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印度軟件工程師,無論多么頭角崢嶸、意氣風發,聽到他的名字時,都會降低語調,恭恭敬敬地稱他為“軟件之父”。
因為,是他,為60年代幾近“鎖國”的印度引進了資訊科技,使軟件業在印度誕生。
是他,使軟件走出貧瘠的印度,抓住了美國這片沃土上的商機。
是他,讓軟件在印度深深扎根、開花結果,成為這個至今仍有9億貧困人口的國家未來翻身的力量。
他,就是今年75歲的柯理。
威嚴十足的“教父”
中午12點,柯理的辦公室。
柯理的辦公大樓坐落在孟買市中心,他現在擔任的,是印度最大最好的軟件公司TCS的副董事長。
30分鐘后,柯理面無表情地現身,只對記者重重地說了一個字:“來!”他的雙手插在口袋里,頭始終保持15度仰角,所經之處,人們立刻收斂起笑容,恭敬地退到一旁。這樣的氣派加上冷冷的眼神,令人立即想起那個掌握無數人生死的“教父”。
盡管外表如此冷峻,幾十年來,柯理卻是用一顆熾熱的心在愛護著印度,為國家奉獻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1949年,柯理完成了麻省理工學院電機博士學位。他放棄美國富裕的生活,回到了剛剛獨立、百廢待興的印度。
柯理回國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TATA集團下的電力公司發展印度當時最需要的電力系統。
對電力工程充滿抱負的柯理,是怎樣成為印度“軟件之父”的呢?這個過程充滿了意外與考驗。
1969年,柯理臨危受命,要挽救TATA集團里瀕臨倒閉的TCS公司。當時,TCS做的是汽車自動化,柯理接掌后,發現問題出在電腦大型主機太少上。
因為殖民的陰影,印度獨立后采取了激進的閉關政策。原本就不便宜的電腦,在政府把關下更是貴得離譜。“當時印度全國的電腦加起來不超過20臺”,《開啟印度資訊革命》一書中寫道。
而同一時刻,在美國,比爾·蓋茨正在西雅圖的湖濱中學,一面玩著媽媽給他的電腦終端機,一面興致盎然地研究英特爾公司推出的第一代微處理晶片。
“電腦會改變印度的命運”
資訊科技,正如星火燎原,在世界的另一端熊熊燃起。
“我知道世界變了!”柯理語氣震動。他那時正擔任美國電機電子工程學會主席,深切感受到巨變的威力。
“一定要讓電腦走進印度,電腦會改變印度的命運!”柯理在各種演講場合中疾呼。
柯理看到的,不是外國人在怎樣賣電腦賺印度人的錢,而是印度人可以怎樣用電腦賺錢。
答案就是軟件。
“印度貧窮,沒有資本做硬件,”柯理坦言,“但我們有最優秀的數學頭腦,絕對可以編出最好的軟件。”柯理一方面積極奔走,游說政府放寬政策;另一方面,他咬牙做出一項重大決定:巨資購進大型主機,并動用在美國電機電子工程學會的人際關系,邀請國外專家到印度,從頭教員工程序設計。
“這種大手筆,在當年不知軟件為何物的印度,真的很驚人。”一位多年前和TCS合作過的臺灣企業家回憶。
70年代,許多國家、企業集中火力發展電腦硬件,對于軟件,他們認為是附贈的、免費的、不能獲利的。
但柯理一眼看透了軟件無形的價值:“軟硬件是一體,硬件達到某種規模,軟件勢必有大量需求。”說到當年的判斷時,他嚴肅的臉龐上露出一抹難得一見的微笑。
的確,這個關鍵性的判斷,改變了印度的命運。
敢問路在何方
80年代開始,美國許多大企業有電腦化的需求,印度公司的程序設計能力、英語能力及廉價的勞工,成為美國企業的首選。
經柯理多年的游說,小甘地接任印度總理后,放寬了電腦進出口的限制。印度軟件公司如雨后春筍般出現,紛紛擁向美國,爭取訂單。
軟件產業已在印度落地生根,然而,柯理心中卻出現了更深層的憂慮。
這時印度公司的生意模式是:公司派工程師長駐國外,將所有的程序編完后交給客戶。因此,印度公司無法累積軟件開發的經驗,每接一個任務都要從頭開始。
1988年,柯理重塑了印度公司的工作模式——僅派少數工程師進駐客戶公司,負責溝通需求、商議規格,而編寫程序的工作則全在印度完成,所有的經驗都可以記錄下來,以供未來參考。
印度第三大軟件公司的董事長穆西指出:“從此,軟件公司不再是手工作坊,柯理讓它變成了有效率的工廠。”印度軟件再度跨進新的里程,“軟件加工”的模式誕生了。
然而,今天的柯理仍有憂慮,那就是如何使印度“向價值鏈高處提升”。他認為,沒有品牌,沒有第一手的技術創新,長期仰仗為人加工的印度軟件產業,當前必須取得新突破。
走出TCS的辦公室,柯理搭上了他的轎車,那竟然是一部小小的、儉樸的福特1.6型車。
“對國家、產業的進步,他滿腔熱忱;其余的,他完全不在乎。”一位與他相交18年的好友說。
75歲的柯理心臟開過兩次刀,今天,他依然滿懷熱情地奔走在世界各地,觀察新科技的發展,為印度尋找新的機會。
[摘自臺灣《天下》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