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藝伎狀告美國名作家

辛　然

一本書掀起藝伎熱

幾個世紀以來,日本藝伎以花與柳枝構筑的迷幻世界在西方人眼中一直充滿了神秘感。即便時至今日,在藝伎世界的心臟地帶——京都祈園街,每當夜幕降臨之時,穿著絲質和服的年輕女子仍會沿襲多年的傳統,在黯淡的燈光下,為日本最有權勢的男性賓客們提供娛樂。

雖然東瀛列島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藝伎傳統卻歷久彌新,即使在日本年輕一代中也頗有人緣。長期以來,相對封閉的藝伎世界一直是西方社會亟欲了解的興奮點,這可能也正是小說《藝伎回憶錄》風靡世界的原因所在。

持有日本史碩士學位的美國人阿瑟·戈爾登主業并非寫小說,但他卻因打開藝伎世界的一扇大門而紅極一時。《藝伎回憶錄》單是英文版就賣出了400萬冊,目前已譯成21種文字出版。該書出版后好評如潮,從文學評論家瑪格麗特·佛羅斯特到歌壇明星麥當娜等一干人都自稱是該書的忠實擁躉,他們無不認同此書,認為小說呈現了光怪陸離的藝伎世界的真實圖景。

正因為小說如此深入人心,好萊塢大導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也摩拳擦掌,希望趁著藝伎熱尚未降溫的當口借勢出擊,醞釀將其搬上銀幕。有消息稱,影片的拍攝預算近4000萬美元,斯皮爾伯格還有意讓香港明星張曼玉出演該片女一號,目前大導演的一個前期制作組已前往京都選景。

小說原型人物入稟公堂

但在4月24日,曾向戈爾登細述生平經歷的京都前藝伎巖畸峰子,狀告戈爾登以及其出版商——蘭登出版集團旗下的阿瑟·A·諾普夫出版公司。峰子在訟狀中指控,作者之所以要將訓練有素、深孚眾望的藝伎與青樓女子混為一談,就是為了迎合西方讀者的獵奇心理,但此舉卻是對“所有藝伎的侮辱”,是在肆意踐踏她和姐妹們的清譽。鑒于該書在全世界范圍內的銷售收入接近1400萬英鎊,巖畸峰子以戈爾登違反與其簽署的保密協議為由,索賠700萬英鎊。

對藝伎世界,傳奇人物巖畸峰子確實最有發言權。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她是京都最富有也是最著名的藝伎。要論其人氣,單看出席其茶道聚會的嘉賓名單就可知一斑,當年她曾作為日本國寶級人物為來訪的各國貴賓獻禮,英國的《星期日泰晤士報》稱,包括英國女王、艾丁堡公爵以及查爾斯王子等國際政要都曾欣賞過她的表演。

巖畸峰子生于1949年,她5歲起就開始接受藝伎必需的舞蹈與禮儀訓練。15歲那年,少女峰子成為見習藝伎,等到了21歲生日時,出落得楚楚動人的峰子已有資格將和服領子的顏色由紅色換成白色,這意味著她正式晉升全職藝伎。8年后,時值巔峰期的峰子退出藝伎生涯,這在當年的日本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她功成身退后不久就與藝術家巖畸仁知結婚,如今在京都郊外過著平靜的生活,膝下有一雙女兒。

小說《藝伎回憶錄》的故事發生在二戰前的京都,9歲的農家姑娘新田小百合因出身寒門,被父母賣身進入藝伎館,情節由此展開。小說的所謂高潮是藝伎館老板拍賣小百合的童貞,后來,忍辱負重的小百合像巖畸峰子一樣,終于成為藝伎界的傳奇人物。

但正是這段讓戈爾登自鳴得意的高潮章節讓他與峰子結下了“梁子”。巖畸峰子指控,戈爾登竟信口雌黃,聲稱小說的這段情結完全改編自峰子的個人經歷。“我們圈子里絕對沒有犧牲色相的事兒,藝伎館可不是出賣肉體的藏污納垢之處。”巖畸峰子不久前在接受《星期日泰晤士報》采訪時憤憤不平地表示。為此,她已正式要求戈爾登公開道歉,并責成他今后再版此書時,將峰子的姓名從書的前言中抹去。

“沒有我,他根本寫不了小說”

在書的前言中,戈爾登如此寫道:“在所有下述友人中,我最該致謝的是巖畸峰子。因為這本小說,她成了我的好朋友。感謝峰子所做的一切。”

但被感謝者并不領這份情,巖畸峰子透露,她曾多次要求戈爾登抹去自己的名字:“我可不接受他道謝,他居然濫用我對他的信任,我生氣還來不及呢!說句實話,沒有我以及我家人和朋友的幫助,他根本就寫不了這本書,但他并不尊重我的隱私。”也正因為這一原因,巖畸峰子一再強調,這絕不僅只是一樁個人訴訟:“我不只是在為自己打官司,這本書是對我、我的姐妹以及所有藝伎的侮辱。”

作家戈爾登出身豪門,其所屬的奧克斯-舒爾茲伯格家族是《紐約時報》的發行人。當年正是經由索尼創始人盛田昭夫的介紹,戈爾登才得以進入巖畸峰子的圈子。1992年,戈爾登到訪京都,在巖畸峰子的家中住了兩周,對她進行全天候采訪。當時巖崎對采訪極為配合,戈爾登錄下的有關峰子生平的錄音資料就長達100個小時。而且在此過程中,巖畸未收分文。

據巖畸透露,當年兩人曾立下君子協定:巖畸的個人及家庭經歷絕對不在書中披露,戈爾登也滿口應承。“協議沒有記下來,是因為我信任他,把他視作朋友。”巖畸峰子如此回憶。但戈爾登矢口否認兩人間有過這項口頭協議。《藝伎回憶錄》1997年首次出版,巖崎峰子稱,之所以要遲至4年后才興訟,是因為她一直對與小說作者達成“私下調解并消除分歧”抱有幻想。

但對巖畸峰子的指控,靠這本小說大發其財的戈爾登卻不以為然。他聲稱,《藝伎回憶錄》純屬虛構,此次巖畸峰子強行出頭只不過是想出名而已。“我已對采訪素材進行了很大調整,小說不是寫她的,也不是關乎對錯,只是要呈現一種生活圖景。”《藝伎回憶錄》的出版商也持強硬姿態,聲稱將“竭盡全力捍衛”作者的權益。

除發起訴訟外,巖畸峰子宣稱,為正視聽,她將自己寫一本真正的藝伎回憶錄。“提筆寫自己的經歷是因為我想糾正人們對日本藝伎的偏見。”巖崎峰子說。而她之所以要選擇在美國采取法律行動,是因為小說《藝伎回憶錄》盡管熱銷全球,但其日文版銷量平平。巖峰認為,充斥于小說中的那些鄙俗情節并不討日本讀者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