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虹與“狂飆社”

一

狂飆社是五四運動后，在20世紀20年代中國文壇上發揮過重大作用的一個文學團體，是\"五四\"以后山西省向中國文壇提供的第一個作家群。它最早是由山西省盂縣人高長虹、高歌、高遠征三兄弟，武鄉縣人高沐鴻和段復生、籍雨農、蔭雨等文學青年共同成立的，其第一種刊物《狂飆》月刊在太原出版。

狂飆社的領袖是高長虹，山西省盂縣清城鎮西溝村人。1914年，17歲的高長虹以\"最小之年齡，而成績卻為全班之領袖\"畢業于盂縣第一高等小學，同年考入太原市\"山西省立第一中學\"。他不僅功課好，而且思想進步，當武昌起義成功時，他毅然剪掉辮子，慶賀辛亥革命的勝利。中學時代就開始接觸李大釗、陳獨秀、胡適、蔡元培等人的作品，中國的新文化運動成為他開拓的又一個知識領域。

高長虹在太原上中學的時期，國際國內都是\"亂世\"。國際上，1914年8月6日爆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日本和德國竟在我國山東半島展開了血腥廝殺，結果日本代替德國掠取了山東半島并控制著中國政府，國內，則是袁世凱圖謀\"稱帝\"，閻錫山投靠袁世凱，被封為\"同武將軍\"而竊據山西。閻于1915年8月25日、9月3日、9月16日3次致電\"籌安會\"袁世凱和參政院，極力擁護帝制，并指使山西商務總會、山西蔚豐厚等各處票號，用民眾名義致電請愿廢共和立君主，他還讓山西的政學界在山西全境舉辦提燈會\"勸進\"。在這股逆流面前，高長虹表現了少有的清醒和勇敢。當\"一中\"全體師生員工都去\"勸進\"時，唯有他和另外一名同學沒有參加，還寫了諷刺詩《提燈行》貼在學校最顯眼的公告欄里。這是高長虹第一篇公開\"發表\"的著作，遭到學校當局的迫害，而于1916年初潛回老家盂縣。

1916年春，正是北京新文化運動\"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高長虹帶著中學的全部課本，第二次離開家鄉到北京，在大學旁聽，住在宣武門外椿樹胡同不收房租的盂縣會館里。這里距他要依靠的親戚不遠，離宣武門外路東香爐營的京師圖書館分館也很近，他買上兩塊白薯，常坐在閱覽室的火爐旁，一看就是一天。到1916年年底，中學的全部課程他就完全拿下來了，英語水平已經達到了可以讀寫譯的地步。

這時期，高長虹非常注重新出版的《青年雜志》，尤其喜歡1916年9月改名后的《新青年》。1917年寒假過后，完成了中學學業的高長虹，開始到北京大學旁聽，自修大學課程。此時正逢袁世凱死后的軍閥混戰，北京黎元洪和段祺瑞之間\"府院之爭\"的鬧劇，導致張勛復辟的丑劇出臺，鬧得北京人心惶惶，大學停課。高長虹只好于1917年冬回到家鄉，自修剩余的大學課程，一面博覽群書，一面練筆，整整五年，為他的文學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此期間，他還同太原、北京等地的報社、書店、圖書館建立了聯系，并開始了文學創作，投稿于北京、上海。為表達誓死報國的決心，他為自己取了\"九死\"的筆名。

1922年，他的第一首新詩《紅葉》在《小說月報》上發表了，署名高仰愈。以后陸續在北京、上海的報刊上發表作品。1923年7月1日開始，在《新學生》雜志上連續發表了《為長沙案自殺的三個男女生》等七篇雜文。

二

如果高長虹僅僅把他的狂飆運動局限于太原而不發展到北京，這一運動便只能夭折在太原。事實上，《狂飆》月刊在太原只出了三期便被迫?？?/p>

1921年初，和父親鬧了\"別扭\"的高長虹，辭家在太原文廟博物館找到工作。館長石鼎丞，平定縣人，是山西才女石評梅之父。這時期高長虹結識了張恒壽、張稼夫、高沐鴻、張磐石。通過張稼夫還結識了山西早期共產主義者王振翼、賀昌。

高長虹在寫《提燈行》時就萌發了辦刊的想法，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朋友的提議，使他下了最后的決心。這個朋友叫高君宇，山西靜樂人，中國早期共產主義者，黨的創始人之一。他和長虹是\"一中\"同學，但比長虹高兩班，一直很器重長虹。1924年春，高君宇接受李大釗的派遣，回到山西創建黨的組織，特意到文廟找到高長虹，跟他談了一次。這時的高長虹還沒有接受馬克思主義，政治觀點上的分歧使他們的談話沒有結果，然而，與黑暗勢力作戰的方向則完全一致，所以當高君宇提議由他出面組織創辦一個刊物時，高長虹馬上就答應了。這時是1924年的8月初。

創辦刊物的宗旨是明確的，那就是：把文藝界團結起來，和現實的黑暗勢力作戰。必須組織一個文學社團，可以邀請高沐鴻、段復生、籍雨農、蔭雨、高遠征參加。社團的名稱可以暫定為\"平民藝術團\"，因為他們辦刊物是給平民看的。

