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清理閣樓的時候,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落在了埃倫的手里。
埃倫輕輕地把照片放回紙盒,但她的目光卻像被那張照片粘住了,無法挪開。她重新從紙盒中拾起照片?!皬突罟?946年”,背面這樣寫著。是外婆的筆跡,筆劃已有些模糊。埃倫盯著它陷入沉思。
絲絲的陽光通過紅色瓦片的縫隙投射在照片上,成千上萬的小顆粒在空氣中飛舞,透過窄小的天窗,只能看到一點點淡藍的天空。過去的時光就在這紅瓦屋頂下面,在這閣樓里,隱藏著埃倫的秘密:小時候她常偷偷在這兒玩,像小老鼠一樣不聲不響,聽著生氣的外婆在樓梯間說:“這孩子到底躲哪兒去了?”上帝啊,1946年的復活節,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十多年了!照片上,小埃倫和外婆坐在樹林里的長凳上。1946年的復活節!一切仿佛一下子清晰起來。一幅幅畫面聯接在一起,有如絲線上串起的珍珠。
埃倫覺得她的童年從來沒有離她這么近過——她看見了那一片林子,那長凳,那小路,那美麗高大的山毛櫸,落滿層層葉子的林地,還有樹根上厚厚的苔蘚。她甚至能聞到那地面散發出的好聞的林地氣息——在草木的清香中略帶些霉味。她還看見了外公,他在復活節那天總是在林子里轉來轉去,用拐杖在樹根下來來回回地撥動樹葉。
此時,外婆正摟著埃倫給她講那場可惡的戰爭:戰爭破壞了一切,就連復活節兔子的彩蛋也成了戰爭的犧牲品。
埃倫回憶著,“1946年的復活節”突然又在她眼前復活了。
“那我的復活節彩蛋也被破壞了么?”孩子擔心地問,眼睛望著外婆那爬滿皺紋的臉。外婆憂郁地點點頭,握緊了孩子的小手。
“這個么,我們得有所準備,”她說,“但復活節兔子肯定在林子深處為你藏了些什么。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它會什么也不給你留。”埃倫緊緊地靠在外婆身上,在她身邊埃倫才感到安全。外婆說的話一定是對的,過去外婆所說的一切就都是對的。就是戰爭中空襲的炸彈落下來時,外婆也總是說:“別害怕,我的孩子,我們的房子不會遇到炸彈的!”——炸彈果真從未炸著埃倫的房子。
“那它會帶給我們什么呢?”埃倫急于想知道,“如果連復活節彩蛋都毀在戰爭中了?”“喔,會有的,”外婆回答,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當然是復活節面包!”“復活節面包?”“那當然,”外婆解釋說,“過復活節兔子總是也要烤面包的啦!怎么,你不知道嗎?”孩子當然不會知道。正在這時,外公在遠處向這邊激動地招手還揮舞著拐杖。“快來這兒!”他大聲喊著,聲音在樹林中回蕩,“到我這兒來,皮波麗!”“皮波麗”是外公對埃倫的昵稱,他總是這么叫她。1918年外公從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場歸來,頭部受了彈傷。打那以后,他失去了聽力。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的聲音在幽靜的樹林里是多么的震耳欲聾。
埃倫和外婆來到他的身邊。孩子手里握著一根干枯的小樹枝,按外公的吩咐開始在滿地的落葉中來回翻找,就像外公用他的拐杖做的那樣。真的,樹葉里有一些被打破的蛋殼,然后……在那兒,落葉下面的樹根旁:復活節面包!沒錯,帶有樹林香味的復活節面包!孩子興奮得臉頰發紅。
復活節兔子在其他三棵樹下都藏了東西。小埃倫把面包放入柳條小籃子里,高興得發瘋。她想把復活節面包的故事告訴她所有的小伙伴們。
“復活節面包?”后來,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埃倫,“根本沒這玩意兒!”埃倫生氣地跺著腳趕緊跑回家,去取她的小籃子。
“你們難道沒在樹林里找過嗎?”埃倫奇怪地問。
“在樹林里?”小伙伴們又疑惑地望著埃倫。埃倫深深地點點頭,熱情地關照說:“那當然,沒錯!只有在那兒才能找得到復活節面包!”是的,她很幸運,只有她找到了復活節面包——感謝外公外婆!在被戰火劫掠的1946年,在那個連復活節彩蛋都無處尋找的復活節,是他們為埃倫編織出“復活節面包”的故事,也為她編織出了,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