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7年2月,葉辛的處女作《高高的苗嶺》發表,并由當時的青年導演謝飛和鄭洞天拍成電影《火娃》,劇本由葉辛自己改編。它意味著在中國一個獨立思考的年輕作家從此脫穎而出。果然,他從此文思泉涌,佳作如井噴,《我們這一代年輕人》、《風凜冽》、《蹉跎歲月》等,裹挾著他對時代的深沉反思,一躍為當代知青文學的代表性作家。如今的葉辛情況如何呢——
一
葉落海上任蹉跎,辛勤文壇度歲月。這是一副嵌字聯,很巧妙地融入了一個人的姓名,同時傳遞了關于這人的一些重要信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辛,其間海上文壇,是他擔任主編的雜志《海上文壇》,而蹉跎歲月則是他的代表作之一——長篇小說《蹉跎歲月》。這副聯是葉辛從貴州省回上海工作后,一朋友特為他精心制作的。有趣的是它們又分別隱喻了二個地域。
1969年3月,葉辛中學畢業,從繁華的大都市上海插隊來到貴州省修文縣,一個叫做砂鍋寨的偏僻之地,它貧窮,但那里的人們的心靈像那里的風景一樣優美,異常地質樸和善良。他們不但教會了他田間勞作,而且教他如何識別山雀小鳥。他呢?教他們文化,與此同時,他在簡陋的知青小屋里伏案寫作,天氣風和日麗時,他有時就坐到屋前那棵洋槐樹下,他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文學之旅,還有戀愛。那位叫做王淑君的女孩子,同樣是來自上海的插隊知青。后來,即他們從相識、戀愛將滿十年之際,1979年元旦,他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也如愿以償,成為了作家,以致于那棵樹成了葉辛生命中一個特殊的印記。如今那棵樹定已亭亭如蓋!
1977年2月,葉辛的處女作《高高的苗嶺》發表,并由當時的青年導演謝飛和鄭洞天拍成電影《火娃》,劇本由葉辛自己改編。它意味著在中國一個獨立思考的年輕作家從此脫穎而出。果然,他從此文思泉涌,佳作如井噴,《我們這一代年輕人》、《風凜冽》、《蹉跎歲月》等,裹挾著他對時代的深沉反思,一躍為當代知青文學的代表性作家。他也由砂鍋寨一下子鯉魚跳龍門似地跳入貴州省省城,進入省作家協會,當了一名拿工資的專業作家,步出了他人生的低谷。在異鄉的土地上,結出了豐碩的人生之果。
1990年8月,葉辛從貴州省舉家遷返故鄉上海。他生于斯,而且萌發他最初文學之夢的故鄉。離開整整生活工作了近二十年,并同當地人已打成一片的貴州省,坐到上海作家協會的辦公室里,任上海作家協會主辦的《海上文壇》主編。他忽然殘酷地發現,故鄉其實于他來說,已相當陌生,而且偌大的上海,沒有多少朋友,除了親情做了加法,這朋友之數,結結實實地做了一回減法。孤身獨處之時,他未免感到了某種孤獨。而且,地域的回歸,對于自己的創作究竟是一次促進,還是負面因素居多?一時無法說清。
二
“7月,1991年。長篇小說《孽債》上半部分的主要章節在上海《小說界》刊出。11月,在上海浦東的新居寫完全書。
12月,1992年。長篇小說《孽債》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單行本,先后印行兩次,頭次2萬冊,第二次1萬冊。
7月,1993年。改編完成20集電視連續劇《孽債》劇本。當選為上海市文聯副主席。
1月,1995年。20集電視連續劇《孽債》于9日開始在上海電視臺播出,創下上海電視臺收視率之最,達427%。24日那天應邀在上海市靜安寺新華書店參加簽名售書,一下午簽出1900本,創下近年來簽名售書之最。
12月,1996年。隆冬時節的北京,間隔已12年的第五次全國作協代表大會于中旬召開。在這次文藝界的盛會上,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
8月,1997年。和北京電視界尤小剛、曹琦同赴美國、加拿大作創作訪問,歷時一月,收獲頗豐。
3月31日,1998年。在插隊落戶29年后的今天,重返貴州。上海電視臺同行拍攝《葉辛回家》專題。此前的元月上旬,赴香港采訪陳香梅女士。就在回故鄉的10天時間里,《孽債》繼獲得全國電視劇“飛天獎”之后,其小說榮獲全國優秀長篇小說獎,電視劇榮獲上海市文學藝術優秀成果獎。創作的二十集電視劇文學本《風云際會宋耀如》榮獲“金獅榮譽獎”。
以上文字摘自葉辛《半世人生》,需進一步說明,他在1997年赴美國與加拿大作創作訪問的收獲頗豐,是指他因此創作了三十集電視連續劇《華爾街來客》。
不難看出葉辛依然創作不輟。其創作量還應包括十六集電視連續劇《煩惱婚姻》,十集電視劇《孽緣》,以及根據自己小說改編的十八集電視連續劇《小樓春雨》,須知該劇一經上海衛視播出,收視率達25%。同時,他還創作了大量的散文隨筆,散見于各類報刊,結集的有《葉辛隨筆散文自選集》。
三
