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教師走上國際領獎臺

劉兆福

黑龍江省明水縣永久鄉豐饒村三馬架屯這個地方，交通閉塞不通火車，主要交通工具是機動三輪車。一面迎風招展的國旗在綠樹掩映的屯里十分醒目顯眼，在那面獵獵飄舞的國旗下，是一位名叫宋路喜的鄉村教師創辦的學校。

一身土得掉渣的農民打扮的宋路喜性格憨厚、不善言辭，為了讓村里輟學的孩子能有學上，11年前，高考落榜的宋路喜白手起家創辦了這所希望小學。七間農舍般簡陋的教室里，從學前班一直到五年級近160多名學生的瑯瑯讀書聲，與院子里的生畜、家禽的叫聲交織在一起，形成別具特色的田園交響曲。

人生的轉折

1991年高考時，18歲的宋路喜以幾分之差名落孫山，他從縣城回到了貧窮落后的三馬架屯。那段時間，父親見兒子整天憂心忡忡，就不住地安慰他，讓他明年再考。望著年邁的父母和一貧如洗的家，宋路喜決定外出打工掙錢。

那天，當他背著行囊走出村子，路過一個池塘時，忽然發現水面上有一個小孩在拼命掙扎，他顧不上脫衣便“撲通”跳入水中，將已沉入塘底的小孩救了上來。聞訊趕來的孩子的父母跪在宋路喜的面前，聲淚俱下地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滿臉淚痕的孩子的母親說：“要是咱村有個學校，孩子們都有學上，他也就不會在外面瞎跑了!”

此番話對宋路喜震動很大，他身不由己轉身往回走，邊走邊想：“明水縣是國家級貧困縣，而三馬架屯又是這個貧困縣有名的貧困屯。由于太窮，村里辦不起學校，不少已到了入學年齡的孩子上不了學。如果自己能辦個學校，讓那些因輟學四處游蕩的孩子都能坐在教室里學習，等他們長大了才能用知識和智慧改變自己的命運和家鄉的貧困。”于是他打消了外出打工的念頭，發誓一定把村里的學校辦起來。

白手起家辦學校

想辦學首先得有教室、桌椅，為此，他每天走村串戶艱難尋找，但仍無著落，無奈他只好請父母把房子騰出來當教室，父親說什么也不答應。實在沒辦法，宋路喜只好硬著頭皮找村長，村長雖對他的做法大加贊賞，然而一提到辦學資金和教室，村長也顯得無能為力。不過他讓宋路喜去五保戶佟大爺家問問，佟大爺聽到辦學的事，爽快地答應了。

房子年久失修，破爛不堪，宋路喜起早貪黑挑土和泥，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維修、粉刷，兩間草房舊貌換新顏。

沒有桌椅，他就光著膀子頂著烈日和泥脫坯，由于勞累過度，他竟昏倒在泥水里。村民們都被他為辦學而拼命的精神所感動，有力的出力有物的出物。很快土桌土臺壘好了，沒有黑板，不知誰回家拿來了自家的面板然后刷上了墨汁，掛在墻上。就這樣，一所小學初具規模，宋路喜又找來紙筆，寫下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八個大字，端端正正貼在了黑板的上方。開學前夕，他回家把準備蓋房子用的松木桿“偷”出一根，又去明水縣城買回一面國旗。1991年9月3日，宋路喜苦心創辦的希望小學正式開學了，令他沒想到的是一下子就來了17名農家子弟，許多村民趕來，都想親眼看看本村有史以來第一所學校的開學儀式。8點30分穿戴整齊的宋路喜領著孩子們一邊高唱國歌一邊將鮮艷的五星紅旗徐徐升起，同時也升起了這個古老貧窮的小村一抹新的曙光和希望。

甘當鄉村孩子王

剛剛走出校門的宋路喜從未當過老師，平生第一次登上講臺，他微笑著看著全神貫注的孩子說：“同學們，今天我們希望小學正式開學了，希望同學們今后刻苦學習，練好本領，長大成為祖國的棟梁之材!”這些孩子從未摸過書本，十幾歲了甚至連數字都寫不好認不全，這對完全沒有教學經驗的宋老師來說，壓力非常大。為此，宋路喜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手把手地教，直到孩子們將數字寫得規范為止，力爭不讓一個同學掉隊。