最使長虹費腦子的是刊物的名稱。一個與辦刊宗旨相貼切而又響亮的刊名，是一個刊物成敗的關鍵。為此他絞盡腦汁，最后還是覺得\"狂飆\"二字最中意。這個詞他最早是從古詩文中得到的，晉陸云《南征賦》中有\"狂飆起而妄駭，行云藹而芊眠\"的句子，唐韓愈《寄崔二十六立之》中有\"舉頭庭樹豁，狂飆卷寒曦\"的說法，這些是大風的意思。他覺得\"狂飆\"二字比曹植的\"驚風飄白日\"中的\"驚風\"二字要好，它更形象更完美更雅致也更加氣勢宏偉。德國就曾有過以\"狂飆運動\"為名稱的反封建的文學運動，它的代表人物席勒和歌德，以及他們的代表作品《強盜》和《少年維特之煩惱》，都是名貫當時的名家名著。由于他喜愛\"狂飆\"這個詞，他曾在自己的長詩《離魂曲》中用過它：\"掇太陽而為光兮，發狂飆之長嘯。\"他以為用\"狂飆\"二字為刊物命名，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之后，長虹就去找高沐鴻。沐鴻完全同意參與辦刊。于是他們立刻分頭邀集人，下午到汾堤會合，商定此事。由北向南的汾河流經太原城西，這一段的河岸就叫汾堤。

汾堤的柳下，長虹、沐鴻、復生、雨農、蔭雨這5個文學青年，已經完成了他們創建\"狂飆運動\"事業的敲定工作。長虹怕影響弟弟高遠征的學業，沒有讓他來。就這樣，曾經在中國新文學史上放射過光輝、歷時5年半之久的狂飆運動，在這幾個年輕人的打鬧中建立起來了。

為了全力以赴從事狂飆運動事業，高長虹已向石鼎丞館長請了長假，走上了專業出版者的道路。但他還住在文廟，他和沐鴻的住處成了狂飆運動的大本營。他們在這兩個地方集合、寫作、編輯、策劃。經過緊張的籌備，《狂飆月刊》終于在1924年9月1日問世了。由于還沒有找到印刷的地方，這一期是油印的。長虹和沐鴻刻鋼版，用\"一小\"的油印機印刷。由于是油印的刊物，第一期的《狂飆月刊》沒能保存下來。但張稼夫和張磐石都見過它，是用紅油墨印的，刊頭字就是沐鴻的手筆。這一期的作品大部分是長虹寫的，也有沐鴻寫的。

這年的11月1日，《狂飆月刊》二、三期合刊出版時，就是鉛印的正規刊物了。編輯者：平民藝術團。出版者：太原橋頭街少年書社。收作品5篇：長虹的長詩《離魂曲》，沐鴻的書信體小說《佩袋》，雨農的散文《青春之嘆息》，蔭雨的散文《別文瀛湖》和《掃墓》。

就這樣，長虹和他的\"狂飆\"兄弟們終于闖入出版界，扯起\"狂飆\"旗號，向現實的黑暗勢力射出第一排槍，開始了他們艱難曲折的革命斗爭歷程。長虹在《1926，北京出版界形勢指掌圖》中說：\"我們在1924年9月1日辦起了一個小小的《狂飆月刊》，雖然只出了3期，然因此在出版界終于便成了‘闖入者‘了。\"

《狂飆月刊》出版的過程中，長虹已經開始覺察到，閻錫山統治下的太原，是一個封建專制的大牢籠。在這個籠子里從事新文學運動是很難有所作為的。他便萌發了闖進五四運動發祥地北京去，使狂飆運動從一個地區走向全國的想法。他把他的想法告訴了同僚們。沐鴻有點擔心，段復生也不放心，長虹卻激勵他們：你們說我一走狂飆要辦不下去?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我已經考慮過了，你們的情緒都很高漲，不愁沒有人管；沐鴻和蔭雨手頭都有很多存稿，不愁沒有稿子用；印費有限，不愁經費問題。還有什么問題呢?剩下的就是編輯出版了，這在你們還算是問題嗎?你們守著狂飆老陣地，我去開發狂飆新戰場，兩箭齊發，雙成并存，不是更好嗎?長虹一言，使幾個兄弟無話可說了。于是長虹把《狂飆月刊》的重擔委托給他的兄弟們，他單槍匹馬，于1924年9月底闖進北京。

果不出沐鴻所料，長虹進京后，《狂飆月刊》勉強出了二、三期合刊便?？?。長虹完全沒有料到他走后《狂飆月刊》會?？．斔麖亩螐蜕膩硇胖兄懒诉@個不幸的消息后，給他的打擊是很大的。他在《致雨農》中說：\"太原狂飆的?？?，對于我的精神，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打擊，這是我所料不到的事。\"在太原，《狂飆月刊》雖然只出了3期，卻成了長虹闖入北京出版界最后的\"介紹信\"，而且得到了反響。他在《指掌圖》中說：\"便在這一年的冬天，我又因出國問題，認識了《晨報副刊》編輯孫伏園，也便送了他兩份《狂飆月刊》。后來見了他時，他說他給周作人看了，但沒有說什么。但我卻得到郁達夫的兩封信。\"魯迅也得到了這個刊物，反映也相當不錯，\"據他看是好的\"。對于剛剛闖入北京的長虹來說，得到大小說家魯迅和著名作家郁達夫的肯定和贊賞，無疑是重要的。

高長虹的三弟雖然沒有參加\"汾堤會議\"，他卻是狂飆運動的成員，只是長虹沒有讓他承擔編輯出版事務，僅讓他為狂飆刊物撰稿。

高遠征，乳名夏海，1907年7月23日(丁未年六月十四日)生，小長虹九歲。1923年他考入太原進山中學讀書。進山中學是閻錫山為了拉攏知識分子，培養親信，于1922年創辦的一所新式學校。這個學校的學生受五四運動的影響，大都思想進步，在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和黨的組織領導下，很多學生后來都成了黨在政治、軍事、文化戰線上的骨干。高遠征就是這個學校成長起來的革命先烈和新文學運動的前驅。他天資聰慧，功課名列前茅，尤其寫得一手好文章，能詩能文，他的國文作業常常被老師當作范文。他長得白白凈凈，氣度文文雅雅，靦腆得像一個姑娘，然而他極喜演講，講起來口若懸河，很有鼓動性。他頭腦冷靜，思想縝密，很有組織才能，追求進步，是進山中學最早接受馬克思主義的學生之一，入學的第二年即1924年，經紀廷梓介紹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是他們兄弟三人中接受馬克思主義最早的一人，是家鄉盂縣第一位共產黨人。為了表達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到底的決心，他為自己取了\"遠征\"這個名字。