在貴州省時,葉辛曾先后兩次當選為第六、七屆全國人大代表,回到上海后,他又當選為上海市第十一、十二屆人大常委,是教科文衛委員。因為這一職務,使他迅速交到不少新的朋友,這些新朋友不僅僅限于文學圈,他們分布于全市多種行業。他的足跡又由于這一職務,走遍了上海各區、縣。因為立法的緣故,對于不熟悉的領域,他虛心學習,什么水利交通市政建設、民族宗教事務等,他或做調研,或通過座談會,獲取相關知識,既大大地開闊了視野,又更直接深入地了解并參預到日新月異的上海的建設中,使他迅速地重新融入上海、高屋建瓴地認識上海。這種認識令他對中國的現狀與歷史有了更為深刻的反思,特別是對內地不發達地區與沿海發達地區之間的差距,兩地的人文觀照,落后與先進、傳統與現代之間的激烈碰撞,他咀嚼著消化著,使自己的文學思維躍上一個嶄新的平臺。那些新的創作無不打上這些烙印。
1999年5月,葉辛正式受聘為上海大學文學院院長。受聘這一職位,他基于這樣考慮,學校文科教育與現實需要嚴重脫節,許多學生畢業后,專業工作往往難于勝任。這一現狀為社會與教育界許多有識之士所詬病,并苦尋改變良策。對于上海大學來說,聘葉辛為兼職院長,自然是改變這一現狀的一項重要舉措。他呢?不妨以此為契機,既為教育改革盡力,同時在文學普遍滑坡的情況下,讓文學有效地走近莘莘學子。赴任以后,他在一些作家新作問世之際,先讓學生們閱讀這些新作,然后,他邀請這些作家到學校,結合創作實際或為學生們講課,或與學生們座談,進行文學溝通。2001年,他聘請了著名作家王安憶、鐵凝和蔣子龍擔任客座教授,并著手編一本二十世紀現當代文學選本,將迥異于其它選本,盡可能客觀公正地體現二十世紀現當代文學的真實風貌,以自己獨特的文學認知進行文學哺育。
前些日子,《海上文壇》剛剛度過了它十周歲生日,對于葉辛來說,又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此乃他的又一種文學滋味。還在貴州省時,葉辛擔任過《山花》主編,那是一本有著自己風格的純文學雜志。辦這一本《海上文壇》,市場經濟正風起云涌,許多純文學刊物的訂數江河日下,葉辛自有招數應對,走市場,但不是迎合,即放開辦,體現雜志之雜,以紀實和社會熱點為主。作為作家協會主辦的刊物就要有自己特色,擁有一定文學品味。從文章體裁,內容特點,到版式,又盡力體現海派之格調,時尚新穎。以至有人說:北京有個天壇,臺灣有個日月潭,上海有個《海上文壇》,確實,它成了真實了解上海的一個窗口,上海走向“他者”的一條“飛毛腿”。十年來,這本雜志也頗惹了些風波,但不管怎么說,它得到了社會各界支持,當然自與葉辛掌舵分不開。現在它每期發行量三萬余份,微利。
今天的葉辛,可以用“功成名就”形容,這其中一些事,他可以一推了之,別人也無可指責。在生活中,有些小事,他也大可不必那么較真。譬如在作協機關里復印自己的作品,他堅持付費。在他看來,這都不是小事。他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受人關注著,他必須嚴格要求自己。
人文合一,歷來是中國傳統文人做人的理想境界,是中國傳統文人真正的魅力所在,葉辛以此為標準,在人格方面刻意錘煉。當一個作家在人格方面擁有其力量時,無疑至為迷人。
四
在貴州省時,葉辛基本上一年出二本書,回到上海后,是二年出一本書,而且還包括編的書。雖然那些舊作不斷再版,并從過去四十多本書一千多萬文字中篩選出版了《葉辛文集》十卷本,《當代名家精品》六卷本,《葉辛知青作品總集》七卷本和《葉辛代表作系列》三卷本。新的創作量是銳減的,但誰能說,與共和國同齡的葉辛不在質上追求著超越。他也確實朝著這一方向不懈努力。他明白對于喜愛他的眾多讀者而言,正是最希望看到的。
世紀之交,也是千年之交。在時間的長河里,遇世紀之交之人不少,而遇千年之交絕對少數,這些少數人是幸運的。作為這少數人中一員,葉辛覺得它具有難得的文學意味。在2000年,他在《收獲》和《上海文學》上相繼推出了二部中篇小說《愛情世紀末》與《世紀末的愛情》,《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相繼轉載。《作品與爭鳴》在轉載時配發了二篇觀點不盡相同的評論文章。尤其那篇以第一人稱寫中年男女婚外戀的《世紀末的愛情》,因寫得真切,更是引人注目,不少人讀后,對此日益嚴重的社會現象進行了爭論,發表了截然相反的評論。在這二篇小說中,他還沒有表達完他在這特定時空里對當代人愛情婚姻觀念急劇嬗變的詮釋,擬再寫一部中篇小說,題目也取好了,就叫《跨世紀愛情》,然后結成一本集子,一了世紀情結。
目前,因為上海市作協又到任了兩位新的領導,葉辛的行政與黨務工作相對減少,可以多些時間從事創作。上海開埠以來,滄海桑田,成為雄踞于世的現代化國際大都市,作為一個文學命題,它巨大且綿亙不斷,葉辛準備把自己的文學目光更多地投注于此,且已有了全新構架。
有張照片,葉辛站在上海市作家協會那幢別致的小樓陽臺上,右臂肘放在欄桿上,舉目遠眺,他看到了些什么呢?是眼前風景,還是自己已走過的人生之路?那棵砂鍋寨的洋槐樹?那表情像在思考,又像微笑,凝重之中自有一股坦然從容與樂觀自信的氣度,無疑這也是他面對未來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