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一個名字概括和命名一段歷史并不多見,更何況由此派生出一個新的政治名詞并載入鼎鼎大名的《韋氏大詞典》。那出荒誕的政治鬧劇至今不過半個世紀,但已有人淡忘,有人諱莫如深,有人三緘其口。
歷史是不應該忘記的,歷史也是不能夠忘記的……
1949年3月底在佛羅里達州安靜的霍布桑德小鎮發生了一樁有國際意義的奇怪事件。一個深夜里,隨著火警的鳴響,一個頭發蓬亂穿著睡衣的人從一所屋子里沖出來,在大街上奔跑叫喊:“紅軍已經登陸了!”這人就是美國國防部長福萊斯特。
這件事被很小心地掩蓋了起來。
福萊斯特被專機從霍布桑德送到馬里蘭州伯塞斯達的海軍醫院,在那里接受精神病醫生的治療及醫護人員的日夜看護。海軍醫生向記者宣稱,福萊斯特正患著“職業疲勞癥……系戰時及戰后工作過度所致”。
5月22日清晨2時,福萊斯特偷偷地從海軍醫院16層樓他那高貴的房間溜出來,穿過走廊,打開紗窗,跨出窗戶投向了他的死亡。
第一國際的創立者馬克思及恩格斯1848年曾在《共產黨宣言》的開始一句話中寫道:“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
一個世紀以后,共產主義的怪影在美利堅合眾國游蕩著了。
福萊斯特的自殺標志了那時候像傳染精神病一樣籠罩著全國的反共歇斯底里。在戰后世界,沒有別的國家的大眾心理是這樣厲害地被共產黨威脅這種恐怖幻像所折磨。不論強者或者弱者都受著這種恐懼癥的傳染。
不像一般的傳染病,它完全是人為的。
在戰爭剛結束時,很明顯的,單以制造出來的新戰爭危機及一次次的間諜恐怖,是不足以使美國人民相信他們的國家有遭受任何來自蘇聯武裝侵略及內部受莫斯科鼓動的共產黨叛亂的威脅。關于美蘇戰時同盟及蘇聯對勝利偉大貢獻的生動記憶,必須拭去,必須用魔術喚起一些可怕的形象來代替這些記憶;假想蘇聯是一個殘忍的暴君,企圖用詭計和戰爭來征服世界;假想美國共產黨是克里姆林宮指揮下的間諜及破壞者的組織,密謀著推翻美國政府。
這個變化過程是用傾盡全力的欺騙宣傳最終完成的。
每一種可能想象得到的推進方法及宣傳技術,每一種可利用的傳播手段,州及聯邦的機構、教育機關、商業協會、教育團體、超愛國社團、兄弟會及退伍軍人組織——都匯合成一個劇烈與連續的反共運動,滲入了全國生活的每一個方面。
《新聞周刊》1949年6月2日的一篇文章寫道:“今天共產主義在美國受到攻擊火力之猛烈是從未有過的……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歇斯底里的反布爾什維克運動比較起來,今日的運動是與共產主義抗爭的更現實和更聰明的方法。主要的困難在于:群眾可能厭倦反共斗爭——像上次大戰后一樣……”
當反共宣傳的嗓音愈來愈響時,政府機構采取劇烈步驟把“共產主義的威脅”戲劇化地向全國進行宣傳。首先出現了忠誠調查計劃。國會議員號召在競選中排斥共產黨員。前戰略服務局官員卡爾·馬志尼在1947年6月被判一年到三年的徒刑,因為政府認為他在1940年~1941年時隱瞞了他的共產黨籍。1948年1月賓夕法尼亞州眾議員威廉·克羅提出一個法案,要求剝奪共產黨退伍軍人享受《退伍軍人權利法案》中的權利。接著5月間又起草了《蒙特·尼克法案》——“一個保護合眾國對抗非美及顛覆活動的法案”,其公開的目的是要使共產黨成為非法。
反共運動在1949年宣判共產黨全國委員會的12位領導人時達到了高潮。1948年7月20日,聯邦大陪審團以“教唆和提倡武力暴動破壞并推翻美國政府”的罪名對美共12名領導人進行審判。整個審判過程拖了16個月,卻拿不出任何顛覆政府的具體證據。
這些人的被控,對美國人民是有重大意義的。它所代表的意義遠超過只是對12名共產黨領導人的控告。猶他州法院院長詹姆斯·沃爾夫,前霍華德大學法學院院長查爾斯·霍斯頓與其他一些著名的美國人士聯名公開聲明:
“共產黨的受審就是言論自由本身的受審,而且整個訴訟程序全盤歪曲了159年來為美國人民所熟悉的與所限制的政府職權,這些案子的控訴狀,除以‘教唆和提倡’‘馬克思列寧主義原則’為罪證以外,并未指控共產黨犯有任何公開行動……”
“假使如此主張就宣布有罪,那么民主政治將不可能有政治改進了?!?/p>
在經過九個月的審訊后,陪審官們提出的裁決是:他們有罪。
許多有頭腦的美國人,認識到共產黨領導人被判有罪的深重意義,正如《圣路易郵報》所寫道的:
“……判他們有罪是違背了全部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傳統之一,即堅持個別公民的價值在于他是一個個人,而非國家的一些極小部分的傳統……為了共產黨員的信仰而處罰他們,這就是打開了以極少理由或完全無故而處罰他人的道路。”▲(摘自《反人民的陰謀》[美]阿爾培·康恩,世界知識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