長虹非常器重他的三弟，常去進山中學看望他，給他買書刊雜志，鼓勵他學好外語，還整整花了半年時間，課余時間教他學世界語。遠征對大哥也非常敬佩，把大哥看成是自己的啟蒙老師，對他是言聽計從。當長虹提出出版《狂飆月刊》時，他完全贊成，除了盡力參與狂飆運動外，還積極為狂飆刊物撰稿。1924年8月28日，遠征出了一篇小說《慈母》，立刻就給長虹送去。

長虹正在晉華書社找資料，剛到不大功夫，遠征就來了。他雖然剛剛18歲，可個頭整整高出長虹一個頭?？匆婇L虹，他把手里捏著的那一篇小說稿遞給長虹。長虹打開一看，首頁上便是兩個大字：\"慈母\"。三弟告別后，長虹翻過首頁，工工整整的小楷字便一個一個地跳入他的眼簾：\"在二年以前，她的4個兒子已有兩個在外的了。她的大兒虹，從前曾住過兩年大學，后來不知什么原因，便終止了他的學校生活。他確是一個天才家，他的思想新鮮純潔。他和家庭間意見不能溶合，并且為達到他的理想，所以一向客居在外；這并不是他對他的慈母失去了眷念，也只是不得已罷了......\"

讀到這里，長虹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模糊了，他再也讀不下去了。兄弟之間的理解，母子之間的親情，在他的胸中涌動、翻騰......

就是這篇小說，觸動了長虹思母之情。這種感情，攪得他無法安寧。于是在1924年9月18日，他把狂飆事宜托付給他的狂飆兄弟們，在去北京之前，\"硬著頭皮回家住了10天\"。

這篇小說，由于《狂飆月刊》停刊，長虹便把它發表在1924年11月9日在北京創刊的《狂飆》周刊上。這是高遠征的處女作。

長虹回家住了10天，9月28日從家里趕到陽泉附近的測石車站時，去北京的火車已經開走。他很想趁機返回太原，等《狂飆月刊》第二期出了再去北京，終于覺得沒有必要而沒有回去。他在測石等了一天，坐29日的列車，于30日晨到達北京，開始了他1年4個月又17天的北京狂飆基業的開拓事業。

三

在北京等著高長虹的，不是勝利的坦途，而是崎嶇的險路。橫在他面前的，仍然是那只攔路虎--\"窮\"和\"環境\"。\"窮\"還比較好應付，他可去不收房租的老住處，可以白薯之類食品維持簡單的生活。\"環境\"可就不那么簡單了，他必須聽命于\"環境\"對他的折磨。

首先是政局的混亂。北洋軍閥統治下的北京，言論出版毫無自由可言，報刊、雜志、書籍屢遭查禁。而且軍閥之間連年混戰，北京的老百姓惶惶不安。

其次是長虹要依靠景梅九的希望受挫。景梅九，名定成，山西運城人，老同盟會員，辛亥革命元老。這時他在北京主持《國風日報》，這和1911年他和谷思慎、王運賓在北京創辦的報紙，在推動辛亥革命方面起過很大的作用。時人稱《民報》和《國風日報》\"可抵10萬大軍\"。長虹父親和景梅九是朋友，長虹曾受過景梅九的器重。長虹來北京，就是想通過景梅九的關系，在《國風日報》附刊出版《狂飆》周刊。誰知《國風日報》已經因反軍閥而被查封了，長虹的希望落了空。

第三是《狂飆月刊》的夭折，\"雙成并存\"的愿望變成了\"兩敗俱傷\"。

第四是出國希望落空。進退維谷之中，長虹想到與其在國內這個\"只住著腐爛的尸身與干枯的白骨\"的地方糟蹋時光，不如出國去看看，以便吸收一些有益的東西。他懷著這個愿望拜訪了《晨報副刊》未曾見面的編輯孫伏園，他的《家庭之下》6首詩就是孫伏園為他編輯發表的。孫伏園是出版界知名編輯，爽快地答應每年資助長虹二三百元的費用供他出國深造。長虹給孫伏園留下了《離魂曲》，就開始了出國的準備。誰知1924年10月23日，《晨報副刊》發生了代總編輯劉勉已抽去孫伏園已編好的魯迅的《我的失戀》稿子的事件，孫伏園憤然辭職，資助長虹出國的計劃也只好取消了。

同日，正在與奉軍作戰的直系將領馮玉祥，聯合陜軍將領胡景翼，組成國民軍，回師發動了北京政變，囚禁曹錕，并電請孫中山進京商討國家統一大計，使北京的政治氣候暫時松動，《國風日報》復刊，景梅九還職。長虹喜出望外，拜訪景梅九，商定由《國風日報》附刊出版《狂飆》周刊和《世界語周刊》，不收編輯印刷費，但也不付稿酬。長虹興致勃勃地去找幾位新結識的朋友，得到的答復卻是：\"沒有名氣，辦報是不會成功的。\"長虹不能同意這種意見，在《我的悲哀》中說：\"我不拒絕人的反對，但以這樣的理由發出的反對，叫我如何接受呢！\"逼得他只能自己做稿，自己編輯，自己校對，自己發行。

