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啟示錄

2001年10月18日，在麗江召開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文化遺產管理第五屆年會上，與會代表一致通過——創建一個指導文化遺產旅游在市區級發展的模式與方法，并把這些模式命名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可持續性文化旅游發展麗江合作模式”。這一合作模式將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制定成工作文件，供政府、遺產地管理者和旅游開發商使用。

麗江模式的誕生，標志著亞太地區的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業開始進入雙贏格局，步入可持續發展的新時期。它昭示著，麗江古城的明天將更加美好。

走向世界遺產之路

麗江古城是美麗而獨特的，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與之雷同的古城；麗江古城是真實的、厚重的，它歷經了800載風雨剝蝕；麗江古城是鮮活的，仍有數萬民眾在城中居住生活。凡到麗江古城游覽者，無不流連忘返，為之傾倒。

早在1951年初，麗江地方政府作出了“保留古城，另辟新城”的決策，這個決策為麗江今天的“一鳴驚人”埋下了伏筆。

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玉龍雪山下時，麗江古城的保護也開始“主動出擊”。1983年制定的《麗江縣城總體規劃》，首次明確了保護古城的方略。1986年12月，麗江古城成為中國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后，有了《麗江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1994年6月，《云南省麗江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管理條例》則為中國的古城保護法制建設進行了全新而可貴的探索。“敢為人先”的麗江人，使古城保護的意識和方略在不斷地升華。

1994年6月，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歷史文化名城委員會第二屆三次會議在山西平遙召開，經鄭孝燮，羅哲文等專家倡議，會議通過決議建議國家主管部門堆薦麗江古城、平遙古城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無獨有偶，這年10月，云南省政府滇西北旅游規劃會議在麗江召開，和志強省長宣布要申報麗江古城為世界文化遺產，并批準實施“麗江古城保護五四三二一工程”。

然而，麗江古城遭受了不幸，但它又經受住了考驗。正當它進行申報之際，災難突然降臨。1996年的地震使麗江古城遭受了重創。令世人高興的是，麗江地方政府卻“變災難為機遇”，利用恢復重建投資把恢復重建與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整治工作結合起來，對古城進行了全面的修復與整治，共投入人民幣約3億元，拆除了2萬多平方米不協調建筑物，建設了古城排水系統，對古城的民居、街道、橋梁、供水、廁所、路燈、綠化、電力、電信等設施進行了整修與改造，修復了明代古建筑“木府”，實施了萬古樓、雙石花園、“三線入地”、古城消防報警指揮系統等古城保護工程，徹底搬遷或關閉了古城及周邊的污染企業，并有計劃地遷出了一部分古城居民，以降低古城的人口密度，改善環境質量。一系列的保護管理措施終于有了沉甸甸的結局：1997年12月4日從意大利古城那不勒斯傳來喜訊，麗江古城與山西平遙古城、蘇州古典園林一道被列入“世界遺產清單”，從而使麗江古城成為中國首批古城類型的世界文化遺產，同時也是云南省的第一個世界文化遺產。曾經封閉的麗江憑借自己獨特的優勢，悄然打出了“世界牌”。

世界遺產的回報

麗江的人民和政府是有遠見的，他們認識到，長遠的、可持續的經濟發展取決于該地區特有的社會文化資源的保護……實際上，麗江的經濟繁榮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以來旅游業的迅猛發展。麗江也是一個活見證，它證明旅游業可以給文化遺產地及附近的社區居民帶來不同尋常的經濟發展機遇。

早在19世紀末期和20世紀初期，就有許多來自西方的探險家、科學家、傳教士到麗江探險考察，進行了大量的調查研究和義務宣傳，撩開了麗江的神秘面紗。1985年，麗江的旅游業開始起步，當年有28個國家的435個外國人到麗江旅游，到1992年外國游人已達12517人。1995年后，以傳統文化與自然生態保護為基礎的麗江旅游業開始快速發展，大地震的1996年麗江的游客總量首次突破百萬人大關，達106.27萬人次，而2000年，游客量達258萬人，旅游業總收入達13.44億元。旅游業帶動了賓館、飲食、交通、購物等配套行業的全面發展，旅游從業人數已占總就業人數的36.13%，居七大行業之首。正是旅游業的發展，使麗江在關閉污染企業、停止森林采伐后，馬上有了替代產業，妥善解決了就業問題，促進了經濟發展的社會穩定。過去的麗江，很多山區農民靠砍樹謀生，連縣財政的收入也一半靠木材，有森工企業30多個，職工近5000人，還有造紙廠、冶煉廠、電石廠等一些效益較好的企業。但為了保護資源環境，麗江以“壯士斷腕”的氣魄全面關閉了污染企業并徹底停止了森林采伐，此舉使縣財政每年減收5000萬元。代價是沉重的，但回報卻是豐厚的。

正是旅游業，帶動了麗江基礎設施與城市建設的快速發展。日吞吐游客幾千人的云南第二大飛機場建成，麗江至昆明的高等級公路全線貫通，建成了通達全球的現代化郵政及電信網絡，城市建成區面積從6平方公里擴展至14平方公里，城市基礎設施實現了更新換代，云南的第一個五星級酒店就在麗江……

更為可喜的是，許多瀕臨失傳的納西族傳統文化在旅游大潮的觸動下開始復蘇，并融入了旅游市場，得到了新生和“重構”。例如，木府，洛克故居、白沙壁畫等古跡的修復，納西古樂、東巴歌舞、字畫等民間藝術的復活，打銅、制陶、民族服飾等傳統手工業也獲得了新生。傳統的民族文化已形成一個產業，2000年的產值達6000萬元。旅游收入中的一部分返還于古城修復與文化保護，從而促進了傳統民族文化的傳承與保護。麗江進入了旅游發展與文化遺產保護良性循環的發展軌道。

