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縱囚

●何國強／文

玄武門之變后,唐太宗李世民正式登基稱帝,年號“貞觀”。李世民相當勤勉,每天都要親自批閱大量的奏章,可謂日理萬機,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他從隋滅亡的教訓中看到了百姓的巨大力量,認識到要使國家長治久安,必須贏得百姓的擁護和愛戴,聽取人民的呼聲,了解百姓的疾苦。于是他下了一道詔書,廣開言路,允許天下百姓自由地向他和百官提各種意見。但好長時間過去了,仍是應者寥寥。李世民感到十分納悶和不安。于是再次下詔,宣布凡是向朝廷提建議者視其優劣給予獎賞。但還是很少有人出來提意見,連文武百官也罕有進諫的。李世民是熟讀史書的,知道“周厲王止謗毀國”的故事。可他也想不出問題的癥結所在,一時間長吁短嘆,好不煩惱。

一日,丞相長孫無忌煶に锘屎蟮母綹紓犎牘與李世民下棋解憂,沒下幾子,長孫無忌就驚呼:“哎呀,皇上的棋玄極了,玄而又玄牎庇窒錄缸,長孫無忌不斷大叫:“玄,玄牎卑迅隼釷爛窀愕瞇姆騁飴搖：貌蝗菀紫巒炅似,長孫無忌還在那不停地說:“玄,真玄牎被毓后,李世民仍弄不明白長孫無忌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同皇后一說,長孫皇后微微一笑,道:“皇上哪一件事跟‘玄字有關呀煛崩釷爛褡邢敢燴,終于恍然大悟,原來長孫無忌這是暗指李世民射殺二兄的“玄武門之變”。也難怪,李世民親手殺兄,不知底細的人皆以為李世民是個心狠手辣翻臉無情的君主,還有誰敢給他提意見呢熞虼,當務之急,便是改變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墒?從哪里入手呢

這晚,李世民又和往日一樣批閱奏折,忽然被大理寺卿的奏折吸引住了。奏折上說,大約有400名死囚將于秋后處以“大辟”之刑熂湊妒祝,但有不少人日夜痛哭。問其原因,原來不是怕死,而是心中還有所牽掛。有的是家中尚有老母未曾安頓,有的是家中一脈單傳未留下香火……奏折上說,用盡辦法仍不能讓他們停止哭鬧,問是否可以提前用刑。

李世民閱罷,久久沉思,忽然靈機一動,一個史無前例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第二天上朝,他對群臣一說,這下把大臣們驚得目瞪口呆。原來,李世民打算將死囚們放歸,等他們處理好后事之后再自動回來受刑牭奔從寫蟪急硎廄苛曳炊?。大理藨]淥:“皇上,自古以來都沒有聽說過將死囚釋放還能自動回來的。死囚犯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兇徒,一旦放歸,就好像是放虎歸山,到時候,想要再將他們抓捕歸案那就難了。再說,死囚人數有這么多,不能草率行事啊牎逼溆啻蟪家卜追追⒈砹死嗨頻目捶ā５李世民主意已定,斷然下旨,還決定親自到監獄里去宣布這一旨意。

400名囚犯看到皇帝來了,都以為要提前用刑了,一個個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卻聽到皇帝嘴里吐出了這樣的話:“朕知道你們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聽說你們有人還未了結家中后事,朕特恩準爾等先行返家,待處理完后事之后再回獄,安心受刑,以一月為期,不得有誤。爾等以為如何煛400人仍跪在那里,本已是心如死灰,乍聞此言,如晴天霹靂,一時都傻傻地愣了,等到醒悟過來,頓時磕頭如搗蒜,齊呼萬歲。許多人磕得頭破血流也渾然不覺。李世民見狀,倒也心生感動。

消息傳出后,舉國為之嘩然。人人都在議論著這一前所未有的事情,為李世民的仁慈而感嘆。也有一些人擔心,萬一時間到期,囚犯們不回來怎么辦熣廡┣舴岡俅巫髀以趺窗臁煹狡謚日恰好是上元節,長安城里到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但到了上元節的前一夜,400人中還是沒有一個人歸獄。連長孫皇后也有點急了,李世民倒不急不惱,道:“那些死囚再有一天便要回到監獄與世隔絕,最后享受一下人間煙火也是人之常情嘛牎

長孫皇后見他胸有成竹,便不再言語了。其實,李世民早在放人之初,就已派了金吾衛熖拼的大內禁軍犞繅辜嗍癰蹤,他已暗中下令,一旦犯人逾日不歸,便立即捕而殺之。他自己心中無數,只盼不要節外生枝。第二天便是上元節,李世民也無心早朝,只是在后宮等消息。不久,大理寺卿氣喘吁吁地來了。“怎么樣煛崩釷爛竇泵ξ?。“回皇?全回來啦犚桓霾簧,真是皇恩浩蕩,才有此天下奇聞呀牎貝罄硭慮湟渙誠采。李世民不覺開懷大笑,數日憂慮一掃而空。大喜之下,下令讓400名囚犯當晚夜游長安賞花燈

入夜,長安人又目睹了世上罕見的一幕:皇帝的寶輦在前頭,后面跟著一群披枷戴銬的囚犯行走在燦爛輝煌的燈會之中,全城百姓無不心悅誠服,齊齊跪下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牎鄙震長安。李世民縱囚,本意在于收買人心,不想竟產生如此巨大的效果,這也是他沒有料到的。他一時感慨萬千,更知民心之淳樸可愛,心中暗下決心,要更加勤政愛民。說起來,大唐初期天下大治,史稱“貞觀之治”,與唐太宗李世民這一晚的感悟也有很大的關系。后來,李世民又下詔將這些義不食言的囚徒免予死罪,盡數流放,這在史書上也是有記載的。

選自《山海經》2000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