同年11月9日，新的刊物《狂飆》周刊終于在北京出版了?？^字還是沐鴻的手筆，編輯者乃署名\"平民藝術團\"，發行者署《國風日報》社\"狂飆\"出版部，發行處署北京宣外魏染胡同(14期后改為北京中老胡同15號呂蘊儒寓)，每星期日出刊，確如魯迅所說，像個\"兄弟周刊\"。然而，路終于是讓他闖出來了?！犊耧j》周刊的創立，激起長虹更大的雄心。他還籌辦著《太平洋日報》和《社會服務月報》，并想辦一個《每周評論》和個人刊物《長虹月刊》，但都未成功。

長虹辦刊的宗旨，仍是要做向\"現實的黑暗勢力作戰\"的強者。他在《狂飆》周刊的發刊詞《本刊宣言》中表述了他的觀點：

黑沉沉的暗夜，一切都睡熟了，死一般的，沒有一點聲音、一個動作，閑寂無聊的長夜呵！

這樣的，幾百年幾百年的時期過去了，而晨光沒有來，黑夜沒有止息！

死一般的，一切的人們，都沉沉的睡著了！

于是有幾個人，從黑暗中醒來，便互相呼喚著：

--時候到了，期待已經夠了！

--是呵，我們要起來了。我們呼喚著，使一切不安于期待的人們也起來吧。

--若是晨光終于不來，也起來罷。我們將點起燈來，照耀我們幽暗的前途。

--軟弱是不行的，睡著希望是不行的。我們要作強者，打倒障礙或者被障礙打倒。我們并不懼怯，也不躲避。

這樣地呼喚著，雖然是很微弱的罷。聽呵，從東方，從西方，從南方，從北方，隱隱地來了強大的應聲，比我們要大的應聲。

一滴水泉可以作江河的始流，一張樹葉之飄動可以兆風暴之將來，微小的起源可以生出偉大的結果。因為這個緣故，我們的周刊便叫狂飚。

《狂飆》周刊創刊后，逐步吸引了一批文學青年加入到狂飆運動的行列中來。最先加入北京狂飆運動行列的，是長虹的二弟高歌。

高歌，名仰慈，字普蓀，乳名秋海，1900年9月14日(庚子年八月二十一日)生，小長虹兩歲。他在家鄉小學畢業后，1917年考入太原市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五四運動時期，他是運動的積極分子，參加了5月7日在太原海子邊召開的全市學生大會，又參加了各校統一行動的罷課斗爭和游行示威，向省議會和督軍府請愿，要求收回青島，廢除\"二十一條\"賣國條約，查封焚燒日貨。五四運動對高歌有極大的影響，促使他確立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民主主義立場。他曾在學校操場上的雪地里，用腳劃出了兩個大大的字--革命。1922年畢業后，他在故鄉盂縣第一高等學校任國文教員，提倡新文化，力主教育革命，抵制文言八股，講授魯迅、茅盾、俞平伯、冰心等人的文章和新文學知識，很受學生的歡迎。他還利用節假日組織學生演文明戲，在學校的操場上搭起戲臺，演出高歌創作的《少奶奶的扇子》、《猶是春閨夢里人》和他改編的《蘭芝與仲卿》。之后，他又組織學生們到鄉下巡回演出，上演他編寫的通俗文明小戲《賭博之害》、《鴉片之害》、《逃荒》、《窮人翻身》、《革命》等。他的活動雖然受到學生和鄉親們的歡迎，卻遭到以校長田秀麓為首的封建頑固派的極力反對。高歌受到排擠，于1924年11月初到了北京，與哥哥匯合，加入狂飆運動。高歌的到來，使孤軍奮戰的長虹如虎添翼，使得《狂飆》周刊成了更加名副其實的\"兄弟周刊\"。

加入狂飆運動后，高歌開始了他的文學創作生涯。1924年11月23日，他第一次使用他的筆名\"高歌\"，在《狂飆》周刊第3期上發表了處女作小說《愛的報酬》，從而奠定了他文學創作的基本走向--反封建以及爭取婚姻自由的主題和象征手法的藝術風格。

1925年初，《狂飆》周刊在北京出版界立足已穩，不少朋友漸漸圍攏了過來。他們是中國大學的向培良，北京大學的尚鉞、黃鵬基，北京世界語專門大學的呂蘊儒，北京的狂飆運動出現了它成立以來的一個高潮期。太原狂飆運動的\"元老\"們，一直和長虹保持著聯系。段復生還于1925年5月到北京直接參與狂飆運動的工作。

1925年3月22日，當《狂飆》周刊出至第17期時，由于銷路逐期遞減，辦報的老朋友走了，印刷方面也發生了問題，又受到報館的壓迫，便?？?。此時，曾有一位朋友愿意介紹《狂飆》周刊到《京報》做一個附屬物，條件是要他也加入\"狂飆社\"，但\"狂飆\"同仁意見不統一，培良贊成，長虹與高歌反對，結果沒有辦成，《狂飆》周刊遂不得復出。

《狂飆》周刊出版17期，目前僅見16期，缺最后一期。就16期計，見報作者21人，發表作品78篇。其中長虹33篇，高歌8篇，沐鴻、培良、月志各4篇，象乾3篇，蘊儒、已燃、云塢、鳴波、祚祥、本報各2篇，遠征、蔭雨、綠旗、返真、宇、淑、欲擒、成竹、何降云、魯迅各一篇。78篇作品中，詩16首，散文詩20首，散文4篇，雜文5篇，小說24篇，戲曲1篇，書信6封，雜記2則。

《狂飆》周刊是以文藝刊物的面目出現的，長虹的系列散文詩《幻想與做夢》，高歌的系列小說《清晨起來》構成它的骨架。《狂飆》周刊的作品，以自己獨特的風味，為破土不久的中國新文學園地，增添了新的姿色。

