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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嫁衣

2001-04-29 00:00:00
北京文學 2001年2期

女兒終于要出嫁了,母親給女兒縫制了一件嫁衣,這件嫁衣里暗藏著母親一段悲痛的歷史:原來母親是被人販子綁架后賣給女兒的父親的……

水洼村凹在一窩山的腳根下,杯蓋蓋在鍋底上一樣。因地勢低,村邊上恰好又有一個半圈海大的湖,春夏兩季常鬧水災。水洼村人是多年前從外省遷來的客家,因生存環境惡劣,很多住戶不得已再往南遷?,F在住著不到百來戶的人家。從水洼村到城鎮須先步行半個小時到大隊,乘拖拉機顛上一個多小時到一個山坳,那里停有破舊的小巴,再乘小巴走上近一個小時,便是小鎮了。

伊含就在鎮上讀的高中,因交通不便,每個禮拜來回跑,山路很不安全。伊含的數學和英語成績太差,她覺得自己上大學太沒把握。加上家里經濟不算好,父親去世后,母親帶兩個弟弟在家,弟弟還小,白天他們上學,陪伴母親的就她那架老掉牙的縫紉機。伊含覺得母親很孤單。于是她決定退學,其實家里那樣的環境也并沒什么不好,上不了大學,同樣能做點別的。伊含母親當時表示了一下她的意見,她說還是多讀點書好,特別是女孩子。伊含覺得母親和別的女人就是不同,村里的女人恰好和母親相反,她們大多認為女孩讀書沒用,是“賠本生意”。僅從這點,伊含就覺得母親不是村 里鼠目寸光的女人們能比的,心里自然感到很安慰。可伊含灰了心了,再讀下去也只是耗費青春,伊含就告訴母親,說讀煩了,讀怕了。母親對她的狀況也清楚的,就由了她。高三第一學期伊含就卷了鋪蓋回來了。

伊含是高中生,在大隊里響當當的。她前腳到家后腳便來了人,大隊那邊炮竹廠來人請她去上班。伊含有文化,領導讓她在車間當了個主任。深山里的工廠來了女領導,且還長得清秀水靈。自古深山鳳凰飛,現在是鳳凰回到深山來了,這讓近鄰的男人們多少生出些安慰。山里的男人一生最難的是娶媳婦,外面的姑娘不肯嫁進來,山里的又留不住,要娶個女人得比上天還難,很多父母看著自己孩子從少年走向中年,眼看他很快就滑向老年了,不得不從人販子手中高價買一個回來續煙火?,F在伊含的回來,著實讓一度喪失信心的男人們找回了尊嚴和信心,盡管伊含才一個,到頭來是誰的還難以定論,可終究要比個高低。于是,追求伊含的人多了起來。伊含長到這個年歲頭次面對這樣的事,有點不知所措,就回家找母親。不知伊含是個愛依賴母親的人,還是母親是個好依賴的人,反正伊含沒了主意就回家找母親。母親眼睛不好,四十才過就戴了老花鏡了,她坐在縫紉機前,聽伊含說著她的得意和煩惱,兩個腳照樣踩她的縫紉機噠噠噠、噠噠噠地響,一會她抬了抬頭,她說你看好就好。母親愛理不理毫不關心的樣子,讓伊含很著急,可母親又埋頭做她的活去了。

提親的人隔三差五就來,人離了門檻伊含就問母親,這一個那一個“印象”如何,母親還是那句話:你看好就好。伊含以為母親看眼花了,沒一個特定的對象她難以下結論,伊含就說,媽你覺得那個高個、眼睛大大鼻挺挺的那個怎么樣?母親說哪個,我看都鼻子挺挺眼睛大大的。伊含真覺得母親是個沒主沒次的人,一點也不像是個母親。把伊含給氣壞了。

