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點點差錯,斑斑血跡\",這是一張軍事地圖在戰爭中的價值,一名共和國測繪女兵以此為座右銘,演繹了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
葉玲是個浪漫主義色彩很濃的軍人,她在少女時代有兩個夢想:一是當模特,二是當兵。模特是美的象征,而軍人則是保護美的使者,但她沒能\"魚和熊掌兼得\"。高中畢業那年,她選擇了軍營。當兵就要當一個離戰爭之神最近的兵。當時,只有軍事測繪學院招收有機會親臨戰爭一線的女兵,葉玲自然選擇了測繪學院。
葉玲沒想到,她被分到了首次開設的地圖印制專業,成了我軍首批地圖印制專業本科生。短時間專業學習以后,葉玲明白了一個道理:軍事地圖,是戰爭的眼睛,要想打一個漂亮的勝仗,就必須首先\"擦\"亮這雙眼睛。
葉玲暗下決心,一定要做一個為戰爭\"擦\"亮眼睛的出色\"技工\",雖然這工作既枯燥又辛苦。
大別山里的惟一女兵
畢業后不少同學改行干了行政,或者找關系進了大都市。說實話,父親曾是部隊領導干部的葉玲如果想改行或者進大都市,簡直易如反掌。但為了心中那個夢想,她還是毅然來到了一個有著詩一樣名字的地方--鷺鷥灣。
在葉玲的想象中,鷺鷥灣那里一定是碧海長空,草長鶯飛,鷺鷥翱翔。可她來到鷺鷥灣后,一下子傻眼了,展示在她面前的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崇山峻嶺之中,幾排低矮的舊式營房散落在一條八百米長的峽谷里,山脊就是圍墻,谷口就是營門。鷺鷥灣,只是茫茫大別山縱深處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小小山坳!
但讓葉玲高興的是,在山里還有六個女兵,自己并不孤獨。七個女兵被男兵們封為\"七仙女\",\"七仙女\"的到來終于讓鷺鷥灣有了一點美感。可是不久,就有兩個女兵調走了,還剩下五個女兵,男兵們又把她們稱為大別山的\"五朵金花\"。不久,又有兩個女兵調走了,大別山里就只有三姐妹了。\"非戰斗減員\"依然在繼續,半年以后,偌大的一個大別山,就只剩下葉玲一個女兵了。
\"七仙女\"解散后,葉玲飽嘗了寂寞的滋味,特別是漫漫長夜,更讓她倍受煎熬。為了能使自己早點進入夢鄉,葉玲想盡了辦法,但均不奏效。最后,她干脆采用了最笨的招數:白天拼命地干體力活。本來,她只負責技術工作,自從想出這招后,她就什么活都干了。每天一干完自己的工作,她就深入印刷一線。地圖印刷版是鋅制的,每塊都有五六公斤重,她和男戰友們一樣,在機器上裝版卸版,扛上扛下。壓印橡皮的時候,經常要用苯液擦洗,戰友們提醒她:\"苯液有毒,對皮膚的刺激性很強,你就不用擦了。\"她反駁:\"你們不怕,為什么我就該怕?\"戰友們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晚上,葉玲終于安然睡了。
閑暇的時候,葉玲會上山去采擷那些美麗的映山紅和成串的蘭花草,然后把它們制作成標本,隨同那厚厚的信箋一起寄給遠方\"相思的人兒\"。她與男友一個在大山溝、一個在大都市,天各一方,就用這種最原始、也最浪漫的方式進行著他們甜蜜的愛情。時間久了,男友受不了了,便勸她離開大別山,她總是理直氣壯地用\"大道理\"批評男友,男友終于忍不住了,向她發出最后\"通牒\":要么離開大別山,要么分道揚鑣。葉玲陷入了沉思中,她何嘗不想離開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可現在自己是大別山里惟一一個\"科班\"出身的技術人員,而此刻印圖隊正在完成一項緊急任務,自己怎么能在這關鍵時刻離開呢?思來想去,最后她還是咬咬牙留了下來。
男友的\"絕交信\"真的來了,雖然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可她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山坡上,仔細回味著過去美好的一切。但是,她沒有后悔,誰叫自己是共和國的測繪女兵呢?她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她知道,要想繼續自己\"擦眼睛\"的事業,就必須把感情塵封起來。