1925年11月初，長虹安排好《狂飆》不定期刊的稿件，為\"小弟弟\"閻宗臨赴法國勤工儉學湊旅費，抽空回了一趟太原。他本來計劃在太原逗留兩周，不想正趕上河南的\"建國豫軍\"樊鐘秀聯合\"國民二軍\"攻打山西，火車不通，一直耽擱了兩個半月，他只好住在朋友家里寫他的小說《游離》。

高歌在開封呆了4個多月，因\"國民二軍\"軍長胡景翼病歿，岳維峻接替軍長職位，眾望不歸，河南政局混亂，他便在1925年8月30日《豫報》?？螅乩霞沂谭畈≈氐哪赣H。長虹到太原后，高歌便寫信給哥哥，說母親病得很重，也很想他，叫他千萬回來看看。

1926年1月中旬，長虹終于回家了。這幾天里，長虹身在家里，心卻惦記著他的狂飆事業，便謝絕了親人讓他在家里過年的強烈要求，當北上的列車開通之后，他便于同月下旬回到北京，結束了他對家庭最后的一次眷顧。他離家不久，3月2日父親就病故了。接著他母親、大伯父、大伯母相繼離開人世，他年僅9歲的小弟弟也在這年夭折。這一年他家連著死了5口人。

長虹1926年1月28日回到北京時，《莽原》周刊早已停刊了。他那時時待發的\"箭\"，失去了得力的\"弓弦\"，便無以發射。對于長虹，這種寂寞是難以耐得住的，于是在當年2月，他和他的狂飆兄弟們又創辦了《弦上》周刊。

2月8日，長虹的寓所--沙灘銀閘公寓樓上的一間房子里，他和鄭效洵等幾位朋友閑談，萌發了創辦一個刊物的想法，于是就立刻把這件事商定下來，刊名叫《弦上》，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意。辦刊的宗旨還是\"把文藝界團結起來，同現實的黑暗勢力作戰\"，而主要攻擊的目標是北洋軍閥和為北洋軍閥張目的現代評論派。編輯者長虹、鄭效洵，編輯部設在東城大院府胡同27號鄭效洵家，發行者為\"狂飆社\"，每逢星期日出版。承印者是沙灘北京大學紅樓地下室的一個印刷所。這是長虹他們吃餛飩時偶然發現的，印費比較便宜，印刷周期也短。

時隔幾天，即2月14日，《弦上》誕生了。這是一個袖珍刊物，64開本，薄道林紙印刷，每期只有8頁，印數為1000份，印費只有3元。自費印刷，自己發行，由狂飆運動者們分頭送往各大圖書館，然后就分頭沿街叫賣。因每份只收銅子2枚，很快就能賣出去。

4月16日，長虹和鄭效洵赴滬創建上海狂飆運動基業，《弦上》從第10期起由應召回京的高歌擔任編輯。從第12期起，還增加了上海發行處，那是長虹到上海后開發的，地址是上海北四川路橫浜橋林家花園142號。

《弦上》周刊，是這時期支撐狂飚狂飆《長虹月刊》一文中說：\"狂飆周刊既久已?？?，狂飆小叢書和狂飆不定期刊也久無消息，我個人的那個《長虹月刊》自然更無從提起，雖然現在還有一個小小的《弦上》維持著狂飆窮苦的生命。\"

《弦上》周刊的作者都是用拉丁字母署名的，有人對此提出異議。長虹以編者的名義在《弦上》第9期以《有些人說和我們說》為題回答說：\"有些人說，罵人不署真名，是逃避責任。我們說，ABC......就是我們的真名。如有人不懂我們的名字，我們有狂飆社負責。\"

8月1日，《弦上》出至第24期，因經濟支絀而被迫?？恕"窮\"這只攔路虎又一次顯示了它的威風，區區的3塊錢，不夠\"特殊階級\"飯桌上的一碟小菜錢，他們卻拿不出。這些甘愿為國為民當一只\"負重的駱駝\"的狂飆運動者們，就因為掏不起這3塊錢，他們那正向\"舊的黑暗勢力\"發射著利\"箭\"的\"弦\"，就被無情地扯斷了。

《弦上》周刊出版24期，目前僅見23期，缺20期，21期也僅見目錄。就23期計，見報作者26位，收作品182篇。其中A(尚鉞)8篇，B(高沐鴻)8篇，C(長虹)49篇，D(?)11篇，F(段復生)12篇，G(?)2篇，H(鄭效洵)5篇，I(?)2篇，J(?)1篇，K(高歌)13篇，L(魯迅)1篇，M(?)1篇，O(?)1篇，P(向培良)23篇，Q(黃鵬基)19篇，R(?)4篇，S(高遠征)1篇，T(?)1篇，U(?)1篇，Y(?)5篇，Z(閻宗臨)2篇，此外EEL各2篇，CH1篇，\"我們\"4篇。182篇作品中，詩16首，散文詩13首，散文44首，雜文80篇，戲劇8篇，論文5篇，譯文15篇，畫1幅。長虹的49篇作品中，詩6首，散文詩9首，散文12篇，雜文21篇，戲劇1篇。

袖珍刊物的作品也是\"袖珍\"的，《弦上》周刊的作品大都是幾十字幾百字的\"袖珍文章\"，有的還短到只有一句話。魯迅在第2期上發表的題為《一句詩》的文章就只有\"春秋兩季罵西瀅\"七個字。千字文有14篇，兩千字的作品只有1篇。

