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碼

●佚　名／文

顧其均和李涵是親如兄弟的朋友。他們的死結是同時深深地愛上了芳華。

芳華分不清自己愛其均多點還是愛李涵多一點。其均穩(wěn)重能干,相貌堂堂。李涵談吐幽默,英俊瀟灑。

這兩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是一塊兒住的,都是在社會初起步的人。其均在律師樓工作,李涵是很有天分的平面設計師。

芳華面對其均和李涵的難題,她解決不了。她兩個都得到了,但最終只能選擇一個。

李涵對她說:“我不能沒有你?！?/p>

其均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就在李涵獨酌、其均對著老友悶坐的時候,心亂如麻的芳華來了。芳華眼皮微微紅腫,但那雙水漾波流的眼睛更顯得情意款款,兩個男孩子的心都在酸酸地跳動著。

“我們怎么辦煛狽薊抽咽著,“要我放下你們其中一個,是絕對沒可能的。不如我離開吧,你們,你們忘掉我,你們繼續(xù)做好朋友?！?/p>

說完芳華掩面大哭,此刻她不能倒在其均懷里,也不能倒在李涵懷里。李涵又喝了一些威士忌,腳步浮浮地站起來:“一切都是天意。再拖,也有分開的一天,倒不如讓上天決定?！?/p>

“李涵,你醉了。”顧其均說。

李涵豎起了食指:“醉與不醉,都是天意。”

芳華和其均一齊望著他,不曉得他打算干什么。

“等一會兒?！崩詈哌M房間,拿了一張五顏六色的方格紙和一把剪刀出來。

“其均,去廚房拿個水果盆,拿瓶白醋出來。”

其均照做了。

“芳華,我們不是比吃醋?！崩詈贿呅?一邊把那張每格一寸見方,從淺黃到深黃,從米白到棕色,從淺灰到深灰,從粉綠到深綠,共16格,每格不同顏色的紙拿著,一格一格地剪開。

“這張顏色紙很有趣,一放進醋里,因為酸堿反應,只變回兩種顏色,紅和藍?！崩詈f。

“你搞什么鬼煛狽薊問。

“我和其均每人選一種顏色,紅或者藍,格子浸在醋里,誰的顏色多,便當上天看出誰最適合芳華?！崩詈迅褡蛹敉炅?。

“那么顏色少的那個便退出煛

“天意嘛。其均,你先選。”李涵說,“不然你會以為我做了手腳?！薄凹t色?！逼渚x了芳華衣服的顏色。

“那么我要藍色。”李涵把16格色彩繽紛的紙撒進盛了醋的盆里。

其均的心怦怦地跳。芳華掩著眼睛不敢看,但又忍不住在指縫里偷看。每個格子都漸漸變色,第一個格子變藍了,其均心里怦怦直跳,然后,所有格子都變藍了,李涵勝了

其均臉都白了。李涵卻一臉憂傷。

“怎么都變了藍色,你說有些會變紅,有些會變藍的?！逼渚缚乩詈?。

“這只是一半。”李涵再拿了一瓶透明液體出來,“芳華也應有份參加吧。芳華,你把這瓶倒下去,倒多少由你,看天意如何?！?/p>

芳華顫抖著雙手,把透明液體一古腦兒全倒進去。

三人定睛看著格子顏色的變化:淡紅、粉紅、鮮紅。再變,變成全紅了,只余下四格藍色的堅持不變。

“上天選了你。”李涵凄然一笑,對其均說,“你以為我會騙你嗎煛

李涵把余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東歪西倒地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其均和芳華已經做了50多年的夫妻,李涵一直沒出現(xiàn)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顧其均已經成為名顯一時的大律師,芳華也成了上流社會的雍容太太。

然而,萬般贊美,也比不上她每年生日所等待的,那是她50多年來藏在心底的秘密——每年生日,她都會收到一束花,花束上夾著的信封,每次都裝著一個藍色的格子,是李涵那天晚上剪的格子,代表著他對她的愛的格子。

時光流逝,藍色格子幾十年來一直在她生日那天隨花束而來。遺憾的是她無法從花店打聽得到送花人到底身在何方。

其均的身體日漸衰邁,他感到油盡燈枯的日子快到了,他快80歲了。

“芳華,”其均深情地拉著愛妻的手說,“明年生日,也許你收不到夾著藍色格子的花了?！?/p>

芳華心里猛然震了一下,原來這50年來,丈夫是知道李涵給她送花的。

“其均,想不到你忍了50年?！?/p>

“芳華,那些花,那些藍色格子,不是李涵送的,是我送的。”

芳華50年來的夢破了。

“芳華,我不想戳破你的夢,我想讓你得到一切,所以我扮李涵送花。何況,我愛你,也欠他。”其均嘆了口氣。

“你說什么煛狽薊大惑不解。

“他演了場很難演的戲,第一瓶不是醋,是堿性液體,他叫你倒的第二瓶才是酸性液體,所以大部分變成了紅色。”

“他說是天意?！薄疤煲?不比他對你的愛重,也不比他對我的友誼深。他讓我先選顏色,他準備了堿和酸兩瓶透明液體,無論我選什么顏色,他都會讓我贏的?！?/p>

“那晚他醉了。”芳華說。

“他沒有醉,裝醉而已。那晚他走后,我在后窗一瞥,看見他很清醒地倚在街角燈柱,燃了根香煙,大步地走過馬路,并不東歪西倒,我才想起化驗一下那兩瓶子余下的點滴是什么東西。”其均說,“他真是我的朋友。為了我,他不知飄泊到何方煛

芳華抽泣著:“你也真是他的朋友,真正愛我的人,為了他,為了我,這50年來,你的苦心……”

“芳華,我本來想,假如你先我而去,那么你便會去得沒有遺憾。可惜,我的身體已捱不得多久,明年,誰送夾有藍色格子的花束給你呢熌悴荒芰我連他都一齊沒有了。”

“其均,我再也沒有遺憾,世上沒有比你更小心呵護我的人,我最后的選擇,還是你?！?/p>

其均在愛妻懷中安詳?shù)厥湃?留給她一生無微不至的愛。

選自《三秦信息港·文苑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