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神經病患者

●夏　天／文

小王是古鎮中學一名語文教師。這一年夏天,和他相戀五年的女友與他拜拜了。失戀的苦痛讓他利用暑假還有幾天閑工夫,乘上火車趕到省會的神經病醫院,找他的高中同學、已成為神經科大夫的劉麗花以訴滿腹愁腸。

他氣喘吁吁爬上劉麗花的六樓宿舍門前,敲了半天門,一點兒回音也沒有,人不在。他又氣喘吁吁下樓,又饑又渴又累,在樓下一位老太太的貨攤上買了幾塊面包和一瓶飲料,吃著喝著走到了醫院后院一個長滿冬青、環境幽雅的地方。陰涼處有一個長椅,他就在長椅上坐下來。由于旅途勞累,他干脆脫掉了鞋子,在那長椅上一躺,睡著了。

不知什么時候,小王迷迷糊糊醒了,一睜眼已近下午,他忽然看到不遠處,一棵冬青樹下,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一直用眼睛朝他看。他想:這兒是醫院住院部,那位一定是女神經病患者。于是,他大膽地向那個女人一招手:“喂——你過來牎

漂亮的女人一怔,不動。

小王又招手:“哎牼褪墻心懔ā牎

漂亮的女人這才慢慢向小王走來,她小心翼翼、心驚膽戰地坐在長椅的另一頭,然后,朝小王送來一個很迷人的微笑。小王命令似的道:“坐近點。”漂亮的女人就坐近點。

小王問:“你來醫院多長時間了煛

女人說:“快一個月了。”

小王心想:這位女神經病人病得還不輕呢,住一個月院了。又問:“你準備什么時候離開醫院煛

女病人說:“快了。”

小王看到眼前這個女人太漂亮了,怎么得了神經病熓翟誑上АＳ謔撬說道:“小姐,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解不開的難事兒吧牎

女人說:“是哩,我遇到的難事兒,可能要比你遇到的難事兒難得多呢,可我……”

“別怕牎斃⊥趺偷卣玖似鵠,揮了揮手,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課堂上,女病人就是他一個需要引導的學生。他說,“就是有天大的事兒也別怕。我現在教給你一種開心的思維方式,再難的事兒也會煙消云散,這個辦法就叫,‘退一步想,比如……”

小王講到這里喝了口飲料,又點著一根香煙,發現漂亮女病人這會兒正聚精會神聽他講,心里就有點激動。他繼續說:“……比如你做生意少掙了1000元,這該是個難事兒吧煵還不要緊。你退一步想,這比那個把1000元丟了的人強吧熌闃皇巧僬趿1000元,至少本錢還在,還能得些經驗。如果不幸的是你把1000元丟了,那也別怕,咱再退一步想,比那個1000元讓小偷偷了的人強吧熢勰1000元,至少有一半可能是讓一個好人拾到,拾錢的人或許用那1000元在醫院救活了他一個親人的生命。如果太倒霉了,恰好咱的錢讓小偷偷去了,那也別怕,還得退一步想,總比讓人把刀架在脖子上搶去1000元的人強吧,至少咱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如果……”

小王還要繼續往下講。

“格格格……”漂亮的女病人爽朗地笑了,笑得開心,笑得迷人,她對小王說,“你這人真逗。”

小王臉一紅忙道:“承蒙夸獎,謝了。”

這會兒,漂亮女病人認真起來,對小王說:“我應該謝你才對。你說,讓我怎么謝你,我一定幫你犖沂裁炊即鷯δ恪！

小王一怔,望著面前這個神經病患者,卻非常漂亮的女人,覺得嘴上再不占點便宜實在太虧。于是就扮出一副十分痛苦相兒說:“我還真有個難事兒。失戀了,沒有了女朋友。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么煛

女病人一怔。問小王:“你什么時候走煛

小王回答:“見過這里的劉大夫,說幾句話就走。”

