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救戰火下的孩子們
在南京查檔,偶然發現了一封鄧穎超同志1942年寫給戰時保育會總干事長熊芷及理事長空美齡、副理事長李德全的一封信,和該會發給鄧穎超同志的幾封公函。
敬啟者:陜甘寧邊區分會所轄第一保育院,收養兒童實數于去年已達伍佰伍拾余名。總會每月所發經費為伍佰名,其超過之伍拾余名之兒童養育費,完全由借貸苦撐,年余積欠,至今未償。遠在去年,即擬請總會批準擴增此已收養之兒童數,奈值有停止收養兒童之決定,故未便提出。茲者常務理事會近已決議再續收兒童,并發給養育費用。特函請,即希裁奪為感。此致
戰時兒童保育會總干事熊
理事長蔣
副理事長馮
鄧穎超敬啟
十一、十一日
信中所稱“戰時兒童保育會”,全稱為“中國婦女慰勞自衛抗戰將士總會戰時兒童保育會”,1938年3月10日在漢口正式成立,抗戰勝利后結束。該會是婦女界組織領導的,以救濟教養戰時難童為宗旨的抗戰愛國團體。該會也是國共合作全民抗戰的產物,由宋美齡、李德全任正副理事長,一些共產黨人和愛國民主人士任理事及常務理事,許多共產黨員參與了保育會的發起和組織領導工作。鄧穎超同志自始至終擔任該會常務理事,組織婦女界積極參與難童救助教養工作,發揮了重要作用。特別是在該會發起之際,鄧穎超同志正確地執行黨的統一戰線政策和策略,積極推動,正確引導,使這個“中國婦女界最早成立的一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組織”得以順利誕生。
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后,在國土淪喪,人民慘遭屠戮,大量難民流離失所的形勢下,幼弱的兒童更是最大的受害者,即使幸免于敵人的炮火之下,也要喪亡于饑餓疾病之中。甚至于傳來許多敵人擄掠戰區兒童,將其鮮血輸給受傷的日軍;一些兒童被日軍用船載往日本作細菌武器的試驗品,有的則被“施以奴化教育,使其將來成為攻打我們父老兄弟姐妹的敵人”的消息。兒童的悲慘處境,引起國人尤其是婦女界的廣泛憂慮和極大同情。社會輿論也不斷揭露日軍在華暴行,呼吁“救救孩子”。
在當時的全國政治中心武漢,婦女界愛國人士也在積極尋求為抗戰救亡工作盡更大力量作更大的貢獻的途徑。鄧穎超同志于1937年末與周恩來同志一起來到武漢后,任中共長江局委員及婦女組組長,負責婦女工作。在1938年月1月5日出版的《婦女生活》雜志上,鄧穎超同志即發表了《對于現階段婦女運動的意見》,號召“動員廣大婦女參加到抗日救亡運動中來”。1938年初,在漢口女青年會舉辦的座談會上,著名女電影演員、共產黨員陳波兒首先提出要趕快到各戰區去搶救難童的建議,得到與會者的擁護。與此同時,救國會中的婦女界領導人、《婦女生活》雜志主編沈茲九也多次主持召開以“搶救難童”為題的座談會,邀集鄧穎超、史良等婦女界知名人士,討論如何宣傳動員社會各界,開展和支持搶救難童工作。鄧穎超表示:“要把力量集中起來,組織各界人士,一起來搶救難童!”隨著討論的深入,成立固定組織,專門從事這項既迫切又復雜的工作,在婦女界形成廣泛共識。為此,鄧穎超與周恩來還專門拜會了馮玉祥、李德全夫婦,希望他們積極支持這項工作。1938年1月24日,鄧穎超出席了在漢口女青年會召開的兒童保育會籌備會,并推舉李德全為籌委會主任委員,同時她也擔任了籌委會常務理事。