你看好就好,這句話是母親的口頭禪。父親在世時,也是個潛意識里把母親當主心骨的人,比如豬欄里的豬什么時候該出欄,田里苗子什么時候該施肥等,父親總要問:他娘你看欄里的豬——?那地里的苗——?母親在父親話沒完就把答案給父親:你看好就好。好像她早知道父親要說什么而她的答案時時備著似的。父親看起來起碼比母親老二十歲,倒像母親的父親。他太蒼老了,整天心事重重似的,對母親寵愛又敬畏的樣子。伊含覺得母親挺隨和的,父親一點也用不著那樣。比如母親幫村里人做衣服,本是按照衣服主人原意做的,可待那人來取時,又說不喜歡這個款了,要改改領子袖子什么的,母親說好好,一點怨言也沒有,又一針一針將線挑起,然后再重新縫制。碰著窮苦人家,母親的勞動就成了義務的,人家過意不去,捎上一窩雞蛋來,母親就說禮重了,這窩雞蛋孵出來的是一大群雞呢。最后人家還是得把雞蛋和衣服一起捎帶回去。

母親的母語是什么,從沒人知道。母親的話在鄉親們的耳朵里分成三部分:一部分聽得很清楚,一部分聽得模棱兩可,一部分是省略的空白——這部分母親通常用手勢來表達。這三種情況可以這樣解釋:聽得清楚的那部分是和普通話發音相同或相似的字,模棱兩可那部分是發音不準確而字音上下都有點沾邊的字,省略部分就是完全不懂發音只好跳將過去的空白。這些空白母親得心應手地用手劃動幾下,鄉親就很明白了一樣,樂著點頭了。鄉親們把母親的這種情況比作唱歌,有些人只是半調子哼呀哼的,聽起來卻也悅耳賞心,有些人一字不留地吼起來,卻像牛喊。鄉親們說母親肯定是講普通話,而且是很標準的普通話。講標準的普通話的地方離山旮旯里的水洼村就不知遠在什么天涯海角了。在水洼村,除了廣播和電視外就沒聽到過一句普通話,連伊含上的中學還是用土話上的課。這樣,村人對說普通話的母親就多了幾分羨慕敬仰,平時村里有些什么不大不小的事都愛來找母親,撈妹撈妹地叫得親熱,要母親去參考參考。

可母親對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怎么就不給參考一下呢?伊含覺得母親怪怪的。伊含決定不再向母親討主意了。

過些日子后,伊含開始和自己相定的男孩約會。在農村,戀人約會還是很保守的,一般是晚飯后到村口的橋頭接頭,站著說說話,一兩個時辰就忙著趕回去了。家長管得嚴,甚至還有盯梢的,戀人之間只要彼此覺得還過得去,不管約不約會,也不管相見質量如何,彼此來往夠一段時間,就要成親了。伊含就不同了,這種不同首先來自于母親,母親才不管她這些呢,伊含畢竟是有文化的新時代女孩,就更不管這些了。伊含每天下班回來,和母親一道做飯,然后一家人開開心心吃飯,完了,母親準說忙你的去吧,然后快手快腳去收拾餐桌,還時不時給伊含投來一個慈祥的笑。伊含知道母親和自己是心照不宣了,樂得心里蜜一般甜,一路輕唱著鄧麗君的歌在澡房里洗完澡換上漂亮衣服,輕松愉快地收拾完畢,就打著手電筒朝后山去了。母親在伊含出門前頂多說一句:別去得太晚,注意安全。伊含就得意地說,少操心,有人保駕護航呢。

母親就是這樣的人,好像什么都漫不經心,卻也什么都瞞不過她似的。伊含后來漸漸明白母親并不是不把她的事當事,母親不過讓她自己作主罷了。這樣也好,輕松多了,不像村里的姐妹,自己的事倒像是父母的事了。伊含對母親敬佩起來。