《弦上》周刊\"弓\"微\"箭\"細，然而它發射出去的箭鏃卻堅勁無比，鋒利有力，箭無虛發，直刺北洋軍閥及其幫兇們的心窩，成了當時出版界敢于直面野蠻統治者的強者。其中長虹的作品，繼承了他在《狂飆》周刊和《莽原》周刊時的戰斗風格，是《弦上》風格的代表。如\"三·一八慘案\"發生后，《弦上》周刊集中了3期的篇幅，以9篇文章的火力，向以段祺瑞為首的北洋政府及其幫兇們進行了猛烈的射擊。長虹在他的《論三月十八》一文中，對北洋軍閥表示了極大的蔑視，寫道：\"一千副挽聯，抵不住一個無名者一剎那的真的覺悟與決心。一千行眼淚，抵不住血的一滴的跳動。慘殺不是有力的反動，無足驚，無足畏，那只是死尸的反照的回光。重要的是，有沒有新生的力在顫動?我愿意藏起我的傷心的眼淚，而用鎮靜的喜歡遙望著未來的健者。純然對于慘殺的詛咒，那是從卑怯出發的一種感情，在那后面，有饒恕的乞憐的無望，僥幸逃避的失敗，出乎意外的破滅在植根著。地球上沒有真正的敵人，只要看出他們死的機關，他們立即便會成為死人，這是多么可笑的敵人呵！但是，敵人們笑了！我們是這樣的可憐！讓我們也有笑的一日，讓我們自己把那最后的勝利賜給我們吧！\"

對于反革命面目尚未暴露出來，在一般人眼里是\"北伐英雄\"的蔣介石，長虹則老大不客氣地稱他是軍閥當中\"脫穎而出，挺立其上。蔣之人，誠國民有黨以來第一人也！觀其根深葉茂，曲徑旁通，應付得宜，雷怒而鶯訴，可歌可泣蔣介石也！\"當然，蔣介石還屬于軍閥中的雛形：\"雖然，現在有一軍閥者，當然就有個發展、變化、成形的問題。\"對此長虹沒有作出什么預測，他只是以調侃的筆調寫道：\"然而，然而，天下大難，來日方長，一言而興旺，一言而喪。余老矣，眼花矣，余待將看幾場龍虎斗也！\"

四

奉系軍閥統治下的北京，成了\"恐怖與陳腐黑暗編織的囚籠\"，長虹無法忍受。1926年4月16日，他偕同鄭效洵一起到了相對自由一些的上海，狂飆運動中心南移。長虹到上海，在北四川路橫濱橋林家花園142號為狂飆運動開辟了第一個立足點。這里成了北京《弦上》周刊的上海發行處和長虹開展狂飆上?；鶚I的最初基地。

長虹在上海開展狂飆運動，首先得力于章錫琛的幫助，《莽原》周刊時期，他們是朋友。章錫琛此時在上海編輯《新女性》，并在籌辦著開明書店。長虹提出在開明書店出版發行《狂飆》季刊，章錫琛同意了，長虹便著手籌備。同年8月，開明書店已經開業，但由于章的原因，經營了四個月的《狂飆》季刊計劃，長虹放棄了，又與各書局協商，最后和沈松泉主持的光華書局達成協議，由該書局出版發行《狂飆》周刊。長虹將季刊的稿子重新編輯，很快付印，于10月10日，狂飆運動的第三代出版物--《狂飆》周刊，終于創刊了。15開本，每月一期，有插圖，在當時的周刊中，是頗為壯觀的。同時還出版一種《狂飆》增刊，每月一期，主要是介紹國外美術作品和劇照。長虹本來主張《狂飆》增刊不加價，附于《狂飆》周刊發行，但書店為經營利益計，還是加價了，并分開出售。此增刊僅見一期，發美術作品3幅，雕像2幅，劇照2幅。

1927年1月30日，《狂飆》周刊出至17期時，因經濟困難而被迫?？?。17這個數字，似乎成了出版物一個不可逾越的極限。17期周刊見報作者24位，發表文章240篇。其中長虹135篇，尚鉞22篇，高歌17篇，培良13篇，仲平、魯彥各9篇，沸聲7篇，沐鴻6篇，朋其5篇，效洵、德榮各2篇，遠征、亦我、杰克、張敬、白虹、王培義、武新宇，沄沁、張諒甫、尚彤聲、斛子、土地老、埃及人各1篇，其中詩36首，散文詩1首，雜文114篇，戲劇3篇，論文10篇，通信12封，譯文14篇。

長虹在創辦《狂飆》周刊的同時，還先后籌劃了三個《狂飆叢書》：第一個是《狂飆叢書第一》，由章錫琛主持的開明書店印行。共出書兩種：高長虹的《光與熱》，黃鵬基的《荊棘》。因這個書店印書太慢，只出了這兩種就停止了。第二個是《狂飆叢書第二》，先由李小峰主持的北新書局承接，因長虹和該書局意見不合，遂改由趙南公主持的泰東圖書局印行，共出書12種，順序是：尚鉞的《病》，高歌的《清晨起來》，長虹的《獻給自然的女兒》、《曙》，高沐鴻的《夜風》，尚鉞的《斧背》，向培良譯的《死城》，長虹的《游離》、《走到出版界》，高沐鴻的《紅日》、《狹的囚籠》，向培良的《中國戲劇概論》。第三個《狂飆叢書第三》，由沈松泉主持的光華書局印行，共出書9種，順序是：向培良的《我離開十字街頭》，高沐鴻的《天河》，魯彥譯的《給海蘭的童話》，向培良的《沉悶的戲劇》，高歌的《高老師》，長虹的《給--》、《時代的先驅》、《春天的人們》和《從荒島到莽原》。三個叢書共出書23種，其中長虹9種，向培良、高沐鴻各4種，高歌、尚鉞各2種，黃鵬基、魯彥各1種。三個叢書從1926年8月開始陸續出書，一直延續到1929年3月。其中1926年出書2種，1927年出書7種，1928年出書13種，1929年出書1種。