成立兒童保育會的倡議,得到各界廣泛響應。除婦女界人士外,沈鈞儒、郭沫若、鄒韜奮、田漢等各界知名人士也都參與發起。當時許多人提出請孫夫人宋慶齡出任正式會長,但出于推動國共合作和更利于工作開展的目的,鄧穎超讓劉清揚、史良、沈茲九做工作,請宋美齡出面擔任保育會領導。宋美齡以將兒童保育會的工作納入她領導的“新生活運動促進總會婦女指導委員會”系統為條件,接受了邀請。于是兒童保育會的正式名稱便成為“中國婦女慰勞自衛抗戰將士總會戰時兒童保育會”。后因各地成立有分會,又被稱為戰時兒童保育總會。1938年3月10日,戰時兒童保育會在漢口圣羅以女子中學正式成立。宋美齡、李德全分任正副理事長,鄧穎超、孟慶樹、曹孟君、沈茲九、史良、安娥、郭秀儀、黃卓群、唐國楨、陳逸云、徐闿瑞、任培道、舒顏昭、張靄真、陳紀彝等為常務理事。劉清揚、徐鏡平等為候補常務理事。為擴大影響推動工作,保育會同時還廣泛邀請各黨政軍機構長官、各界知名人士擔任名譽理事。從蔣介石、毛澤東,到胡適、老舍,都是該會的名譽理事。正如鄧穎超同志所指出的,“戰時兒童保育會……由共產黨提倡發起的。保育會理事多半是中共、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也包括個別的國民黨員組成。戰時兒童保育會可以說是我們搶救戰時兒童工作時,首先出現的各界婦女聯合戰線”。
根據該會有關章程,戰時兒童保育會總會實行理事會制,設正副理事長各一人,主持該會各項事宜。由理事長指定11至30名理事組成常務理事會,負責關于工作方針的策劃、訂定;經費之籌募;經費保管及發款;經費之審查;各分會及保育院一切行政實施計劃之核定;聘請總干事、各分會理事;核聘保育會股長以上職員及各保育院院長;推舉常務理事專業視察;保育會國內外宣傳等工作。常務理事會內設審查、保管等委員會為工作機構,分掌各項事務。設主任委員及委員3-5人,由常務理事中推舉,理事長聘任。總會設總干事長1人,由常務理事會聘請并秉常務理事會之命,“綜理本會一切對內對外并督導全國所屬各保育院事宜”,負責該會日常事務。鄧穎超信中所提到的“總干事長熊”,就是民國政要熊希齡之女,近代著名的幼兒教育專家,長期主持香山慈幼院工作的熊芷。她與基督教女青年會的陳紀彝,曾先后長期擔任保育會總干事長一職,為戰時難童保育事業做出巨大貢獻。
戰時兒童保育會以建立保育院的形式,對被收容的難童實行集中養育。成立伊始,保育會即派出搶救小隊,冒著炮火和敵機轟炸的危險,赴戰區前線搶救收容難童,運往后方。在武漢三鎮被轟炸及武漢撤退最緊張的時期,保育會又連續發動了幾場搶救運動。年輕的搶救隊員(大多是女性)在共產黨員曹孟君、徐鏡平等人帶領下,一次又一次冒著危險和炎熱,在戰火中搶救難童。除收容戰時失去親人無家可歸兒童外,保育會也收養戰區難民無力撫養的子女。1938年5月1日在漢口成立了第一個戰時兒童保育院。此后,在各地熱心人士的幫助下,總會及各分會先后建立了數十所兒童保育院,使難童救濟教養工作有步驟地開展起來。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陜甘寧邊區也積極響應保育戰時兒童的號召,由高崗、林彪、蔡暢、成仿吾、丁玲等60余人及邊區婦女聯合會、各界抗敵后援會、青年救國會、魯迅師范學校、延安兒所等十余團體共同發起籌備,并于當年7月4日正式成立了戰時兒童保育會陜甘寧邊區分會。會議選舉宋慶齡、宋美齡、何香凝、李德全、鄧穎超等13人為名譽理事,康克清、蔡暢、張琴秋、丁玲、楊芝芳等15人為理事,其中9人常務理事。楊芝芳任會長。在延安托兒所基礎上擴充建設的延安兒童保育院,于該年10月正式成立。這便是鄧穎超在信中所提到的“陜甘寧邊區分會所轄第一保育院”,簡稱邊一院或延安保育院。
按保育會的設計,每個保育院以收養難童500名為限,年齡分配在嬰孩100名,幼兒200名,小學生200名的比例,保育生的全部費用由保育會負擔。據現存檔案可知,延安保育院的經費也是由在重慶的總會按月撥發。一般是以中央銀行支票的形式,經鄧穎超同志之手轉遞。現存戰時兒童保育會總會為陜甘寧邊區分會經費問題與鄧穎超同志函有:
1942年5月7日總會函鄧穎超,撥邊一院5月份經費56250元;
1942年7月21日總會函鄧穎超,撥邊一院8月份經費57484元;
