺東鄉鄉長商量,在幾天內,拿來全鄉各村戶口冊,一戶不漏地抄寫戶主姓名,代為集體報名入社,先申請成立社后造冊上報歸檔。結果,弄巧成拙,連五戶死亡絕
戶也被“發動”入社,造成“拉”死人入社的奇聞!區黨委通報批評,那位負責辦該社的王副科長在典型見面會上作了檢討。
8月8日陰天小雨
合作化全面鋪開,辦社步伐加快,不止三步并作兩步,簡直辦社進度要“日進千里”似的在跑步、在賽跑。由于時間急,限期15天成立昌洽農業生產合作社。“四固定”處理有點粗糙。加上兩名工作隊員不懂海南話,解釋黨的互利政策不夠通透,給一些人鉆了空子,興風作浪,掀起一股退社風。當天黃昏,我和韓岳書記從區委開會回來,剛回到村里氣候有點變化,三五成群的社員在議論什么。跨步進入“三同戶”吳多盛(老黨員、社長、農會主席)的家,鄰居的黨員婦女社長左桂英和黨員玉蘭也聞訊過門來,提出晚上該不該召開社員大會的問題,還來不及討論,就有人沖進來報告:“部分人鬧退社,正在搶奪耕牛農具哆!”工作隊、黨員干部一齊沖出去,我們看見有人拉著大牛走,拉好牛走,拉斷了牛繩,拉破了牛鼻,鮮血滴滴流,有人扛著大農具貓著腰走小路……亂作一團。我們看了此情此景,真有點“同仇敵愾”的勁頭,一齊沖上前去,攔住各條路口,一個保衛合作化的戰斗就要開始了。吳多盛指揮民兵手拿步槍舉起,韓書記的手槍也掏出,子彈上膛,準備對空鳴槍警告,以壓住退社社員輕舉妄動。這些社員見勢不妙,便拉回耕牛入舍,送回農具入室……當晚八點,我們工作組照樣在昌洽村祠堂開會。剛剛評工記分完畢,接著宣布社員大會開始,就發現在祠堂外圍有人罵聲、擲石子、會場里也有人幫腔。突然,“喳叮”幾聲,開會桌上的煤油燈滅了,“有人打滅燈!”一聲令下。幾個人馬上拿燈來點著,燈又滅了,從外面撒來大把大把砂土,叫嚷著:“趕走工作隊,還我土地、耕牛和農具!”這時,幾個黨員干部干脆拿來幾個手電筒結在一起照亮整個會場,時間一久又忽明忽暗起來。左桂英婦女社長的丈夫林紹武同志在六區當副區長,恰巧回家探親,聽說群眾圍攻工作隊就趕到現場,大聲疾呼:“你們還要不要共產黨領導,圍攻黨派來的工作隊是什么性質的問題?不管有多大的問題,也只能派出代表坐下來談。絕對不能圍攻工作隊,老區人民千萬不要干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一席義正辭嚴的話把基本群眾喚醒,把壞人的氣焰打下去,連原來站在窗外煽風點火的縣文教科姓吳的科員也夾著尾巴溜走了。
8月9日晴
昨夜開會被“圍困”解圍后,夜太深了,我和韓岳同志顧不得洗澡,一躺下客廳的床鋪就呼呼地睡著了,連前后大門也沒有關好。翌日清晨,我先起床漱口,發現有人用墨水在韓書記臉上畫得亂七八槽。我驚訝地叫:“韓書記!不好,有人亂畫呀!”韓書記一骨碌爬起床,揉了揉眼睛看我:“哎喲!你的臉部和背上也都被畫了幾處,還丟下墨水和毛筆,床上留著一道深深的腳印……”韓書記和我立即把門關上鎖住,保持作案現場,趕快去鄉政府打電話報案。當天中午縣公安局派駐一區公安特派員王鴻名同志趕到現場,進行偵察,根據作案跡象和嫌疑人特征,傳訊一個歷史反革命,一個反動富農和一個偽甲長。結果,終于破案,果然是他們三個家伙帶頭煽動社員鬧退社、搶劫耕牛農具和圍攻工作隊不得逞,那個反革命分子和富農分子竟然夜里乘虛而入,用筆墨亂畫工作隊領導人身子,污辱人格,破壞合作化。