雙贏之路

早在1986年，麗江縣就提出了“把旅游作為主導產業”的發展思路，經過10年的鋪墊和準備，到1995年，旅游業在麗江經濟中的支柱地位開始確立。麗江人清醒地認識到，旅游業對文化與自然景觀有很強的依賴性，如果不能對文化與自然景觀實施有效地保護，旅游業就難以持續性發展。但是，旅游開發與遺產保護又存在著矛盾，它會給當地特有的社會文化結構帶來殺傷力。要實現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就必須把保護遺產放在首位，把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有機地結合起來，走一條雙贏之路。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麗江情有獨鐘，高度關注。早在1996年5月，就選擇麗江古城實施了“協調社區發展與文化遺產保護”合作示范項目，該項目在亞太地區的5個古城實施，麗江古城是中國惟一入選的項目示范點，示范取得了成功。1999年5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又決定在麗江古城實施“文化遺產管理與旅游業：遺產地管理者之間的合作模式”研究示范項目，該項目由挪威政府資助，在亞太地區的8個古城實施，麗江古城依然是中國惟一入選的示范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之所以如此關注麗江，是因為它們相信在麗江，一定會找到一個把遺產保護與旅游發展相結合的“平衡點”，它們對麗江寄予厚望。

事實證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麗江的期待沒有錯。在為期7年的研究示范過程中，麗江地方政府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密切合作，使示范工作取得了成效。1997年12月4日，當麗江古城順利入選“世界遺產清單”之后，世界遺產中心副主任梁敏子女士曾語重心長地告誡道：申報的成功意味著保護責任的加重，從現在起麗江人民必須對全人類負責。

4年來，麗江地方政府本著對歷史負責，對全人類負責的態度，進行了艱難而又可貴的探索和嘗試：

——保持古城建筑物的真實性，按照《古城保護規劃》確定的“分級保護”區劃，建立了古城房屋維修審批管理制度。

——多方籌集資金，按“以人為本”的思路對古城的市政基礎設施系統進行現代化改造，讓古城居民充分享受現代文明，生活得更加方便、舒適。

——通過征收“麗江古城維護費”籌集資金，加大對古城保護的投入，充分讓古城居民參與旅游經營服務，增加收入，從而推動社區發展，使之更加熱愛古城。

——對古城的重點民居建檔掛牌，并向房主發放補助金；經常開展名城意識，遺產意識等宣傳教育活動。

——建立“麗江古城保護管理委員會”，制定更具有可操作性的《麗江古城保護管理辦法》，加強古城的研究與對外交流，對古城實施全方位的維護、管理。

——對傳統的納西族語言、服飾、民俗、節慶、手工業、民間藝術、東巴文化、樂舞、文物等進行系統的搶救、整理與傳承、保護。

——保護古城居民的居住活動，控制和規范古城的商業活動，合理控制游客數量，將與古城氛圍不協調的商業場所，如玉石店、理發店、卡拉OK廳等全部遷出古城。

從麗江現象到麗江模式

麗江憑借自己獨特的文化財富，通過長期的奮斗，終于從“被遺忘的王國”變為“旅游熱點”，創造了旅游發展史上的一個超常規現象——“麗江現象”。

對于“麗江現象”，在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銀行、中國建設部、中國文物局于2000年7月在北京聯合召開的“中國文化遺產保護和城市發展：機遇與挑戰”國際會議上，北京大學教授、北大世界遺產研究中心主任謝凝高是這樣詮釋的：“麗江現象”是指走出了一條“以文化遺產保護帶動旅游發展，以旅游發展促進文化遺產保護”的路子，“麗江現象”的意義在于它不僅為困惑中的中國遺產(古城)保護事業探出了路子，也對中國西部欠發達地區如何立足自身資源優勢加快發展，走可持續發展之路起到了示范作用。也就是在這個會議上，“麗江現象”引起了國際組織、國內機構、國內外專家、各地代表、新聞媒體的高度評價與關注。

2001年1月，由中國風景園林學會，中國文物學會聯合組建的中國世界遺產研究委員會成立大會在麗江舉行期間，到會的我國遺產保護權威專家均對“麗江現象”大加贊賞。無獨有偶，當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與挪威王國的4名官員到麗江進行工作訪問并與麗江縣委、政府領導商談亞太地區文化遺產管理第五屆年會將于10月在麗江舉行的有關事宜時，聯合國官員也認為，麗江古城保護在中國乃至亞太地區已成為典范，在麗江會議上應推出“麗江模式”的古城保護行動計劃，以指導亞太地區的遺產保護工作。

所謂的“麗江模式”古城保護行動計劃是以麗江古城保護管理的某些成功經驗為藍本，吸納了尼泊爾巴克塔普爾、越南惠安、老撾朗勃邦、菲律賓維甘、斯里蘭考勘迪、馬來西亞邁拉卡、斐濟等7個示范點的長處而形成的，是亞太地區8個示范點4年來理論研究和實踐的成果。“麗江模式”由文化遺產保護的市政財政管理模式、對遺產地進行旅游基礎設施投資模式，對遺產地居民進行教育及技能培訓模式、解放旅游開發與保護遺產之間的矛盾模式四大部分組成，是一個系統的框架，因其誕生于麗江，故命名為“麗江模式”。“麗江模式”是指導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行動綱領。

從中國國內認可的“麗江現象”到亞太地區的共同行動綱領“麗江模式”，麗江古城進行了4年苦苦的探索，并有了一些突破，受到了國內外的關注。但是，世界遺產管理是一項長期、艱巨、復雜的系統工程，是國際性的難題。在經濟全球化、文化趨同化的背景下，世界遺產管理面臨更大的挑戰和壓力。麗江古城也將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