和伊含戀愛的是個剛轉業到派出所的兵哥,叫張磊。這兵哥長相當然不俗,張磊濃眉大眼里透著陽剛氣,人品不錯,善良率真,沉穩,這都是伊含喜歡的。張磊在部隊里曾多次立功,這讓伊含對他有了一份崇拜和仰慕。伊含和張磊在一起,很多時候也談自己母親,伊含有時覺得母親處理一些事情,方法總和別人不同,伊含就把她感到納悶的地方告訴張磊,讓張磊掂量一下。張磊的意見是,人出生背景不同,所處環境不同,受的教育不同,對同樣的事情就有不同的看法,這不該感到奇怪。伊含又說起父親和奶奶,父親和奶奶好像是同一個人似的,他們有時把母親看成是犯人,有時又當寶。比如奶奶總是拄著拐杖形影不離候在母親身邊,像個忠實的家狗看守主人的家園一樣,母親下田或到山上找柴火,奶奶拄著拐杖去不了,就讓母親帶上我們任何一個孩子。家里需要買些什么家用,還有母親做活用的線腦、針頂什么的,奶奶就要母親列了單子讓父親到鎮里去一次捎回來;偶爾母親要買些東西,而父親做不了主的,比如他們姐弟的課外書,布料,鞋襪等,母親非要親自到鎮上去,奶奶就一定要父親陪著走。可奶奶和父親對母親的好,伊含看著也很感動的,比如奶奶手上一直戴著的一個玉鐲子,說是從她祖上的墳里挖出來的陪葬品,她就一定要送給母親,母親覺得那東西貴重,說什么也不接受,奶奶就扯著母親的手,把從自己手腕上摘下的鐲子死活給戴上,還拍了拍母親手背,說你就做我女兒吧。父親也一樣,無論什么時候,也無論從哪回來,只要母親暫時不在他眼皮底下,就滿山去找,破著嗓子喊。有時待母親好得讓她過意不去,比如父親每次到鎮上去,準要給母親捎些零嘴,讓母親一個人在家做活時解悶。母親就說我不是孩子了,別費這個錢。然后把零嘴分發給我們。

張磊聽伊含這樣說著自己母親,覺得伊含母親肯定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張磊說你媽肯定很優秀,而且肯定是你們一家的中心。伊含覺得張磊對母親評價很到位,她感到張磊會很喜歡自己母親的,母親該再也不會說“沒印象”了。伊含又想起那些提親的人,他們不管文化多少可穿著、儀表都不差,而伊含每次問她這個那個怎么樣母親就說“沒印象”,看來母親在乎的是品性的、內涵的,而不是表象、時尚的。而這些內質的東西是需要深交才能了解的,而這種了解又是任何人也幫不上忙的,難怪母親要自己“看好就好”。伊含從心里對母親生出一份敬重。

過了些日子,伊含給匯報母親:我們準備過些日子結婚。母親踏在縫紉機踏板悠然晃著的腳一下停了下來。哦,閃電呢。母親說,地下活動進展得蠻有效果嘛。伊含給母親逗笑了:母親今天好年輕,且活潑可愛。

母親第二天走出了村子。母親穿著自裁自縫的衣裳,提著布袋從村口一直往大隊那邊走。伊含覺得母親今天是這樣美麗,高貴,母親的腳步是如此從容,果斷。

這天,母親很晚才回到家,她到鎮上去了。這是母親頭一次獨自離開村子到鎮上去。母親去了一整天,把伊含的嫁衣料子、嫁妝等各種物品,全買了回來。

這天夜里,母親早早就坐到裁縫桌前給伊含裁嫁衣。布料是棗紅暗花緞子,這是伊含見過的最漂亮的布,她想這肯定也是母親半輩子買過的最華貴的布。伊含把手放在上面摩挲著,很柔軟,很舒爽,就像從水面上輕輕滑過一樣。

含含,你過來。母親脖子上掛著軟尺,手上拿著畫粉。伊含走到母親跟前,臉有點紅,心有點跳。母親定了定伊含兩肩,從肩上拉下軟尺,從伊含肩、胸、腰、臀、臂、腿等,一一細量,最后還把尺子圍過伊含的脖子圈了圈。伊含穿了十九年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母親給裁給縫的,母親給她做了這么多年衣服,很多時候不給伊含量身,只是做好了衣服她就拿過來,說含含穿上媽看看。奇怪是這樣做出來的衣服居然尺寸分毫不差。母親一般隔段時期給伊含姐弟們量一次身,一年或兩年,伊含每次站到母親下巴前都覺得很平常,母親要求的幾個動作無非是平視、挺身、平肩、垂臂,而每次母親都胸有成竹似的,她指尖按住軟尺,兩指輕輕一彈,一捻,再用粉餅塊往布匹上劃幾下,有時甚至記也不記。伊含好幾次還真擔心母親記錯了尺寸,如果她把臂長當成腿長胸圍當成臀圍怎么辦??山裉欤赣H要伊含正正規規站到跟前去,要求伊含左轉,右轉,用尺子一再在身上比來比去,還每量一次就在布上記一下。