1955年3月2日晴間多云
全區初級社普遍得到鞏固發展。李恒章領導的本立初級社率先到級,轉為土橋鄉紅旗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由全鄉的本立、白玉等幾個初級社合并而成,在同自然災害作斗爭并口抗災生產中取得很大成績,顯示越來越大的優越性。黨中央和國務院有關部門的領導人李立三偕同蘇聯籍夫人、鄧子恢、廖魯言等,來到紅旗社考察,并親切會見我們這些“辦社專家”,他們充分肯定紅旗社的成功經驗,指出努力方向,希望紅旗社的紅旗要高高舉起,插遍全海南島去,像23年紅旗不倒那樣高高飄揚……接踵而來的便是蘇聯老專家帶來一批青年專家,都是那些剛跨出校門的大學生,年齡二十左右,指手劃腳,要求辦成蘇式農莊,搞蘇式豬場、果園……希望“蘇聯的今天,就是中國的明天”。在一區陳秀鄉安家落戶的廣州青年墾荒隊一馬當先趕時髦改名成立廣州青年農莊。
3月5日陰雨天
黃昏時節,我跟隨區委王金身書記騎單車向舊州鄉政府所在地奔馳。路經太乙村村前塘牛車路處,突然響起一陣“砰砰”的槍聲,接著傳來“哎喲!救命呀!,”的慘叫聲,我們立即向出事地點趕去,志愿軍老兵、黨員田興寶等人也趕到現場,沿血路尋覓事件蹤跡,隱約聽到不遠的田頭山塘里滲出一個個咝咝響的水泡,用手電筒一照,兩只人腳露出水面……將尸體打撈上來,原是富文村一個老中農,他妻在合作化中同一個年青男子漢發生愛情,其妻便用二個光洋和殺一只肥鴨做酒菜招待,收買一位青年民兵,趁她丈夫出村走親戚之機,由她帶路領民兵埋伏,攔路開槍打死丈夫,以達到另嫁的目的。但事與愿違,她和兇手連夜落網。她還說:“我丈夫老了,不打死也會病死老死,遲早都是死!”
3月8日晴間多云
我們片隊的同志在舊州糧站的倉庫樓上過夜。剛入夢鄉,就有人敲門報警:“光明之路高級社社員暴動了,幾百人包圍毆打工作隊……”我們這些辦社工作隊像消防救火隊那樣,哪里有火情就往哪里沖。當務之急就是要到現場去,摸清情況,瓦解受蒙蔽的群眾,營救工作隊,孤立和打擊敵人,保衛合作化。于是,我和區委王金身書記、鄭心武片隊長親自到舊州駐軍區支隊(炮團)求援。莊團長答應出兵一個班五人,由一名排長帶隊,五名解放軍戰士全副武裝,排長背著沖鋒槍,手拿廣播筒跑步進村,我們緊跟后邊前進。排長嘴貼廣播筒喊話:“老鄉們!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人民的子弟兵,是毛主席、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是為人民解放翻身服務的,農業合作化是毛主席的偉大號召,農民要響應合作化,解放軍要保衛合作化。”反復廣播喊話。通過一道道暴動農民自立的封鎖防線和崗哨,我們這些“土八路”卻被卡住搜查,暫時受委屈,不準帶武器進村,連區委王書記和片隊鄭隊長的自衛手槍也被“繳了械”。原來是光明之路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為了慶祝合作化第一年過革命化春節,由工作組、黨員干部帶頭破除迷信,搬出所有祠堂里的神牌、神像,刀斬火燒……被壞人暗中利用巫婆“降神”,煽陰風點鬼火,挑動全村二百多名受蒙蔽的社員手持扁擔,追趕工作隊,要保護老祖宗不受侵犯。最后把工作隊包圍在一個祠堂式的學校里,工作隊員吳乾倬等被