組織上\"派\"來三條狗
一個偶然的機會,地圖印制隊(印圖隊)得到一份外軍印制軍事地圖儀器的說明書,隊長把翻譯任務交給了全隊惟一懂英文的葉玲,雖然翻譯得很順利,葉玲的心里卻越來越沉重。她很清楚那份說明書的分量,它明確地告訴葉玲,中國軍事地圖的測繪、印制水平與西方國家差距非常大!葉玲決心用最短的時間縮小這個差距,她把印制地圖的11道程序都干了一遍,并琢磨如何改革。后來,她參與其中的兩項技術革新均獲得軍隊科技進步二等獎,大大提高了軍事地圖印制的質量和效率。
作為一名女兵,葉玲經常遇到常人想象不到的困難。大別山里不但野狼到處出沒,有時還有野豬來撞門,而毒蛇更是葉玲的常客。一個周末的晚上,葉玲決定把房間好好整理一下,當她拎起床邊提包的時候,忽然看見提包下面蜷縮著一團灰乎乎、銀晃晃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蛇!那家伙小眼睛閃著綠瑩瑩的光芒,還\"嘶嘶\"地吐著細長細長的舌頭。葉玲當時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等那家伙大搖大擺離開后,葉玲的內衣全被冷汗給浸濕了。
葉玲的安全問題一下子成了全隊的焦點。她的宿舍在山脊梁最高處,離男兵宿舍還有一段距離。一開始,領導考慮調整宿舍,讓葉玲住到下面,但下面全是男兵,總是很不方便,怎么辦?黨支部專門開了個碰頭會。
一個禮拜后的一天晚上,教導員很嚴肅地叫住了葉玲:\"葉玲,我要向你宣布一個黨支部決定,到我辦公室去一下。\"葉玲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我犯錯誤了?一進教導員辦公室,葉玲忽然看到地上有三只毛茸茸的小狗正在追逐玩耍,那幾只小家伙長得圓頭圓腦,煞是可愛。葉玲很想走過去逗它們玩,但她意識到教導員要向自己宣布\"重要決定\",還是筆直地站在了教導員的面前。教導員開口了:\"經黨支部研究決定,給你領養幾只小狗,這樣,你就安全多了,從現在起,這三條小狗就歸你了。\"原來是這個\"決定\"!頓時,一股暖流涌上葉玲的心頭,她感動得熱淚盈眶。良久,葉玲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她向教導員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后抱著三個\"小家伙\"匆匆離開了教導員的辦公室……
三條小狗成了葉玲無聲的戰友。小狗漸漸長大了,葉玲的生活也多了許多情趣。每天上下班的時候,一只狗在前面開道,兩只狗在后面壓陣,葉玲走中間。那架勢威風得連隊長看了都眼紅。幾只狗被葉玲訓練得靈氣十足,它們甚至能分辨出軍號聲,會按時叫葉玲起床。晚上,三個\"家伙\"還有明確的分工,一只負責看門,兩只負責巡邏。
和大樹有個\"約會\"
天有不測風云,有一天,葉玲匆匆忙忙下山辦事,因為山路過于坎坷,葉玲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隨著慣性直往山下沖。幸運的是,她撞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樹上,大樹保住了葉玲的性命,但卻奪去了她的整個脾臟。
朋友紛紛來信勸她趕緊離開大別山,領導也暗示她:\"只要你提出離開,組織上馬上給辦手續。\"葉玲也很矛盾,她又何嘗不想離開大別山?人的脾臟被切除后,一旦大出血,將不再有生還的可能。這一點,葉玲很清楚,而在大別山,這種危險會經常發生。
正在葉玲猶豫不決的時候,國際上發生了一連串事件,西方反華勢力也加緊活動。那一段時間,報刊、電視上講得最多的就是戰爭,印圖隊也處于工作最緊張、最繁忙的階段。