女病人爽快地回答小王:“那么我現在回答你,我一定當好你的女朋友。”

小王就和這個女病人交換了各自的通訊地址和電話號碼。小王接過女病人的紙條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了這個女病人也是鄉下中學的一名教師,叫王倩。

離開女病人小王再到劉麗花住處,一打聽,劉麗花出差去了,十天半月才能回來,小王只好馬不停蹄趕回了就要開學的校園。

開學后,小王第一件事就是給王倩留下的中學地址打電話,一打果然通,兩個人還在電話里甜言蜜語聊了會。

后來,小王和王倩兩個人就有了書信頻頻往來,每次小王都給王倩寫一些讓王倩心寬的話語。王倩也是一樣。當小王從王倩回信回電的字里行間發現王倩的神經病確實好了,就大膽地給王倩寫了一封求愛信。

沒有想到婚事一路順風。原來,王倩的家就在小王學校的鄰縣。

一年后,王倩調進了古鎮中學,倆人結為伉儷。

婚后,小王處處都很照顧王倩。小王心里想,王倩有過神經病的歷史,所以,家里的大小事,小王樣樣沖鋒在前,從不讓王倩插手。王倩也是處處照顧小王,小王偶爾和同事喝酒多了,王倩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守在床邊伺候,從不說一句怨言。小王酒醒后,知道妻子王倩如此辛苦,心中涌出無限感激之情,然后再用深厚的情感予以回報。小王心疼妻子,喝酒的次數也漸漸少了。兩個人這樣一回一報,兩口子生活更加柔情蜜意。

古鎮中學李聚峰校長常在會上對年輕夫妻教師說:“你們看看人家二王,那才叫兩口子呢,真是天配的一對,地配的一雙,天下夫妻要是都能像二王那樣就好了……”

這天上午,小王下了高三畢業班作文課直接回了家。發現房子門前梧桐樹下靠著一輛舊自行車,他猜到王倩鄉下的父親來了,正想推門進去打招呼,忽聽妻子王倩對父親說:“爸犜奐夷殼澳鞘露先千萬別叫小王知道,他過去得過神經病,怕一時受不了。他想買一架電子琴好長時間了。你這回先拿2000元回家,等我以后再慢慢告訴小王……”

“啥熚業霉神經病煛

小王站在門口正愣神時,王倩爸出來了。小王親熱地叫過爸,夫妻倆忙買肉打酒熱情款待了難得到學校來的父親。小王得知丈母娘病了,得用一大筆錢,王倩只讓先拿2000元回去,就生氣地說:“電子琴我不要了,你爸媽就是我爸媽,5000元全部拿出來,先給媽治病,不夠了我再想辦法牎

小王的話,把王倩父女說得差點掉下淚來。

送走了父親,房子里只剩下了小王兩口兒。

“小王,你真好牎蓖躓宦臉桃紅,幸福地撲到了小王的懷里。

熱臉蛋撞上冷屁股,小王猛地推開王倩,生氣地說:“倩兒,你剛才為啥哄咱爸,不想給錢,還胡說我得過神經病,我哪里得過呀煛

王倩不急不惱慢慢解釋:“小王,難道你忘了咱倆是在神經病醫院認識的?那年,在醫院當大夫的表姐生小孩,讓我利用暑假去伺候她坐月子。那天中午遇到了你,你叫我,我為了照顧你的病情,就走到了你的身邊,還答應當你的女朋友。回家后,表姐告訴我,愛情有時候是治療神經病的最好良藥,你千萬別拒絕那個有神經病青年對你的愛,直至他神經病痊愈……回校一年后,我從你給我的電話和信里,明白你的神經病徹底好了,可我不知什么時候已愛上了你。所以,一接到你的求愛信,我立即就答應了。”

“天哪牎

小王聽完妻子王倩的敘述,心里就跟開了鍋似的:天哪犓是李逵熕是李鬼熕得過神經病熁故嵌加猩窬病

選自《民間文學》200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