1942年12月31日總會函鄧穎超,撥補發邊區分會12月份經費1687.5元及1943年1月經費63517.5元,共65205元正的中央銀行支票。
1943年10月4日總會函鄧穎超,撥邊一院10月份經費114783元;
1943年11月4日總會函鄧穎超,撥邊一院11月份經費114783元。
1944年6月19日總會函鄧穎超,撥邊一院7月份經費414010元。
其中1942年12月31日函,即是對本文開始所錄鄧穎超同志11月11日信件的回復。從中可以看出,總會只是從12月開始對邊一院經費增加了1600余元,至于鄧穎超信中所提“年余積欠”并未補發。此外,由于物價上漲等因素影響,保育經費也不斷有所提高。
檔案中還存有兩件張曉梅同志與保育總會的往來信件,也反映出當時的一些情況。1944年9月12日張曉梅同志函告總會,該會所發給邊一院的8月份經常費及1944年度單衣費系國庫支票,因邊區無法匯撥,只好交郵代寄,共619514元,用去匯費43420元8分。因“邊院經費困難,實難負此巨大支項,乞請總會如數發還”匯費。不久總會回復,同意此次匯水由總會補發,但以后應由邊區自己設法免費。在這封回函中,總會除補發了8月份匯水43422元8分外,同時又撥發了邊一院11月份經費404455元,及1944年被服費1487826元5分。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形勢發生巨大變化,因戰爭的特殊原因而產生的戰時兒童保育會及其保育院失去了存在的基礎。戰時兒童保育總會經研究決定,兒童保育會及所屬保育院一律復員。一般由行政院社會部或各省社會局等機構接收。此時,各保育院尚有在院兒童共12916名。在陜甘寧邊區,除個別兒童由家長領回,一部分升入延安中學,一部分轉送劇團及職業學校。其余“由地方接收者”,實際只是不再保留戰時兒童保育會之名,仍由公費供養。

保育兒童,是豐富偉大的事業
保育會發起于戰火紛飛之時,最直接的目的、“最大目標擬以將戰區兒童移送后方”,救成千上萬難童于日軍鐵蹄魔爪之下。自1938年5月成立漢口臨時保育院(后遷重慶)始,戰時兒童保育會先后在后方及敵后的延安建立了約40余所保育院。這些保育院或由總會直轄,稱直屬第某院,如直屬第一保育院,簡稱直一院;或由各分會領導,稱某分會第某院,如四川分會第一保育院,簡稱川一院等等。總會先后設有直屬保育院11所,其中第11所后改為思克職業學校。
保育院實行“機關家庭化,行政科學化,教育社會化、生活化”的管理方法。難童大多來自戰區無力撫養的貧苦之家,甚至就是因戰爭失去親人流浪街頭的孤兒,初到院時身體健康狀況極差。如李德全所講,“兒童初來多是癩痢頭,生惡瘡”,一副病弱的身軀和憔翠的面容。保育院教師象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工作也就從治病、加強營養和大搞衛生三項工作開始。孩子們逐漸變得清潔、健康、活潑可愛了。保育生按年齡及文化程度分班組,保育院無論難童還是教師,都是以院為家,同食同住。保育員即是教師,又是家長。這樣不僅密切了師生關系,更有助于教師全面了解保育生情況,提高教育質量和教育效果。
戰時兒童保育會一直非常重視難童教育,把它當作最重要的工作之一。鄧穎超同志在保育會成立之始即提出:“保育兒童,是豐富偉大的事業,不僅要救濟與教育兒童,尤其要以堅毅的精神,培養兒童成為建設新中國的主人。”宋美齡、李德全等也經常強調教育在保育會工作中的重要性。宋美齡曾說:“現在孩子們無家庭教育,全靠保育院。我們是對他們負了相當責任的,我們應使他們自動的有能力的做一個國民,才不負社會及捐款人的希望。”她還特別提出:“教育不(僅)是書本的,(還)包括德智體育。”“德育更重要,因為無道德反而遺害社會。有知識無道德比無知識的更壞。”李德全則要求保育工作者要經常自問,“我們是否給了他們適當的教育?”