軍人的價值是什么?怎么能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當逃兵呢?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準備為戰爭\"擦\"亮眼睛嗎?葉玲給黨支部寫了封決心書:為了共和國的國防事業,決不離開大別山半步!領導感動得握住葉玲的手,半天只說了一句:\"小葉呵,以后走路可要小心點。\"葉玲笑一笑:\"只當是和大樹有個約會吧,當然,以后我會當心的。\"
葉玲繼續扎根大別山,\"描繪\"著未來的\"戰爭圖景\"。后來,她被南京軍區直屬黨委樹為\"優秀共產黨員標兵\",并榮立了一等功,還受到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
90年代,中央軍委決定,該印圖隊由大別山整建制遷往南京。葉玲終于隨大部隊來到了大都市,此時,她屈指一算,已經在大別山整整呆了七個年頭。
到南京后,葉玲主要負責審校地圖。她在密密麻麻的點線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而此時,她已經是一個27歲的\"老姑娘\"了,卻還孑然一身。介紹對象的踏破門檻,仰慕她的小伙子也紛紛前來。陸軍指揮學院一位志同道合的青年軍人打開了她塵封已久的情感之門,一位是軍事指揮員,一位是為指揮員\"描繪\"戰爭\"藍圖\"的技術員,朋友們都說:\"這兩口子喲,是絕配。\"
\"戰爭前沿\"的故事
時間過得飛快,葉玲依然奮戰在\"戰爭前沿\",只不過,現在的她已經是資深工程師了,南京戰區所有軍事地圖都要經過她的驗收才能送上戰場。因此,葉玲明白自己肩負的歷史使命和時代責任。無論戰爭何時爆發,自己必須把戰爭\"預演\"得游刃有余,必須給戰爭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她的工作是那么執著、那么嚴格、那么認真。\"這是葉玲的兩個新助手小劉和小王的評價。
去年8月,信息工程大學測繪專業大學生小劉聽說自己被分配到南京軍區測繪大隊時,非常興奮,因為剛入校時,就聽過葉玲的故事,而現在自己就要與葉玲并肩作戰了,怎么不興奮呢?到該測繪大隊報到后,她就匆匆忙忙來到印圖隊去拜訪葉玲。聽說是來拜訪葉玲的,隊長便把她領到機器轟鳴的工作車間,室內沒有空調,溫度高達40多度。一位上校女軍官正滿手油污地在檢查圖紙,隊長介紹說:\"她就是葉玲。\"小劉一愣,難道眼前這位滿臉汗水、滿手油漬的女軍人就是葉玲?一等功臣的榮譽難道……小劉感到有些失望,曾在心中設想了無數次的見面竟是這樣的。
葉玲仿佛揣摩出了小劉的心思,她淡淡地說:\"榮譽只代表過去,而不是謀救高升的資本。只有踏踏實實地干好本職工作,才能對得起這份榮譽!\"葉玲的一席話使小劉釋然了。
而一同分來的小王卻吃了個\"閉門羹\"。小王在葉玲的手下當審校,這個小姑娘的業務水平較高、技術精湛,因此審校的速度較快。但葉玲在驗收的時候,發現了好幾處沒有校出的錯誤。葉玲把她叫到辦公室,嚴肅地對她進行了批評:\"如果真的打仗了,這每一個錯誤就意味著一個師、甚至一個軍的損耗啊,那時,你就是歷史的罪人。\"小王有點不服氣:\"那些小錯誤也不影響大局嘛,再說,現在又不是戰爭年代。\"葉玲很生氣,對她進行了狠狠地\"訓斥\":\"不為了打仗,要軍人干什么?你以為這是一塊錢一張的旅游交通圖啊?\"一句話把小王噎住了。
后來,小王主動找葉玲承認錯誤,并把葉玲的話記在了筆記本的扉頁上。
葉玲可以說是功成名就了,但她整天在琢磨的問題還是如何更好地\"擦\"亮戰爭的眼睛,如何更好地\"描繪\"未來高技術條件下的\"戰爭藍圖\"。
一等功臣的新夢想
其實,葉玲非常熱愛和平,她多么希望世界遠離硝煙,永遠沒有了戰爭,多么希望將來有一天自己會失業。朋友很認真地問她:\"當那一天真的到來時,你真的下崗了,打算干什么?\"葉玲想了想,說:\"我去當模特。\"
葉玲是認真的,盡管已經肩扛上校軍銜,盡管歲月已經在她的臉龐上刻下了烙印,但她1.76米的高挑身材依然婀娜多姿,而且還透著一股威武和靈氣。如今的她,依然美麗!(責編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