圍困三個小時,黨支部書記兼社長、原瓊崖縱隊某連指導員吳淑和同志站出來保護工作隊。他說:“我淑和二爹在戰斗中被子彈打掉一個睪丸我都不怕,難道面對這些手無寸鐵的社員我還怕么”?剛入團幾天的民兵干部陳繼麟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軀擋住農民的木棍。從客廳八仙桌底下退入房間,工作隊躲在海棠樹制成的木床底下,暴動農民又由客廳沖進房間。見勢不妙,陳繼麟當機立斷把房門關上頂住,急派一名民兵從房間屋頂扒瓦爬出去向舊州片隊報告,立即組織這次保衛合作化的大行動。排長帶領的五名解放軍口口聲聲喊話進村,進入祠堂,排長拿廣播筒喊話:全體社員到操場集中開會。一二百人退出祠堂,匯集廣場,排長在訓話,貧農站前面,中農站中間,其他的站在后頭;班長持沖鋒槍跳上祠堂小亭制高點,兩名戰士在大門口站崗,一名戰士在來回巡邏……很快就把大隊伍集中操場。貧農、中農和其他成分的農民打發回家疏散了,剩下一小撮人在祠堂里選代表“談判”,一部分一部分地分化、瓦解,最后剩下28人、12人、8人,便收“網”審查。從8名家伙中篩選3名頭面人物拘留審查,將一個反革命分子、一個偽電臺臺長和一個巫婆逮捕法辦。
3月10日晴
今天上午,區委召開全區工作隊、鄉黨支部和高級社社長會議,宣讀區黨委文件通報表揚嘉獎一區委和駐軍五支隊(炮團)平息舊州光明之路高級社社員暴動事件,表揚陳繼麟同志保護工作隊,保衛合作化有功,直接吸收陳繼麟同志參加中國共產黨。
3月16日陰天小雨
晌午,有人上市報告嶺西鄉新客村農業社發生“七仙女”集體投江(南渡江)自殺事件,我們親自趕到現場觀看,同村的七名姑娘用繩子綁成人排,投江自殺后浮出水面……原來是新客村一位巫婆歪曲電影《天仙配》,利用封建迷信誘惑該村七名姑娘決心集體投江自殺變成“七仙女”飛上天……經當天查訪取證,鄉、區人民政府立即將該巫婆捉拿歸案,交與司法部門處理。
5月18日晴
區委書記、區長和工作隊長都分別下鄉下社去了,只我一個人在辦公室寫材料,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的小汽車喇叭聲。原來是中共廣東省委書記處書記兼副省長馮白駒同志受黨中央和省委的委托,重返海南故鄉慰問老區,考察合作化來了。霎時,蹲點在紅旗農業社的區委副書記吳乾翔同志赤腳從下面趕回來。馮白駒同志一只大手握著小吳的手,說:“小吳,你調來這里多久?”小吳解釋似的說:“我不是調來,仍在區黨委宣傳部工作,只是來紅旗社搞宣傳點,為了聯系工作需要,兼任區委副書記而已!”馮同志笑著說:“小吳,不用解釋啦!反正你是區委副書記,又是合作化前線的指揮員,不要有做客思想。”小吳連忙點頭說:“不敢,不敢。”這時,聞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把馮白駒同志團團圍住,呼叫聲、笑聲匯成一片:“馮同志。馮同志!,'馮白駒同志一個身子撲上去,同二七年老黨員、土橋鄉鄉長丁裕高同志擁抱說:“丁裕高同志你還硬朗啊,我為你祝福,過去戰時你是革命老區老屋主,如今又是合作化的老屋主,太光榮了!”丁裕高不好意思地說:“馮省長!我做的還很不夠,不要太夸獎了。”