母親量完就忙攤布劃線去了。母親干起活來就是這樣不管不顧的,動作干脆利索。母親一手把尺,一手持劃粉,一縱,一橫,一弧,自有準則。母親弓腰俯首,那么專心。伊含站一旁,眼睛隨著母親的手游移在那一汪暖暖的紅里。伊含很想知道母親給自己做的什么款,以前母親偶爾也問她“喜歡什么款”,那時,伊含的眼皮就亮得雙雙的,學著母親口氣,說,只要是媽媽喜歡的就好。而這次母親卻不征求她意見,這么大的事怎會不問自己呢?伊含就覺得母親有時怪得矛盾。伊含越想越害怕,出嫁的日子沒幾天了,萬一做糟了怎么辦,何況還是那么好的布料,一壞可真讓人心疼的。

伊含實在受不住了,問媽你給我做什么裝?母親好像料到伊含會這樣問。她的視野余光里注意著伊含,一直遠不遠近不近地站著,舍不得走開。你說呢?母親說。伊含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求你別把這料子弄砸了。咋會呢!母親又說。母親知道今晚如果不告訴伊含她是不回房間睡覺的,就彎著眼說,旗袍怎樣?伊含沒想到母親居然會想到給自己做旗袍,心里高興又不安。伊含說媽這是農村,人家都穿褲子呢,村里人會笑我的。母親說誰不穿褲子呀,褲子天天穿。伊含給母親說得好笑。母親又說你脖細,長,腰也是,雙肩和臀部滾圓,這樣的身段不穿旗袍白長了。伊含給母親這一說,樂得直想朝地上打幾個滾。

此后的幾個晚上,伊含總陪著母親在縫紉機前做嫁衣,她知道國服的旗袍穿起來很顯身條,很美,但不知穿在自己身上是怎樣,更讓她心里沒底的是旗袍母親從沒做過,她會不會做得不地道,尺寸把握得準不準確。萬一真把胸圍當腰圍或臀圍了,那就糟透了。伊含坐一旁,專注地看著縫紉機上針頭的走線,看母親微伏在縫紉機前的單薄的身影,還有一上一下隨著前進的布片不?;顒又氖帧D赣H的手把玩在布片上就像陶塑家的手把玩在陶漿上,一抹一掠,動作很優美。伊含自小看到母親坐在這部老掉牙的機子前,縫縫補補,大多時候都是給村里村外的鄉親們做衣服,人家有錢就給,沒錢的捎來一窩雞蛋,母親又不要。所以伊含就不覺得母親的勞動有多大價值,現在真覺得不能小看母親這一行了。

母親看伊含傻呆呆地,夜深了,就勸她,說,晚了,睡吧,睡好了皮膚,不用化妝。伊含不肯進門去,她覺得母親近來說話整個姑娘似的,一點不像以前的樣子。伊含一直很依賴母親,讀小學的時候,學校就在對面山上,有時候課間十分鐘她都要往家里跑,母親給她塞上一個雞蛋,或幾顆梅子,看鈴快要響了,母親就催她:快跑!到了初中、高中,離家遠了,就沒機會了?,F在,過幾天自己就要和自己愛的人走了,自己將要離開母親和兩個弟弟了。再也不能和現在一樣每晚可以陪著母親坐在她的縫紉機前,看她兩只腳從容地踏著踏板的樣子了。以后母親白天給弟弟趕做幾頓飯,晚上輔導完他們的功課,待他們就睡了,母親獨自守著這盞螢火蟲一樣的油燈,獨自聽著縫紉機叭噠叭噠,那該是多孤獨??!伊含想著,心里隱隱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很復雜,作不出取舍,理不出好壞,亂糟糟的。以后有了張磊我還會?;貋砜茨赣H嗎?伊含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哦,是的,母親怎么從沒提過回去看她爸爸媽媽呢,父親也沒提過,母親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似的,伊含曾經懷疑母親是孤兒。比如,年前年后,村里女人們就趕著做糍粑、宰豬殺羊,猴急急的挑著擔子回娘家去,她們大多是從外省娶過來的,娘家很遠,她們帶個吃奶的孩子一回就呆上十天半月,留下男人和稍大點的一窩孩子在家“守年”。伊含家是沒有這種情況的,母親把家里的日子調理得清水一般閑靜,這份閑靜首先來自于母親,她什么時候都一樣,沒有什么大喜大悲,生活很條理,規律。逢著過年,她和平時一樣早起,把廂房從上到下打掃干凈,然后燒水給兩個弟弟洗澡,弟弟一個讀四年級,一個讀二年級,按年齡他們是可以自己提水到澡房去的,可母親朝桶里逐個倒滿水,還要問一下,提得起嗎?話沒完自己卻提起桶往門外走了,邊走邊說,再過兩年吧再過兩年吧。

就這樣一種安詳,平靜和幸福,讓伊含忽略了自己家和鄰居們的差異,忽略了母親的特殊??涩F在細想,倒是覺得母親的身世是個謎了。

媽,你以前出嫁,你媽也這樣給你做嫁衣嗎?母親像是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也是旗袍嗎?