上?！犊耧j》周刊和北京的《狂飆》周刊比較，內容有明顯的變化，由文藝刊物變為文藝與科學刊物。在上海《狂飆》周刊上，長虹所喜歡所擅長的散文詩和散文幾乎絕跡，代之而來的是論文。10篇論文中，科學論文占了5篇，加上另外4篇科學譯著，而且都是頭二條的壓版之作，可見對科學論文的重視。

1928年4月1日，對于狂飆運動者們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一天，長虹、高歌兄弟從三弟高遠征參加南昌起義犧牲的悲痛中走出，兄弟釋嫌，攜手合作，狂飆運動迎來了它誕生以來的一個最高潮期。這天，狂飆出版部正式建立，高歌擔任編輯，部址設在上海市四川路194號洋貨店的二樓上。這里成了狂飆部的大本營，由長虹、高歌常住坐鎮。從此開始，狂飆運動不僅著書立說編輯刊物，而且自己也要出版書刊了。

建立狂飆出版部，需要跨越許多障礙。第一個障礙，便是資金問題。長虹提出把狂飆社辦成一個協社性質的組織，由作者、編者、讀者共同投資辦出版事業，由他們每人以5元到10元的股金入股，預計股金能集到1萬元。他也看到，協社于中國也許還來得太早，招股辦法未必能取信于人，所以他提出招股分兩步走，9、10兩個月為第一步，先在狂飆運動者中試行，11月開始第二步，向社會公開招股。出乎長虹意料，在試行中認股者很踴躍，不僅狂飆運動者紛紛認股，社會人士也聞訊認股。先是《世界》周刊的股金移交狂飆出版部，之后上海的4個書局也加入狂飆出版部協社，股金源源而來。于是9月15日狂飆出版部正式掛牌營業了。之后便正式發表出版部招股章程，向社會招股。

第二個障礙，便是印刷問題。上海印刷業生意太忙，出書太慢，造成資金墊付太多，周轉太慢，導致資金入不敷出。為了減輕出版部的負擔，長虹和鄭效洵把出版部的房屋以每月30元的租金承攬下來，以便出版部集中財力印書。然而，這也不是根本之計，長虹認為，不建立狂飆印刷局，出版部就難于穩定。1929年2月，長虹開始了計劃為百人規模的狂飆印刷局的籌劃工作，但最終沒有辦成。

第三個障礙是書刊推銷問題。長虹首先在狂飆出版部下設立了流通處，并在各地建立了代辦處，專門負責書刊的推銷工作。其次是建立狂飆書店，一律由女子經營，除盡推銷狂飆出版物的責任外，更要做成狂飆運動的勞動機關，為一部分獲得解放的婦女開辟了一條經濟獨立的途徑。第一個狂飆書店于1929年2月在南京成立，上海的狂飆書店也計劃在之后的半年內實現。北平的張申府、天津的張友漁、安慶的宗昆也都在籌辦著當地的狂飆書店。

隨著狂飆運動的發展，狂飆骨干也紛紛向上海集中。1928年9月中旬，高沐鴻來滬擔任了《狂飆運動》月刊編輯，之后向培良、尚鉞、柯仲平、鄭效洵、段復生也先后到來。狂飆運動出現了一個史無前例的興旺局面。

狂飆出版部建立1年8個月，共編輯出版過6個叢書，出書35種；共編輯出版過5種刊物，出刊37期。6個叢書是：

一、《狂飆叢書》，北平狂飆出版部印行，出書一種：《青白》。

二、《狂飆叢書第一》，狂飆出版部編輯，復旦書店印行，出書6種：《科學藝術與革命》(長虹)、《鋤頭》(沐鴻)、《火的悲曲》、《清醒與沉醉》、《我們的昨日》和《黑暗中的紅光》(培良)。

三、《狂飆出版物》，狂飆出版部編輯印行，出書21種：《實生活》(長虹)、《革命與藝術》(仲平)、《我的日記》(高歌)、《未奏了的大曲》(仲平)、《野火》(尚鉞)、《心理學問題》(榮德)、《顯克維支小說集》(魯彥譯)、《時代的姿勢》(長虹)、《行為主義》(效洵譯)、《神仙世界》(長虹)、《離婚及其它》(培良)、《經濟學批評》(長虹)、《狂飆運動》(小冊子)、《狂飆社廣告》(小冊子)、《行為論集》(德榮)、《小劇場》(長虹)、《海夜歌聲》(仲平)、《夢的預言》(長虹)、《到樂園去》(長虹)、《留別中國》(長虹)、《宇宙是有窮的嗎》(申府)。

四、《兒童叢刊》，狂飆出版部編輯印行，出書2種：《草書紀年》(長虹)、《鹿母夫人》(長虹選、沐鴻譯)。

五、《民間叢刊》，狂飆出版部編輯印行，出書1種：《甘地》(謝松羔、米星如譯)。

六、《狂飆別集》，這個叢書的來由，是書稿賣掉版權后，又不愿意它們同狂飆完全脫離關系而四分五裂，所以辦了這個叢書專門收攏這一類稿子。泰東圖書局印行，出書4種：《為科學藝術而戰》(長虹)、《星火之獄》(沐鴻)、《壓榨出來的聲音》(高歌)、《野獸樣的人》(高歌)。這35種書目僅見6種：《青白》、《實生活》、《我的日記》、《草書紀年》、《壓榨出來的聲音》、《野獸樣的人》。