馮白駒擺擺手勢說:“請不要稱我省長,叫我老馮,叫我馮同志就好了。”丁老立刻改嘴說:“馮同志,老馮同志。”老馮老丁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縣委書記管壽章聞訊后,騎單車從縣委縣府所在地的嶺腳趕來向馮省長匯報工作。馮白駒同志擺手暗示。說:“老管同志,我先下去看看,不要先匯報,眼看耳聽為準,腳到手到,才是第一手資料。”說罷,他匆匆地出去迎接客人。原來馮白駒同志安排看望的為革命犧牲的優秀共產黨員、指揮員、瓊崖縱隊一支隊副隊長兼第一大隊長黃大猷烈士的媽媽黃大媽來了。老馮同志快步走到小車旁,親自打開車門,投進半個身子,用雙手深情地抱著黃大媽下車。黃大媽緊緊地抱住老馮,烈士媽媽和兒子重逢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烈士媽媽的淚水灑在老馮同志的懷里。而老馮同志的眼淚一串串地滴在黃大媽的身上。在秘書和醫生的幫助下,老馮同志一口氣把黃大媽扶進他的臥室,躺在他的睡床上休息,然后叫醫生對黃大媽進行體檢。她老人家說:“老馮呀!我有點老人病,但一見你回來,如見大猷回來一樣,我的病也好多啦!”說著,淚水填滿老人的眼眶。這時,老馮緊緊握住黃大媽雙手,含淚說:“黃大媽!你不要太難過,太悲傷,儂在如猷哥在!”臨別時,老馮同志掏出二百元交給護送黃大媽的二區委干部說:“區委區政府長期給黃大媽生活費,照顧很周到,我非常感謝,現在我給黃大媽二百元零用錢。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5月19日晴
由區委副書記吳乾翔同志主持,縣委書記管壽章參加的老區合作化代表座談會在區中心小學禮堂舉行。馮白駒在講臺上就座,我和他的秘書分別坐在兩邊的席位上,當記錄員。代表們一見面,就歡呼馮省長。馮白駒同志再次站起來道謝.并糾正說:“不要叫我馮省長,叫老馮!”他從講臺上走下來,和一百位代表一一握手,還準確地點出許多代表的名字,使座談會的氣氛更加活躍起來。老馮回到講臺說道:“我這次回來慰問老區,考察合作化,請大家多多提批評意見。”老馮這么一說,打開了代表們的話匣,他們滔滔不絕地說開了。一位中年婦女站起來發言。馮白駒一眼就看出來,她正是長泰村有名的老屋主永劉嫂。他支持說:“永劉嫂呀!你大膽提吧!”她說:“飽人不知餓人肚,我家每月每人只撥13斤統銷糧,不用說吃干飯,就吃粥也都是吃半肚。”馮同志聽了,態度溫和地說:“是呀!人以食為天,不食不得了,老區人民合作化后仍吃半肚飯,首先我要向大家作檢討!”代表們不同意說:“這不是上面的事情,是下面有問題。”接著,馮同志叫吳副書記把譚、馮兩位副區長請來問清楚。原來統銷糧少得的原因是工作馬虎,按人口平均分配,造成偏多偏少的不合理現象。馮同志問老管:“縣里是否有點機動糧撥來?”老管說:“有,有,可以撥點。”馮同志又對兩位副區長說:“做父母官的要動腦筋,發動農民多種蕃薯、瓜菜,搞生產自救。”當長泰村另一位代表要求政府撥款建設該村門樓和圍墻時,全場鴉雀無聲地看馮同志表態。馮同志站起來說:“我是長泰村人,解放前敵人摧毀了一個舊長泰村,解放后政府已經撥款重建了新長泰村,家家戶戶住上了新房,應當以實際行動感謝政府,不應當再向政府伸手啦!”
