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戲演到沒有

城市的冬日幾乎永遠是陰霾或者多云的，茜茜一步邁進了陽光里，單純的快樂就迅速地升騰了起來。遠遠的，那輛白色凌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馬強戴一副墨鏡，靠車門站著，在清冷的陽光里只穿了件短夾克，精心修飾過的寸發根根直立。看見茜茜，馬強摘了墨鏡，朝茜茜微笑。馬強的膚色本來偏黑，此刻日光的陰影使他臉部的線條很有些棱角。這情景茜茜突然覺得似曾相識，像在哪一部愛情片里見過的，茜茜的心不由地就動了那么一下。

馬強帶茜茜去香格里拉的西餐廳。西餐正是茜茜最喜歡的，她喜歡那些方格的桌布、雪白的餐巾和銀色金屬的刀叉，但是最重要的是和誰吃了。茜茜記得和沈中彬第一次吃西餐是在凱悅飯店，沈中彬一邊慢慢地切一塊五成熟的牛排，一邊輕聲細語地對茜茜講牛排的制作以及不同口味沙拉醬的選擇調配，像一個慈父對愛女的耐心和溫存。而這一次她是和一個剛剛認識的男人，這個男人比沈中彬年輕多了。

馬強和茜茜的這一頓飯吃的都有些不放松。置身完全不同于辦公室氛圍的另一種環境里，他們的話題很寬泛，也很謹慎，說的都是與他們內心深處無關的東西。他們靠窗坐著，落地的玻璃窗外是酒店的天井，雖然是冬天，天井的草坪依然生機勃勃地綠著。茜茜想沈中彬正和太太團聚呢，而我正和一個還不討厭的大男人吃著情人才吃的飯。馬強一直在望著茜茜，他當然捕捉到了茜茜臉上那一瞬的神思游離。馬強想：她在想什么......她的皮膚真好，像牛奶，摸上去一定很好。還有那個嘴唇的輪廓，那么圓潤，真想現在就吻她。她似乎很傲，這樣的女孩子我用什么方式能得到她呢

緊接著春節就到了，茜茜有了一段長長的假期。白天她在家里睡懶覺、陪媽媽吃飯、聊天，晚上和朋友們相約著去都市的心臟地帶活動。她愛玩，愛過都市的夜生活，那種浮華香艷早已溶入了她的生活。她本來是清醒地溶入，時不時地面對一些漩渦，可是自從有了和沈中彬的暖昧，有了一個開始，茜茜的堡壘無形中變得松散了。一切都是過程。茜茜在彌漫的咖啡香里燃起了一支細長的香煙，她白皙纖長的手指柔美地伸展著，沒有人看得出來，這是茜茜的第一支煙。她的手中不停地玩弄著沈中彬從香港帶給她的生日禮物--一部金色的港版Ｖ６０８８所謂手機的港版即香港制造、繁體中文顯示。

偶爾沈中彬會從印尼打來國際長途，溫言軟語地說：親愛的，你在干什么有沒有想我茜茜便嬌聲地?：當然想你了，你快點回來吧，我一個人很寂寞呀茜茜掛了電話，會有一種作戲的感覺。其實沈中彬走與不走，在與不在，對她而言關系都不是很大了。一年多的時間，不知道沈中彬在茜茜心中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還是茜茜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對于馬強的約請，茜茜有時候去，有時候不去，有時候是看自己的心情好壞，有時候是一些小心思。像是在做貓與老鼠的游戲，貓在逮住老鼠的時候，總是先不急著吃，要在爪下嘴間來來回回地抓了放，放了抓。茜茜喜歡這個游戲，而馬強完全不自覺地配合著這個游戲的延續，并且越來越顯得興致勃勃。

茜茜家中的書桌上有一臺電腦，最初是沈中彬買來讓茜茜玩游戲用的。當網絡日益普及，茜茜便配了調制解調器，開始了她的網絡生活。無聊又不想出門的時候，她就上網，在網上隨意地走走瞧瞧。她哪兒都去，公共的網站、私人的網頁、國內的、國外的，偶爾她會好奇地瞄一瞄那些黃色的東西。聊天室她很少去，去了也是站在一旁，聽一聽別人無趣的對話就走掉了。

有一天她偶爾走進一個叫\"30歲天空\"的聊天室，房子里只有一個人，她轉身欲走，那個人卻開口說：\"嗨你好\"她只好停下來：\"你好一個人\"