5種刊物是：

一、《狂飆運動》月刊，這是狂飆運動的第四代機關刊物，由狂飆出版部下設專門的編輯所編輯。編輯所6個成員及其分工是：張申府負責數學、物理，陳德榮負責心理、生理，長虹負責經濟、教育，柯仲平負責詩歌，高歌負責小說，向培良負責戲劇。編輯所編輯的稿子，還要由出版部編輯高沐鴻再編輯一次，表現了對這個刊物的重視。該月刊至少出過2期，目前僅見第1期，1928年12月出版，收作品10篇，作者是：仲平、德榮、高歌、申府(譯)、效洵(譯)、羅西(歐陽山)、培良、石君、劍波(2篇)。

二、《狂飆出版部不定期刊》，這是狂飆出版部的機關刊物，除刊登出版部的消息、文件外，也兼有出版界的批評、雜感等。此刊至少出過3期，目前僅見第2期，1928年9月21日出版，目錄是：1、出版部消息：協社是經濟的新運動，四書局加入協社，協社資金，《世界》周刊社股金移交狂飆出版部；2、批評與感想：春痕，戰士冰淇淋，藝術超越政治；3、關于出版界：狂飆出版部與各書局，出版界的總評；4、通訊：申府與羅素；5、新書介紹：《荒島》；6、新書預告；7、再版中的書。

三、《狂飆演劇部不定期刊》，這是狂飆演劇部的機關刊物，至少出過1期，未見。

四、《世界》周刊和《世界》月刊，張申府、高歌先后編輯，共出版11期。

五、《長虹周刊》是高長虹1928年創辦的一種純粹由個人創辦的刊物。16開本，18個頁碼，道林紙印刷，圖文并茂，非常精致。這個刊物一直辦到1929年6月15日，共出20期。就目前所見的15期(缺11、14至17期)，其中長虹作品256篇，其余89篇中插圖65幅，別人給長虹的信件及對長虹作品評價文章24篇。在中國新文學出版史上，純粹由個人辦的刊物雖不是絕無僅有，恐怕也是不多見的。高長虹的《長虹周刊》就屬于這種鳳毛麟角。

五

狂飆出版部之后，狂飆運動的另一個大舉措就是開展狂飆演劇運動。1928年11月初，狂飆演劇部正式成立，地點在上海寶山路天通庵附近石庫門的一所房子里。向培良主持，參加者有柯仲平、陳凝秋、馬彥祥、吳以鴻、沈櫻、丁月秋、趙特夫等20多人。他們自編自演，曾在上海、南京等地演出過《從人間來》、《戰士的兒子》、《海夜歌聲》等。1929年3月，高長虹只身赴北京，在王玉堂(岡夫)和張恒壽的幫助下，組織演劇隊，在北京、天津等地演出過長虹的劇本《火》、《白蛇》。

在狂飆演劇運動中，高長虹遇到的問題還是錢。他的理想是籌措到1000至3000元：籌到1000元，便可以開展演劇運動；籌到2000元，就可以建立一個大演劇團；籌到3000元，就可以建立大劇場了。然而，長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實現了他的第一個目標。

1929年冬，高長虹結束了北京的演劇運動回到了上海。這時，向培良離狂飆而去，在上海另辦《青春》月刊，提倡\"人類藝術\"，反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向右轉了。他一走，狂飆演劇運動隨之鳥散。只有高歌、尚鉞、柯仲平三人還守著狂飆出版部這個陣地。此時，尚鉞、柯仲平已加入中國共產黨，高歌不久也成了黨員。他們主要是從事黨的地下工作，狂飆社不過是一種職業掩護罷了?？耧j運動期間，先后有32人加盟；辦過11個刊物，共出過89期；辦過10個叢書，共出書60種(僅見33種)。這一由山西新文學第一個作家群體最早發起的新文化運動在新文學運動的寶庫中，為后人留下了一筆財富。其間，高長虹一人出書21種(目前僅見16種)，加上散著，他為我們留下了100多萬字的文學遺產。1989年，由山西省盂縣政協編輯，中國社科出版社出版一部三卷本的《高長虹文集》。

高沐鴻，山西武鄉人，從上海回家鄉養病痊愈后，就參加了革命工作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先在太行區文聯工作，解放后任山西省文聯主席。他在狂飆出版物上發表作品26篇，在狂飆叢書中出版集子7種。后有《高沐鴻文集》兩卷本出版。高歌，在狂飆出版物上發表作品40篇，在狂飆叢書中出集子5種，加上他以后出版的兩種著作，共出版7種集子。1993年2月，由山西省盂縣政協編輯了《高歌作品集》上下卷。高遠征，在狂飆出版物上發表作品4篇。籍雨農，山西武鄉人，武鄉三才子之一。在狂飆出版物上發表作品3篇。段復生，山西平陸人，狂飆運動解體后參加了革命工作并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在延安工作，解放后在國家稅務總局工作。他在狂飆出版物上發表作品19篇。蔭雨，山西人，他在狂飆出版物上發表作品3篇。

正如高歌所說：\"狂飆是一個時代的名字，并不是我們要造成它，也不是我們所能夠造成它的......我們是適逢機會的生活在這時代里的，它飛躍，它突進！我們隨著它飛躍，我們隨著它突進！\"當軍閥混戰基本結束，中國的前途已經明朗，社會主義的口號已經在先進的知識分子思想上扎根的時候，\"科學與藝術\"的口號便不再有吸引力，狂飆運動的解體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狂飆運動的進步性質，決定了它的絕大多數成員必然向左轉。除個別人外，它的成員都先后參加了革命工作，其中不少人如柯仲平、尚鉞、高沐鴻、陳凝秋、鄭效洵、段復生、王玉堂(岡夫)，還成了黨在文藝文化戰線上的骨干。比起他的兄弟們來，高長虹，這位從山西大山中走出，領導和創辦狂飆社，\"五四\"以后山西省向中國文壇提供的第一個作家群的領袖，他的漫漫的探索腳步從鄉村到城市，從國內到國外，其終點是革命圣地--延安。(責編 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