由于總會重視,特別是廣大保育教師充滿愛心的辛勤努力和積極探索,保育會逐漸建立起比較完整系統的教育體系。保育院接收的保育生一般在初中以下年齡。七歲以下幼兒入幼稚班。七歲以上依照普通小學學制,學習六年。以上教育均在保育院內完成。小學畢業后,可參加升中學考試。達到標準,即可升入中學繼續學習。因為國立中學也是由政府負擔全部費用,所以保育生大都進入國立中學,如國立二中、六中等。保育會后又商請教育部,專門成立了主要招收保育生的國立第十五中學。也有一些有特長的保育生被陶行知先生挑走,進入育才學校。保育生在這類非國立中學的費用,則繼續由保育會負責。進入大學的保育生,則由保育會代為申請國家公費。
由于難童來自各地不同的家庭,原來的受教育程度參差不齊。保育院通常先對入院保育生進行文化水平測試,然后按其程度編入不同的班級。課程設置一般與普通小學相同,也具有許多獨特之處。戰時兒童保育會依照“保教合一”,“有教無類”,“因人施教”為方針,制訂了《教育實施大綱》,并于1938年底專門編寫印刷了針對保育生的統一教材——《抗戰建國讀本》。總會還每年舉辦一次院長會議,報告院務,交流經驗,研討兒童教養保育工作。如1944年度的“教保問題研討會”,分別就“如何培養兒童正確的人生觀”;“情緒問題”;“養成習慣問題”和“如何指導離院保育生”等四大類,共13個小問題展開研討。大到“如何培養保育生的國家民族的正確觀念”,小到“如何培養保育生節儉惜物的習慣”,可謂無微不至。一些辦的較好的保育院,如一直由共產黨員趙君陶任院長的直三院,還組織了教育研究會,保育教師經常開會研討教學方法、教材內容、兒童生活訓練方法,交換工作經驗。許多保育院都因地制宜,辦出了自己的特色。
保育院特別注重品德教育。以“加強兒童的民族意識、增強其國家觀念,培養報效國家民族的英勇堅毅、刻苦耐勞的新生一代國民”為指針。每個保育院也都把“教養小主人,培育小戰士,復興民族,自求解放”作為重要教育內容。戰爭環境和保育生自身的特殊經歷,也使愛國主義教育自然成為最突出的內容。保育院還組織兒童宣傳隊、救護隊、歌詠隊、演劇隊及服務隊等,與當地政府、學校互相觀摩,宣傳抗戰,為社會服務。
生產勞動教育是保育會較有特色的教育內容。開展生產勞動教育,一方面是為了培養兒童勤勞的身手,掌握初步的生產知識和技能,同時也是為了以自力更生精神克服物質困難,改善經濟條件。各地因地制宜開展制作草鞋、竹器等手工藝品,飼養家禽,甚至于開荒種菜、自制豆腐等生產勞動。
失去或遠離親人、背井離鄉的流浪生活,在許多難童的心靈中留下陰影,一些兒童中出現性格孤僻、情緒暴躁、行為怪異等現象。對這樣“問題兒童”的教育,保育會也非常重視,專門開會研討,制定了設立“問題兒童表證院”,集中各院14歲以下問題兒童,請心理衛生專家進行研究及治療,作“協助兒童解決問題,俾能恢復常態”的工作。一是因為戰爭時期,各種條件本來就困難,而保育院又大多設在遠離戰場的窮鄉僻壤,物質條件較為簡陋。
以保育兒童安全,使之成為健全的國民;以最經濟辦法,合理教養,加強兒童年健康;啟發兒童愛國思想和發揚發族精神,使兒童有集體習慣、集體紀律之自覺;培養兒童的勞作和獨立自主精神等為主要內容和目的。后又設職業學校、手工藝訓練廠,對年長保育生進行職業培訓。1945年,“為造就具有現代知識技能之工農技術人才”,保育會在重慶成立了以李德全為董事長的思克職業學校,收12至16歲小學畢業程度的保育生進行職業教育。
偉大慈母的愛
為了促進國共合作,加強難童保育會工作,中國共產黨不僅在延安組織許多優秀婦女干部到保育院工作,還派出了許多婦女干部到大后方保育會系統工作。這些人中,既有在總會上層公開以共產黨員身份參與工作的鄧穎超、孟慶樹,也有以民主黨派或無黨派身份出現的沈茲九、曹孟君、徐鏡平、安娥、羅叔章,更多的則是在基層保育院中默默無聞地從事保育工作。她們以偉大的母愛,高昂的抗日救國熱情和為革命無私奉獻的精神,投身難童保育工作,如陶承、趙郁仙(君陶)、任銳、黃杰等。她們用寓教于樂的方式,以講時事,演唱救亡歌曲,組織兒童劇團等形式,宣傳革命道理和敵后根據地的革命斗爭故事,受到兒童們的愛戴。總會代表在直三院的視察報告中,對趙君陶有這樣的評價:“院長之能力、人品、學識俱佳,同事及兒童對院長之感情甚厚。”1986年,在趙君陶同志逝世一周年之際,鄧穎超同志又特意為她題詞:“在抗日戰爭中用偉大慈母的愛培養下一代。”
