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幫我驅病魔

張新如

1991年年底的一天，我習畫興致正濃，突然右上腹絞痛、腹脹、惡心、嘔吐，病情逐漸加重，疼痛難忍，輾轉不安，嘔吐不止，大汗淋漓。糟了！膽石癥急性發作。經B超檢查，膽結石嵌頓膽管、膽囊化膿脹大，須盡快手術，否則危及生命。術前，醫生讓老伴在手術單上簽字時，講述了手術難度很大，高燒39.9℃持續不退，又患頻發性室性早搏，膽囊化膿脹大與腹膜粘連不容易剝離等，手術中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

老伴患有陳舊性心梗，聽醫生所講之后，精神異常緊張、胸部憋悶、急忙口含速效救心丸。為了搶救我的生命，分秒必爭，他鎮定了情緒，用顫抖的手在手術單上簽了字。

當護士推我進手術室時，家人告知我畫的“貓”在全國中老年書畫展獲了優秀獎。這使我欣喜萬分，便笑著安慰老伴和親人們說：“放心吧！我會安全回來，還要學畫‘貓哪！”這次急腹癥手術，使我元氣大傷，身體極度虛弱。術后剛3個月，身體尚未康復，自我檢查又發現右乳有一腫塊，并已右腋下轉移。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使我驚慌失措。我作醫生時治療過一些腫瘤病人，深感大難臨頭，寢食不安，思想壓力比一般人大得多。我極力控制內心的痛苦，想瞞著老伴，怕他再受刺激。

我和老伴相敬相愛一輩子，他心臟有病，需要我照顧。我必須泰然處之，在癌癥面前做一個強者。

全家人和親友都來安慰、鼓勵我，說我有很多有利條件：愛好繪畫、寫作，這是很好的精神寄托；又是50年代全國第一批西醫離職學習中醫的醫生。以前我治療的癌癥病人，有的至今還健在。這給我很大鼓舞。手術中，我恍忽聽到手術的器械聲響，心臟當時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只聽到醫生在講：老太太夠堅強的。我沒有吭一聲，強迫自己在腦子里構思一幅貓撲蝶的畫面，不知不覺中又入睡了。術后醒來，看到親人和同志們親切的笑容時，我知道這一關又闖過來了。

乳腺癌根治術創面很大，算得上是女性最痛苦的手術。從前胸正中部至腋窩開一大刀口，右腋窩掏空了，塞滿了敷料，可以放進一個大拳頭，繃帶緊裹胸部刀口，似穿鐵甲。術后，需平臥兩天，躺得我腰酸背痛，我極力忍受著痛苦，遵守醫囑，少活動，以免刀口裂開。因右上肢水腫，酷似一個大蘿卜，吃飯、穿衣脫衣都得家人幫助，苦不堪言。但我要求自己精神支柱絕不能倒，活著就要有所追求。術后9天，傷口換藥時，醫生說我配合得很好，刀口長得非常好。

出院后，我感到繪畫是平衡情緒的有效方劑。習畫時有靜有動：“靜”即凝神沉思于畫中，摒棄雜念，忘卻疾病；“動”即手、腕、臂協調做畫，加強右上肢血液循環和淋巴回流、利于消除上肢水腫。當時，我上肢水腫，胸部緊裹繃帶，抬手很困難，家人幫我把右臂放在畫案上，顫抖的手拿筆有些吃力，習畫時汗流浹背，額頭的汗珠不停地滴到宣紙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畫成一幅畫。漸漸地，我的屋內掛滿了一幅幅我的畫，這種藝術氛圍給人精神以良性誘導。

術后一個月，我開始做化療，兩年內共做了5個療程。我能堅持這么長的“持久戰”，是繪畫起了大作用。每當我全神貫注構思美術創作時，化療的痛苦便減輕了。每逢畫展，老伴都攙扶著我一步一步挪動發軟的雙腿走去觀看。那一幅幅畫卷令我心曠神怡，癡迷其中。在化療間歇期間，老伴還陪同我到老年大學學畫，校長夸獎我堅強有毅力，使我學畫的勁頭更足了，畫筆從未停過。老年大學10年、20年校慶，我畫了長卷“戲貓圖”，受到了好評，還在學校畫廊里舉辦了個人畫展。

我與癌癥抗爭了9年，至今仍活得有模有樣。我有一個深深的體會：患了癌癥，既要積極治療，又要以樂觀的情緒、堅強的毅力去對待，以增強免疫功能，提高抗病能力。我經受過生與死的考驗，我的生活也更積極、更歡暢、更豐富多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