8月12日晴
金黃色的秋天,意味著萬物成熟收獲的季節。今天,在區委所在地的廣場上搭起一座高大的戲臺,布置大會場,主席臺前面懸掛橫幅:“瓊山
縣一區熱烈慶祝進入社會主義大會”。左右對聯為:“全部實現合作化日”和“大步進入社會主義時”,標志著幾千年的單干農民成為農業合作社的集體農民,標志著農民渴望已久的社會主義已經到來。全區一百零幾個農業合作社社員都以新農民的姿態列著隊伍,舉起標語牌和五彩小旗,高呼“慶祝毛主席關于合作社問題的報告的發表”、“慶祝全區實現合作化”、“慶祝進入社會主義”等口號,跳秧歌舞、舞獅,歡天喜地進入會場。當宣布“慶祝進入社會主義大會”開始時,海南人民廣播電臺記者、播音人員更加忙碌,他們一會兒采錄區黨委、縣委、區委各級領導和農業合作社代表的講話,一會兒剪輯會場音響,一會兒又要配樂加記者插話。由于現場實況采寫記者韓作民同志是我早年的同學,播音員羅萍同志也是我早期相識的老朋友,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成為他們的編外記者,好幫手,較好地完成了“慶祝進入社會主義大會”的現場實況錄音報道。
當晚,全島農村聯播節目里,果然播出瓊山縣一區慶祝實現合作化進入社會主義大會現場實況錄音報道,使瓊山縣一區成為全島注目的地方——合作化發源地。
9月25日雨后天晴
今天,在區委開會,傳達北京喜訊:原來由劉親先書記牽頭出點子,我和陳鳳中參與撰寫《紅旗社在同自然災害和資本主義傾向作斗爭中鞏固發展起來了》的經驗文章。文章經過劉親先書記修改,以瓊山縣委署名,區黨委宣傳部部長吳南生同志最后審稿定稿帶赴北京“參賽競選”,文章中了“狀元”,榮獲毛主席親自寫上“按語”:“辦大型高級農業社最為有利……紅旗社證明了這一點”。“重要的是做出榜樣給農民看。”
9月30日晴
又迎來了第二個喜臨門。那就是廣東省委和省政府為了堅決貫徹執行毛主席關于表彰紅旗社的批示,派遣一批農業專家、農藝師、技術員和經營管理專家二十余人浩浩蕩蕩來到紅旗社建立海南區唯一的農業技術推廣示范區,以紅旗社為基點,創造經驗,向全區各農業社推廣,包括推廣水稻優良品種,推廣新式農具,推廣氮、磷、鉀肥料,推廣使用各種農藥的經驗等,深受農業社和社員的歡迎。廣大干部社員欣喜若狂,慶祝農業技術“示范區”的建立,舉行“廣東省海南瓊山一區農業技術推廣示范區”掛牌儀式。
10月5日晴
區委開會研究新情況,如何適應合作化后的新形勢。自紅旗社出名后,成為海南島合作化的一面旗幟,成為農村乃至各部門工作的試驗區。從海南到瓊山縣的黨政軍各級領導干部都到紅旗社掛職蹲點,各部門如宣傳、文化、農村、農業、青年、婦女、民兵等十多個單位紛紛派干部到紅旗社駐社辦點,駐社工作隊頓時增加好幾倍,多則二十多人,少則十多人。于是,就成立駐社工作隊黨支部,加強領導,統一指揮。唯有駐社記者組例外。原來駐社工作組均在本立村李振東“三同戶”家里吃飯,他是五六十歲老勞模,專為工作隊買菜做飯也忙不過來,變成勞模要“脫產”了。駐社工作隊黨支部只好另設工作隊食堂,請膳食員單獨開飯。從此,工作隊聯系群眾少了,群眾觀點淡薄了,最終閑得發慌。
10月13日晴間多云
海南日報發表駐社記者組寫的第一篇小品文《老朱和他的肉》,批評紅旗社駐社工作隊閑得無聊,開飯時爭搶“菜頂”大肉塊,老朱好不容易挾來一塊又大又肥的肉塊做“菜頂”放在窗沿上去打飯,不料一只公雞飛上去啄走了……《社員生活》小報的朱之光同志是縣文化館的藝術干部,老朱一看那篇《老朱和他的肉》的小品文,馬上對號入座,認為是批評自己了,便丟掉紙筆罷工,氣勢洶洶,直到區委找劉親先訴苦。劉書記親自打電話去海南報社干涉,駐社記者組曾珊、曾慶松、何瑞華同志解釋說:該小品文透過虛構情節,批評一種社會現象、傾向,并非真人真事,請老朱同志不要對號入座。解釋歸解釋,批評歸批評,而反批評的架勢依然存在,一觸即發。
