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風島

●李雨河／文

元朝延礻右年間,廣東黃崗有一艘商船要運一批柑橘到北方去,船上有客商及船工20余人。他們原打算穿越臺灣海峽北上,哪知途經澎湖時,突然遇到颶風,海浪涌起,波濤洶涌,風雨交加,瞬息之間船被颶風席卷不知漂流了幾千里,船上的人都覺得再也不能活著回去了,只好任船在海浪中顛簸漂泊。忽然猛地一震,船隨之跌入萬丈深淵。

船工佟阿寧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被海水沖到一座荒島上。岸邊的沙石都是閃閃發亮的赤金,此時,佟阿寧饑渴難耐,金子在這荒島上又有什么用呢熕從岸邊爬起來,忽然看見島上生長著八棵桑樹,枝葉間紅艷艷黑黝黝的桑葚煞是誘人。他摘下來嘗了嘗,味道不錯,就大嚼一頓填飽了肚子。

這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佟阿寧沿著一條依稀可辨的小徑向島的深處走去。起初,荊棘叢生能絆倒人,走了一里多路,逐漸平坦些了,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燈火,他就朝燈光走去。到了一座茅屋前,聽見里面有人說話,他就去敲門。一位老人開門問道:“客人從哪里來煛辟“⒛說了遇難的經過,請求住宿。老人說:“這也是緣分。此處名叫‘攬風島,在這島上住著三個人,都是船遇難時僥幸活著漂流到島上的人,如今算上你已是四個人了?！闭f著話,又有個衣冠瀟灑的老人從內屋走出來,對佟阿寧說:“你認識我嗎熕閆鵠次矣Φ筆悄閌九輩的老祖宗呢牎彼嬤把佟阿寧領進內屋,指著坐在屋里的一個老頭說:“這是元邱公,比我早來七百年?！庇种噶酥改莻€給佟阿寧開門的老人:“她最后來到這里,也已三百多歲了?！?/p>

佟阿寧環顧室內,見沒有什么器皿,也沒有床鋪,墻上懸掛的燈盞,也非常見之物。老人介紹說:“這是‘萬年脂,白天不發光,夜間就會自燃照明。我們三個人既不吃喝,也不睡覺。你初來,如果肚子餓了可以采野果子吃,如果渴了則西山有泉水,味如醇酒,喝了可以止渴而且不醉。如果困倦了,隨地可眠,也不必枕枕頭蓋被子,一睡就是十多天或幾個月才能醒來,以后就不用睡覺也可以保持精力充沛。”

佟阿寧聽了這些話很高興,自知是遇見了神仙。他又問這島叫“攬風島”的緣由。老人說:“因為風經過這島上的時候,可以把風攬起來,憑借風力登上九重天,閱盡天下山川景物。相比之下,各處都不如這個島上好。所以我們都在這里悠閑自得地生活,再也不愿到別處去了?！?/p>

第二天,三個老人領著佟阿寧登上小山丘,遙望大海。忽見飛旌大纛,簇擁著一個穿著寬袖衣裳、頭發和胡須像鐵戟的人,騎著一只黑虎凌空而過。老人說:“這就是《山海經》上記載的‘風伯。他主管天下雄風,凡是掀浪揚波、飛沙卷石的風暴,都是他所為。”過了一會兒,果然巨浪滔天,海水都豎立起來?？墒?站在島上的三位老人衣袂僅稍微飄動,佟阿寧也沒覺得風大。又過了一陣,只聽得宮簧低奏,一個嫵媚少女騎著鸞鳳手持紉扇婀娜而來,隨之有濃烈的香氣襲人。佟阿寧覺得昏沉撲倒在地,許久才蘇醒過來。佟阿寧問這是為什么熇先誦ψ潘:“剛才那個嫵媚少女名叫‘封姨,她主管天下雌風,就是那種在柳堤花徑、淡煙細雨之間習習吹拂的風,這種風由于輕柔而無孔不入,所以,封姨襲人的香風往往比那風伯猛烈的風暴還要令人難以抵擋呢。能站得穩,不為所惑的人是極少的牎

自此以后,佟阿寧每天都在海邊等候那個嫵媚的封姨路過,開始聞到香風,心神恍惚把持不住自己,久而久之,竟能站著不倒了,也漸漸地不吃不喝不睡覺了。

一天,三位老人對佟阿寧說:“你出海以后久無音訊,你家里人認為你遇難已經死了。今天準備設道場超度你的亡魂,我們帶你乘風去看一看怎么樣煛辟“⒛說:“好牎崩先擻指娼氳:“可是,你到家里見了家人,千萬不要出聲,否則對你不利牎辟“⒛點頭答應。一會兒風刮了起來,三位老人讓佟阿寧閉上眼睛,一同拉著佟阿寧乘風而行,大約一個時辰,果然到了廣東黃崗佟阿寧家。家里堂屋已擺設好祭壇供品,于是三位老人和佟阿寧便一同坐在祭壇上,人們當然都看不見他們四個。此時,只見幾個僧人敲起木魚和銅鈸,在祭壇前跪拜,口中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咒語。佟阿寧覺得很滑稽,忍不住想笑,老人趕緊捂住他的口不讓笑出聲來。接著,佟阿寧的妻子一身縞素從里屋出來,撲倒在祭壇前呼天搶地放聲大哭。佟阿寧也覺得悲痛萬分,不由淚下如雨,急忙跳下祭壇撫慰妻子。妻子嚇得不知所措,從地上爬起來跑了,佟阿寧追上妻子,敘述了遇難及生還的經過,這才都破涕為笑。佟阿寧回頭一看,那三個老人卻不見了,后悔不能跟著再去攬風島做神仙了。轉眼一想,那些神仙整天無所事事,也沒什么意思。

回家以后,佟阿寧和妻子相處了一段日子,他的吃飯睡覺又恢復得和平常人一樣了。后來,佟阿寧又駕船出海了,盡管風里來浪里去,既兇險又辛苦,但他覺得很快樂。

熅萸濉だ志《耳食錄》,有增刪

選自《中外故事》200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