母親也點點頭。

那時爸爸用轎子抬你是不是也晃得很兇?伊含想起《紅高粱》里的鏡頭:九兒坐在轎子里蓋著紅頭布蓋,給幾條光膀漢子往死里晃,那真浪漫!可惜輪了一代又一代到了自己這些美好的東西卻變得粗糙了,俗氣了。人生就結一次婚,確實應該坐坐轎子的,那樣顯得隆重,藝術,讓人回味。

伊含的這次問話,母親沒聽見似的,她頭也不抬一下。伊含就又說,媽,你們那時也穿旗袍頂頭蓋嗎?

母親愣愣的,什么頭蓋?伊含覺得自己和母親的交流常常是這樣的狀態:自己絞盡腦汁,生怕冷場,一句接一句,而母親總是漫不經心,似聽非聽。伊含就覺得沒趣,不想說這些了。過了一會,伊含改變了話題,伊含說你未來的女婿說要來看看未來的岳母大人呢。愛的甜蜜讓伊含的嘴巴也變得甜起來。母親說讓他到家里來坐坐好了,給我封那么大的銜!伊含說他還要送彩禮來呢。母親說什么彩禮?伊含說就是過門前男方送到女方的財物唄。母親說還有這個,現在他送了以后你過去再還債呵。伊含說這是風俗。母親就說什么俗啊,就叫他那天親自來接你就好!伊含覺得母親最后這句話講得很強調,這是母親說的惟一一句最強調的話。

確實是張磊提出要去看伊含母親的。張磊的登門出于兩個意愿,一是和伊含來往了這么久,確實是該來看看她母親了,看伊含說得自己母親那樣,更對她產生了一份敬重和欣賞;另外,張磊上回聽了伊含說起的那些家事,她奶奶和父親那些做法,憑職業嗅覺,他有點敏感,對伊含母親除了有著那么點隱隱約約的好奇和同情外,他心里也有種怪怪的感覺。他感到伊含說的只是事情表面,而內在肯定另有原因,卻又說不出來,況且也不能對伊含說。為此他真想親自來看看。

張磊并沒有伊含說的送什么彩禮,他只是聽伊含說她母親的縫紉機總是“老掉牙老掉牙的”,就一直想給她送一臺,另外還要送她一副漂亮的老花鏡。這個計劃他沒有告訴伊含。

張磊那天捎上那臺縫紉機就到伊含家去了。張磊騎著所里的邊三輪載著紙箱,一顛一顛往伊含家里去。伊含母親覺得女兒還沒過門人家就載了這些東西來,心里過意不去,她不知該怎么辦似的,搓著兩只手,說怎能這樣呢,怎能這樣呢?我這輛二手機用了二十幾年了,還管用呢。伊含母親的話混得有點南腔北調了,張磊聽著感覺和村人一樣,都認為伊含母親母語應該是普通話。張磊知道伊含母親是個不愛多話的人,也盡可能不說什么,對那臺縫紉機的來歷他拐了彎子,說是家里買的,用不著,順便捎了來。伊含母親對年輕人的好意只能表示感謝了,她滿懷誠意和感激的眼神讓張磊覺察出不凡的素養內質。這樣的女人怎么嫁到這種地方來呢?張磊心里有了一個疑問。

轉過身,張磊突然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他一定是在哪里見過,且不止一次。

還不快進去,含含等你等糊了呢。

“等糊了”?這種話不是一般人能講出來的。張磊搖搖頭。

張磊走進內屋,眼前一亮,一種新鮮的喜悅把他一下淹沒了,他覺得時間真是可以跨越的。伊含穿著合體的旗袍在裁縫室的衣鏡前扭來扭去,她后腦上端正地盤著一個發髻,高貴極了。張磊遠遠站著,欣賞著他的新娘,感嘆著新娘的美。伊含臉上泛起大片紅暈,伊含說如果我母親穿上它會更美!張磊說這發髻盤得太好了,你自己盤的嗎?伊含說我才不會呢,是我母親。張磊心里閃電一樣亮了一下。

