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為媒

劉登海

那花叢間傳花授粉的蜜蜂，可稱得上是植物界的“媒婆”了。可有誰知道，這可愛的小生靈，竟還是我和妻的媒人呢

十年前，剛大學畢業的我被分配到鄉政府機關工作。機關辦公樓面街而立，單身宿舍與辦公室都在二樓。機關工作很輕閑。于是我便把無法消耗的熱情投入到養花種草上。宿舍的陽臺面積不大，但花的品種不少，箭荷、杜鵑、玫瑰、仙人掌、蓮花，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兒，一盆盆擺滿了整個陽臺。在我的精心呵護下，怒放的花兒比我還精神。小鎮上的人從樓下經過，總不免要奉上詫異的目光和由衷的贊嘆。啊，真美!可誰知這美麗的花不僅會招蜂引蝶，還引來了一群搗蛋的頑童。一個星期天，不知誰從哪里爬上了陽臺，摘掉了所有的鮮花，還把一盆仙人掌弄翻了，摔到了樓下，幸虧沒砸傷人。一時間，樓下的人怨聲載道，我這受害者反而成了被告。怎么辦?辦公室里幾個“狐朋狗友”立即獻上一計：摘一個蜂窩掛到陽臺上，看誰還有這個賊膽來偷。

第二天，打字員小涂不知從哪里弄來一碗口大的蜂窩，讓我們這幾個大閑人著實忙活了半天，才把它安頓在陽臺上，并出告示以警采花賊：“此蜂為野蜂，殺人不眨眼。”這一招真靈，從此再沒人敢越雷池一步了。

剛把采花賊拒之門外，又引來一群不速之客。本來這蜂巢只不過充當稻草人的角色來嚇唬那些頑童的，卻不想真引來了一群蜜蜂。這群不知從哪里流露而來“難民”，把那蜂窩當成了它們的“快樂老家”。一到這里，它們就反客為主，把整個陽臺弄得沸沸揚揚。以前，我可以一邊賞花，一邊哼著“我的愛情鳥還沒來到”，閑看四周風景。現在可好，愛情鳥沒來，卻來了一群搗蛋的小蜜蜂。這不，每次我一澆完花，那些蜂兒便飛了過來，趴在花蕊上，哼哼唱唱，如老和尚念經，沒完沒了，仿佛只有它們才是花的戀人。那旁若無人的霸道勁兒，分明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像沒有拉弓射箭將趕出國門就算是對我的莫大仁慈了。唉!誰叫我引狼入室呢?

時間一長，我發覺自己竟漸漸地喜愛上了這群小生靈。你看這些蜜蜂早出晚歸，整天忙忙碌碌的，沒有一個閑著，有的甚至達到了忘我的工作境界。不管刮風下雨，她們總是樂哈哈的，唱著、舞著，活像那無煩無惱的濟公活佛。面對它們，我開始自慚形穢起來。然而有誰料到，這群可愛的小生靈，最后還真成了我的“愛情鳥”，為我銜來了第一顆愛情的種子呢。

一天早上，我澆完花，正在觀看幾只蜜蜂圍著一朵盛開的蓮花纏纏綿綿地追逐著，偶爾發現樓下有人注視我。定睛一看，只見一位戴眼鏡的漂亮姑娘正好奇地望著我，那鏡片的反光如探照燈的光柱一下子射了過來，我頓時一陣眩暈，如觸電一般，臉霎時紅到了耳根。蜜蜂的嗡嗡聲此刻也捶打著我心的鼓點。我急忙收回視線，待她低頭走過窗前，才敢仔細盯看。只見她個子不高，上身穿著一件乳白色的襯衣，下身穿一黑色短裙。那蜂一樣的身段，有一股說不出的韻味。走起路來，更似楊柳扶風。那白皙的臉龐，端莊而秀麗，就像陽臺上那盆盛開的水蓮花，使我一下子仿佛聞到了她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那一天，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來，下午快下班時，我一個人站在辦公室里，呆呆地望著窗外出神。突然，那熟悉的身影又闖入我的眼簾。只見她遠遠地走過來，還不時地向我的陽臺張望。我一陣驚喜，急忙跑回宿舍，沖向陽臺，一邊假裝澆水，一邊偷偷地看著她從樓下緩緩走過。一連幾天，她都發現她定時地從樓下經過，并向我的窗口張望一下。就為了感受她那目光直射心底的溫暖，我總是躲在窗子的背后默默地等待著她的到來。我想她也一定會看到窗子后面的我。終于，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和她相遇又相識，接著便相愛了。最后，她成了我的妻子。

現在，我們的女兒已經六歲了。三個人組在了一個溫馨的家庭。而一個溫馨的家就像一朵花。我們倆像蜜蜂一樣辛勤地釀造著美好的生活，同時也享受著愛的芬芳。妻是出了名的賢妻。我在家里什么都不會干，總遭妻的“嫌棄”。

在一個靜謐的夜晚，愛妻偎在我的懷里。我問她：“你總是嫌我什么都干不好，那當初你是怎么看上我的呢?”妻笑著說：“是誰看上你了?要不是你死皮賴臉地追我，我才不嫁給你這個窮光蛋呢!”

“這么說來，那是我先看上你的?”我反問道，“當初要不是你每天從我樓下經過，總要往我的窗口張望一下，看我一眼，我才沒有勇氣去追你這個大美人呢。”

“別臭美了。當初我是在看你嗎?我是在看蜂呢!”妻一定在心底笑我自作多情。

“看蜂?”我一臉的疑惑。

“我從小就怕蜜蜂。原來我們單位的宿舍外面有一個大蜂窩，嚇得我一直不敢進房睡覺。后來，那個蜂窩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才敢搬進宿舍。有一次，經過你們樓下時，我看到你的陽臺上有一個大得嚇人的蜂窩，還有一些蜜蜂在嗡嗡嗡地飛來飛去，很恐怖。所以，每次經過你們樓下，我便忍不住要瞧一瞧，唯恐避之不及。誰還有心思去瞧你呀!”

聽了妻子的話，我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難怪人們說“蜂媒蝶使”。我們倆的婚姻竟是由蜂一手撮合而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