11月6日晴
區黨委楊澤江書記為了制止事態擴大,減少紅旗社與報社之間的摩擦,避免“打內戰”、“打官司”,便親自主持縣委、區委和駐紅旗社工作組領導同志和報社總編輯開“思想見面會”,各自多做自我批評,從團結的愿望出發,通過批評和自我批評,在新的基礎上達到新的團結。雙方共同遵循一個原則:紅旗社是毛主席親自批示表彰的海南島唯一的合作化旗幟,只有護旗、舉旗的義務,沒有護旗、砍旗的權利。當然,駐社工作組只能當參謀,不能包辦代替,要發揚民主,讓社員當家作主。紅旗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紅旗批評不得,要發揚優點,克服缺點,共同進步。
1956年2月7日晴
廣東省第一次區委書記會議暨第一屆勞動模范代表大會在廣州隆重舉行。
大會開幕式上,云龍鄉高級農業社黨支部書記、特等勞動模范黎春桂(女)當選為大會主席團成員,同陶鑄、趙紫陽、古大存、馮白駒等領導同志就座主席臺上,我則坐主席臺左邊工作人員座位上作記錄。黎春桂大會發言用海南話,我翻譯成普通話。下午分組討論,陶鑄、趙紫陽、馮白駒三位領導同志主動來海南組聽代表發言,他們表揚瓊山一區和紅旗社的合作化程度及經驗,受到毛主席的批示表彰,是你們的光榮,也是省里光榮。表揚黎春桂抱嬰兒赴會。便交代大會秘書處給黎春桂派來臨時保姆,還給紅旗社長、特等勞動模范李恒章送來棉衣……最后,由我執筆以黎春桂、鄭建川、丁瓊玉署名寫經驗性文章:“發展生產,改善生活”、“仁三社高產甘蔗經驗”和“紅旗社青貯飼料養豬經經驗”三篇稿子送《南方日報》發表。
2月8日晴間多云
我在廣州過春節后仍留在羊城寫勞模文章,突然接到省團委轉來團中央的報喜信。原來團中央在合作化中征求團員意見,我和辦社專家工作隊的團員黃培煥同志以團員的名義向團中央上書建議:新民主主義推翻了三大敵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進入社會主義革命,而新民主義青年團應更改為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青年團;團中央來信接受此合理化建議,將提交下一屆團代(即團三大)會討論,更改為共產主義青年團。并向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團委轉發此一建議和文件,表揚云昌瑛、黃培煥兩位同志關心政治,關心團組織,是團員青年的好榜樣。
4月9日晴
這是一生難忘的日子。我和一批“辦社專家”工作隊員及高級社社長被正式批準吸收為中國共產黨候補黨員,并在區委院子的椰子樹下舉行入黨儀式。同時,劉親先書記代表縣委和區委和我談話。他說,從今天起,你已是黨的人了,黨組織決定選送你和朱文光同志上省里新聞班學習,系統地學習《新聞學》、《邏輯學》和新聞業務理論、編采知識的必修課,學成之后將回縣創辦《瓊山報》和《瓊山農民報》。
資料寫作者、提供者:云昌瑛,退休干部,現居海南省瓊山市。(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為本刊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