\"你不覺得這里很安靜嗎安靜適合思考。\"

\"思考什么\"

\"有什么就想什么。\"

\"比如。\"

\"比如雞為什么過馬路，比如你是不長胡子的長頭發，還是留胡子的長頭發。\"

茜茜對著電腦屏幕笑了：一個幽默有趣的人。茜茜開始了和這個叫\"愛又如何\"的人的網上交流。茜茜查他的網上個人資料，資料只顯示他為男性，其余年齡、職業、一律是空白。茜茜上網用了\"艾米\"這個名字，\"艾米\"即\"Amy\"的音譯，意思是\"被愛的人\"。

聊了一次，他們彼此都覺得投機，告別的時候已經像老熟人了。茜茜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有沒有結婚，甚至身處哪座城市，但是在網上她感覺他應該是一個年齡稍大的人，因為他有成熟的談吐，有理性的思維。他也調侃，也開玩笑，但適時又適度。理所當然地，茜茜想象愛又如何也有一個成熟的外表。

再上網，碰到他的面，茜茜就主動說：你好，還記得我嗎

愛又如何：當然，好幾天沒有見到妹妹，哥哥都想了。

茜茜知道他開玩笑，對他自封哥哥也不介意。網絡本身就是虛擬的人與事，何況虛擬的稱謂。

茜茜講未上網的理由，愛又如何就真的像哥哥一樣和她說起了話。茜茜喜歡這樣被人關懷，被人呵護的感覺，有些小謊言倒不好意思繼續，干脆就講了真話。愛又如何總是先假裝生氣，接著又寬宏大度地說：\"算了，小丫頭嘛，撒謊是誠實之父，下次別再犯啦......時間長了，茜茜已經習慣在愛又如何面前坦言自己的種種。茜茜講自己的家庭，講和媽媽的生活，講被男孩子追逐的困惑，甚至講了沈中彬，講了馬強，這些當然都是用了\"密談\"的。每一次愛又如何都很認真地聽，耐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有時他看茜茜煩惱，會敲出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妹妹喝杯咖啡吧，這可是哥哥親手調制的\"忘憂\"咖啡，味道好極了。而茜茜就真得像喝了這杯咖啡一樣，心情漸漸地開朗起來。茜茜還從沒有對一個人像對愛又如何這樣的信賴，一有什么事情發生，她第一個想要告訴的就是愛又如何。媽媽雖然是茜茜最親的人，但是茜茜在生活中，有很多事是要對媽媽隱瞞的，也有些事是媽媽不能理解的。網絡的空間和距離無意中讓愛又如何成為了茜茜生活中最陌生又最親近的一個人。

有一天，茜茜提早從夜的光怪陸離的舞臺退場，她匆匆地回家，打開電腦，打開調制解調器，快速連接上網。愛又如何依然在線，看見茜茜，馬上迎上前來，倒像是專門守候著她似的。他們略為寒暄了兩句，茜茜突然就問愛又如何：人在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一定也要失去一些東西

愛又如何：妹妹今天怎么了，有事情

茜茜：算是有吧，今天在酒吧碰見了馬強......還有一個女人。

愛又如何：所以你心情不好

茜茜：有點。

愛又如何：有點惱怒，有點嫉妒，有點失落，是不是

茜茜：嗯。

愛又如何：完了，你把游戲變復雜了，有些陷進去了，現在停止也許還來得及。問題是你真的喜歡他嗎馬強值得你愛嗎

茜茜：我不知道。他算不上高雅，品味也一般，但他精明、圓滑、生活隨意，會討女人喜歡。

愛又如何：大你將近15歲的男人當然成熟了。誰都會成熟，時間而已。妹妹小心你內心潛藏的戀父情結啊喜歡歸喜歡，欣賞歸欣賞，感情的事還是慎重為好。但是反過來，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人生如戲，演的精彩就是成功，患得患失只會影響你臨場的發揮......

茜茜對著屏幕上那些彩色方塊字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任愛又如何在聊天室里到處地尋她，還打出一連串的問號來。茜茜下了網，一個人呆呆地在電腦前坐了很久，關于沈中彬、關于馬強的一些雜亂無頭的思緒在腦海中纏繞，還有愛又如何交替地折磨著她，讓她幾乎一夜都沒睡安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