告別伊含,張磊徑直回所里,翻開那堆卷宗,面前桌子上擺著的就是那雙他剛剛見過的眼睛,盡管這雙眼睛現在周圍布滿了細細密密的皺紋,但它永遠那么亮,那么有神。歲月不饒人啊,一個十多歲的姑娘現在變成了風燭殘年的女人,本來她過的該是另一種生活的,而事實是這樣殘酷,她被綁到這個地方來,賣給一個目不相識、彼此沒有半點相當的男人做女人,給他生下一窩的孩子,從此在這里了了一生??墒且梁褪撬o自己帶來的呀,難道伊含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母親的身世嗎?她一直覺得自己母親是平靜的幸福的。

張磊才轉業到所里不久,這件案子又不是他主辦,在所里擱了有二十年了,多年來,干警根據伊含母親提供的地址無法找到她要尋找的親人,案子一直沒結。張磊從存檔的調查筆錄中知道,伊含母親名叫含舒,并從中了解了她的身世。含舒出身高干家庭,17歲被人販子綁架到水洼村,賣給伊含父親。開始也逃過,幾次都給抓了回來,后來得知伊含父親一直和他的寡婦老母親相依為命,他們為買她變賣了所有的家當,還欠下一屁股債,伊含母親就認了命了,留下來。多年來,她為不驚擾家人,把日子調得水波不興,暗地里卻四處打聽親人的下落。

張磊次日就主動約了伊含。張磊和伊含坐在山坡上,第一句話張磊就說伊含你真幸福。伊含覺得張磊懵頭懵腦的話說得很糊涂。

伊含說你也幸福呀。

張磊說你快做新娘了,心里是怎樣的感覺?

伊含說你也快做新郎了,心里是怎樣的感覺?

張磊說這是我的秘密(張磊私下里覺得和伊含父親比起來,自己幸福多了)。

伊含也說這也是我的秘密。

張磊說,你問過你母親做新娘的感覺嗎?

還真沒有,我今晚回去就問。

還是不問算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吧。張磊說。

伊含說這種時候感覺應該都一樣的吧?

張磊又問,你見過你媽流眼淚嗎?

伊含說沒有,我從小就覺得媽媽很慈祥寬容,很堅強。但記得我幾歲時,陳家那個被拐來的媳婦娘家和派出所來解救她回去,她娘家和婆家的人拽著她和她懷里吃著奶的孩子拉拉扯扯大哭大鬧時,母親躲回家里暗暗流淚。張磊不知該不該告訴伊含她母親的事。他以后會親自處理這個案子,他知道自己一定會為含舒——伊含母親找到她的親人。

伊含出嫁的日子到了。家里這一天顯得喜氣洋洋,正逢著周末,兩個弟弟在家里躥上躥下地樂,陪著伊含說這說那。他們都穿著母親做的新衣服,顯得很整潔,這讓快要離家的伊含感到心里很踏實。伊含坐在鏡子前,母親為她盤髻,伊含面前一個別致的藤條編織的小筐里,裝著各種顏色的發夾子,金閃閃的。母親的手把玩在伊含渾圓的腦袋上,把發朵盤過來,盤過去。伊含看著鏡子里的母親滿臉慈祥,想起張磊的話:問過你媽媽做新娘的感覺嗎?伊含就真想問,可想到后來張磊又叫她最好別問,就罷了。母親一只手按住發朵,另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并著將一個個夾子從不同方向別進在發叢,她的眼神專注,含情,伊含覺得這時的母親像沒了她自己一樣。伊含就想,當年的母親做新娘的時候,她媽媽肯定也這樣為她小心翼翼地盤一個高貴的發髻,母親穿著這樣美麗的旗袍,盤著這樣高貴的髻,肯定比鏡子里的自己更美麗動人。

作者簡介:

潯橋,原名謝凌潔,廣西北海市人。原為銀行職員,后辭職上京。曾就讀中國作協魯迅文學院。現在北京某報社。

責任編輯 楊曉升 白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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