為了盡快勝任教師工作，他買回了大量教學參考書，白天沒時間就晚上刻苦鉆研，并經常去縣城拜訪名師，通過一番磨練和實踐，他把課講得有聲有色、風趣生動，同學們都聽得如癡如醉。

學生李芳在日記里這樣寫道：“宋老師從來沒罵過我們，他不但教我們知識，而且還教我們如何做人。”經過一年來的摸爬滾打，宋路喜以校為家，每天與學生們打成一片，到了一年級期末考試，17名學生中竟有15名都獲得了雙科100分，學生和家長的臉都笑成一朵花，宋路喜也初次嘗到了靠自己努力獲得成功的喜悅。

一個都不能少

又一個學期開學時，宋路喜發現有幾個學生沒來上學，他十分著急，放學后便頂風冒雨前去家訪，當他落湯雞似地來到劉彬家時，劉彬的父親卻冷冰冰地說：“宋老師，我家劉彬不去上學了，一是家里太窮，二是念書也沒啥用，你念了十幾年的書，到頭來不還是又回到咱三馬架了嗎？”一席話說得宋路喜心都涼了。他雖心里感到委屈仍心平氣和地對家長說：“脫貧必須先脫盲，如果孩子不上學長大成了睜眼瞎，那不是毀了孩子一輩子嗎?這么著吧，明天劉彬就去上學，他的學費就免交吧!”劉彬的母親感動地說：“宋老師為了孩子挨雨淋遭罪受，咱說啥也不能讓他白跑了，明天彬子一定去上學!”不讓一個學生流失，不讓一個學生掉隊。宋路喜經過一個多月費力尋找，在他苦口婆心的開導下，吳梅等輟學和流失的學生都坐在了溫暖的教室里。一時間宋路喜聲名遠揚，周邊其他村屯的家長舍近求遠，紛紛把孩子送進宋路喜的學校，學校一下子又進來60多名學生，本來不大的教室，就顯得擁擠不堪。于是，宋路喜回家動員父母在自家宅基地再蓋幾間房子當教室，這次，父母見兒子的學校得到鄉親們的夸獎，便欣然同意。在全屯男女老少的支持和幫助下，四間教室拔地而起。

校長擺攤掙“外快”

隨著學生的增加，學校規模逐步擴大，宋路喜深感力不從心。為了保證教學質量，對每個學生負責，他又招聘了3名教師，既然聘了教師，就得給人家開工資，然而學生的學費大都打的白條，拿什么給老師發工資。為了學校的生存和發展，他整天冥思苦想干啥能多掙錢。

又到了一年的寒假，宋路喜去哈爾濱購進了許多日用品，準備去各個鄉鎮趕集，掙點錢。趕集那天，他早早起床，把各種日用品綁在了自行車上，頂風冒雪趕到集市。由于他從未做過買賣，也不會吆喝，等集市散了也沒賣出幾件東西。他有些心灰意冷，為了省錢，他整天一個燒餅也舍不得買。在回家的路上，由于雪大路滑再加上一天沒吃東西，他不慎一頭栽進路旁一米多深的雪坑子里，掙扎半天才爬出來。回到家里，母親見鼻青臉腫的兒子心痛地說：“別再自討苦吃了，你不是做買賣的料。”宋路喜心想：“不賣了，下學期拿什么給老師開工資，拿什么去買粉筆?”第二天他忍著渾身疼痛，又出發了。這天總算有了收獲，賺23.80元。

經過一個寒假起早貪黑地趕集，宋路喜掙了1000多元，當新學期開學時，他的心也有底了。

我會一直干下去

10年來，宋路喜創辦的學校由當初的十幾個學生發展到如今的160多名，且在1998～2000年全鄉統一考試中連年名列第一。由于他成績突出，1998年宋路喜榮獲“明水縣杰出青年”稱號，1999年又被評為“教學管理先進個人”稱號；2000年，他登上國際領獎臺獲得“聯合國國際青少年消除貧困獎”。

他艱苦辦學的事跡也引起了全社會人們的普遍關注。2001年7月，上海浦東教育學院川沙教學區主任張月華專程來到三馬架屯，為學校捐贈了大量學習生活用品，并無償資助10名品學兼優的特困生。

對于將來，宋路喜話語非常樸實：“我會一直干下去，用知識改變家鄉的落后面貌。”

（摘自《人物》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