在以鄧穎超同志為代表的共產黨員和婦女界進步人士的共同努力下,戰時兒童保育會克服重重艱難險阻,為抗戰偉業做出了獨特的貢獻。
一救助了難童。戰時兒童保育會的工作,使近三萬名難童得以免遭戰火涂炭,保育了國家民族的未來,厥功甚偉。據檔案記載,八年間戰時兒童保育會共救助撫養難童29486人。這些孩子雖也因戰爭的關系備受磨難,但這3萬幼小的生命終因保育會的救助得以于戰火之中幸存,并受到了較好的培養教育。這些難童以后大都成長為國家有用之才,其中許多人還在各自的崗位上作出了杰出的貢獻。宋美齡在保育會成立會上曾言:“我們茍能于苦兒中培植成材,十年二十年后,不特為民族謀幸福,且為全世界謀正真和平。我們今日所做兒童事業,不特為民族而做,實亦為全世界而做。”可以說保育會達到了目的,實現了目標。
二支援了抗戰。保育會以民間組織的形式,承擔難童救助,減輕了政府和難童家庭的壓力,間接支援了抗戰。侵華日軍的暴行,造成成百上千萬難民被迫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喪失衣食來源,需要政府救濟。但由于對戰爭缺乏充分的思想及物質準備,國民政府于戰爭爆發后窮于應付,顧此失彼,難民救濟機構形同虛設,賑濟工作也是徒有其名。戰時兒童保育會先于所有官方救濟機構,率先提出搶救保育難童的設想,組織成立救濟保育機構,迅速開展救助難童工作,并以行動贏得了社會的關注與支援。這不僅減輕了政府的壓力,更促進了全社會對難童救濟工作的重視。正是有了兒童保育會,才有了1938年6月27日國民政府振濟委員會通過的《難童救濟實施辦法大綱》,才有了10月20日行政院通過的《難童救濟教養實施方案》,以及社會上其他難童救濟組織,如中國戰時兒童救濟協會的成立等等。
三促進了婦女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和發展。“婦女統一戰線之發展和加強是以戰時兒童保育做起點的”,而且“它促進了中國婦女不分黨派的大團結。”抗戰時期婦女界的統一戰線,就職從關注難童救助工作開始,通過搶救難童、創辦戰時兒童保育會等一系列兒童保育工作形成和發展起來的。當時在武漢的周恩來、鄧穎超等同志,及時抓住這個全國各界尤其是婦女界最關注的社會問題,積極引導和推動各界婦女,通過關心救助難童工作,團結在全民族抗日統一戰線旗幟下。戰時兒童保育會也是抗戰時期中國婦女界最重要最突出的社會工作之一。兒童保育會總會及各分會的理事,從政界到知識界、宗教界,幾乎囊括了當時中國婦女界最具有影響力的人物,具有廣泛的代表性。直接參與保育會工作的人員則來自各黨派、各地方、各階層,有知識婦女,有勞動婦女,也有不少家庭婦女,有一萬以上的婦女,直接或間接著從事戰時兒童保育工作。
四戰時兒童保育會通過自己的工作,贏得了國際社會對中國抗戰的廣泛同情與支持,擴大了中國抗戰的國際影響。戰時兒童保育會以自己出色的工作成績,獲得國內外各界廣泛的好評。郭沫若曾說:“就我所知道的范圍內,有兩個婦女組織是認真地工作,而且有成績的。一個是戰時兒童保育會,是由鄧穎超、史良、曹孟君諸位大姐在積極推動,使不少的孤兒,在戰爭中失掉了父母的,保留下了他們的小生命。”而且,保育會通過為難童募捐等活動,不僅組織動員了各界抗日力量,還進一步揭露了日寇的侵華暴行,擴大了中國抗戰的國際影響。
在艱難的戰爭條件下,為保證幾萬名兒童的豐衣足食和基本的教育條件,戰時兒童保育會從籌備成立之時,就將募捐工作做為該會重要工作內容。作為民間組織,戰時兒童保育會的經費“大部分明從募捐得來的,政府撥了一部分的津貼”。因此,不僅保育會上層領導積極作勸募工作,保育院所到之處也都積極向地方各界人士宣傳難童救濟工作的意義,征取獲得經費和物資上的援助。
據檔案記載,保育會1941年度的全年行政及事業經費預算為1908萬多元,其中維持各保育院的經費為1300余萬元,到了1945年,因物價上漲等因素,需撥給各院的經費預算已達1億8640余萬元。而戰時兒童保育會所募經費中,相當大部分來自海外華僑華人及國際友人的捐助。為了爭取國際社會和海外華僑華人對兒童保育會的支持,兒童保育會用各種機會揭露日軍在華犯下的種種暴行和中國兒童的悲慘處境,宣傳中國人民堅決抵抗侵略的決心和斗爭情形,以及戰時兒童保育會的工作情況。戰時兒童保育會的宣傳工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從兒童保育會的《征信錄》上可以看到海外華僑華人有個人,也有團體、基金會,少則1元、2元,多則成千上萬,不論貧富,踴躍捐輸。美國援華后成立后,每年均向保育會撥款支援。如1945年1月,戰時兒童保育會即接到4183萬余美元的捐款。不論是重慶還是延安的保育生,都穿著用“羅斯福布”縫制的衣服。為紀念美國友人杜賓思克(Dubinsky)先生熱忱無私的捐助,戰時兒童保育會特將所設職業學校命名為“思克職業學校”(Dubinskyschool)。許多來華的國際友人,都要到保育會辦的保育院去參觀一下。延安的保育院,甚至成了到延安訪問的中外人士必去之處。
五戰時兒童保育會的工作,其意義不只是在于從戰火中救助了幾萬名無家可歸的難童,雖然僅此就足以使其彪炳史冊,其更偉大之處在于,她以偉大的母愛,弘揚了人道主義精神和中華民族愛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優良傳統。保育會工作八年中所遇到和克服的困難往往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例如,兒童搶救到保育院后,僅僅是困難的開始。因為戰爭形勢的迅速發展,保育院不得不不斷的遷送轉移,往往才預定好的路線與一切準備,立即被不可預期的戰局所取消。于是再轉移,再準備。“沒錢,沒交通工具,沒吃的,沒住的,疾病,死亡,治安,轟炸,天氣轉變,無鞋衣,無被,無襪,受白眼,流言,恐怖,沒有一件是容易對付的。有些院才把院址選定,規模也草創了,因為各種原因要立即遷院,于是又是上述的苦難,又是上述的周折。”幾名婦女帶著幾百個陌生的兒童,長途跋涉于峻嶺河湖之間,其艱難之狀可想而知。保育會的工作人員,以偉大的母愛,克服了難以想象的困難。戰后有數名保育會工作人員獲得國民政府頒發的勝利勛章。
盡管第一線的廣大保育工作者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但由于戰時客觀條件的限制和保育會及其保育工作者難童保育經驗的不足,戰時兒童保育會的保育工作仍然存在一些問題。尤其是,由于國民黨右派堅持反共,排斥異己,將保育會作為政治斗爭工具,使一些保育生也受到牽連甚至是虐待。保育會中共產黨員、進步人士和她們影響的保育生的行為,逐漸引起國民黨右派和特務組織的注意。國民黨右派分子利用各種機會對她們打擊迫害,甚至在保育生中訓練特務,在院中監視共產黨員和思想進步的保育人員。皖南事變以后,許多黨員按照黨的指示被迫離開保育院,于是一些平時接近這些保育老師、思想傾向進步的保育生受到迫害和虐待,使他們的生活蒙上了陰影。
幾十年過去了,鄧穎超始終沒有忘記這些孩子,這些孩子當然更不會忘記他們的鄧媽媽。1988年在戰時兒童保育會成立50周年之時,當年的保育會師生歡聚人民大會堂,鄧穎超同志專函致賀。會場上,已兩鬢染霜的保育生們情不自禁地齊聲高喚:“媽媽您好!”他(她)們今天都已成長為國家有用之才,其中許多人還在各自的崗位上,為民族的振興作出了杰出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