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昭毅
我國發軔于20多年前的市場取向改革及其成就,舉世矚目。我國幅員遼闊,各地的資源稟賦、區位條件千差萬別,發展的路子各異,因而出現了很多“模式”。“蘇南模式”、“石獅模式”、“白溝模式”、“諸城模式”,如群星閃耀,令人目次不暇接。在人們的心目中,溫州以發展個體、私營經濟和小商品生產起步,迅速把產品和服務推向全國、推向世界。這也許就是著名的也是最引起爭議的“溫州模式”。貴州的國有經濟比例過高,個體、私營經濟發展緩慢,這是貴州經濟發展滯后的重要原因。溫州經濟發展無疑對貴州經濟發展具有許多可資借鑒的地方。為了幫助我省企業家科學認識“溫州模式”,貴州省企業決策研究會2002年11月3日在貴州能輝酒店舉行“溫州模式”的演變與創新專題演講會,由溫州市經濟學會會長溫州大學經濟學院教授馬津龍介紹“溫州模式”的由來和發展。并與貴州的企業家進行交流。
馬津龍先生曾任溫州體改委主任、政策研究室主任,從八十年代初開始,就對“溫州模式”進行了深入的思考和研究,發表相關論文百余篇,此前,馬教授曾應邀在國家行政學院、中紀委干部培訓中心對各級領導講課,并應邀到美國密歇根大學、日本神戶大學就溫州改革和發展問題發表演講。這次馬津龍先生赴筑講學,著重剖析了溫州企業從八十年代初至今所經歷的發展過程,民營企業人才引進、管理體制創新以及企業發展目標選擇,全面總結分析了溫州模式的演變與創新。受到與會企業家熱烈歡迎。
馬津龍教授說,改革開放以前,溫州沒有鐵路,公路也落后,平原僅占17%,而且由于地處沿海,在備戰年代不可能安排大的工業項目。溫州離大城市也較遠,所以條件遠不如貴州。但溫州人有善于經營管理的傳統,溫州人有“東方猶太人”之稱。20世紀50年代全國盛行“一大二公”的時候,溫州就包產到戶1000家,“文化大革命”中包產到戶達到70%,這說明溫州的計劃經濟色彩淡薄。沒有歷史包袱,所以能夠最早進入市場。溫州人的等級觀念也淡薄,是農民、干部都無所謂,80歲的老太也去收購兔毛。不會說普通話,就寫字條與人交流,幾乎是全民經商。服裝、電器、鞋業等迅速發展起來。現在溫州的推銷員遍布全國和世界,溫州的產品——從上面提到的那些傳統產品到鋼琴、汽車——也遍布全國和世界。如奧康,在很多國家都有專賣店。溫州非公有制企業不花國家一分錢投資,卻創造了溫州98%的國民生產總值,同時也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在溫州,失業人員很少,大學生還沒畢業就忙著去闖市場。
溫州的非公有制經濟大多從家庭企業起步。夫妻店、兄弟廠、家庭作坊數不勝數,其生產經營多為鄰近大企業的配套產品、適應市場需求的產品等。小企業的優點是管理成本低,因為誰也不會懷疑對方吃回扣。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這種企業逐步向股份制發展。企業的業主有的好幾個,有的幾十個,有的企業甚至多達數千,這意味著一個企業里頭有很多員工持股。當時曾經發生姓“社”姓“資”的爭論,實踐證明,這種形式有利于企業發展壯大。我國內部職工持股的企業不多,但國外這類企業很多。國家有關部門來調查,得出結論:溫州企業改革的方向符合“三個有利于”標準,溫州經濟姓“社”不姓“資”。隨著資本的擴張,溫州的企業又逐步向規范化的公司制演進。集團公司發展到20530余家,多數是民營的。這些企業多數由家庭企業發展而來,但是隨著企業的擴張,原創企業家庭的股份在企業總資本中的比例越來越小,有的企業已無原創企業的家庭成員。這是企業發展的趨勢。隨著企業的發展,人力資本的地位也日益凸顯出來,公司不僅有貨幣資本股東、董事,也有人力資本股東、董事,民營企業引進人才不惜重金。
馬教授的報告使貴州的企業家深受啟發。有與會同志咨詢國有企業改革問題。馬教授說,與其他所有制經濟比較,國有企業改革的難度最大,沒有行政推動不能奏效。明晰產權的一種選擇可能是職工持股。公司制在國外已有成熟的經驗,我們要結合自己的文化環境進行借鑒、創新。
有與會者請馬教授談對一個期期溫州假冒偽劣產品泛濫的看法。馬教授說,溫州的企業由于都是白手起家的,開始都不可能獲得合格的原材料,所以溫州崛起之初,盜版產品較多,出現了在今天看來是偽劣的產品,如早期的皮鞋、打火機等等。不過有些產品本身就是由價格檔次決定的,一定價格只能買到一定檔次的商品,錢貨價值相符。但是這種情況很快成為歷史,溫州已進入“質量立市”的階段,產品的質量和檔次早已實現從粗糙、簡陋到優質、高檔的轉變。溫州企業建立誠信經濟是經過曲折和反復的。現在企業普遍認識到欺詐的后果嚴重。老板對消費者、對國家不恪守誠信,就很難要求員工對老板恪守誠信。
缺乏誠信也許是資本原始積累階段的普遍現象。溫州企業已經完成原始積累,正轉向制度創新、技術創新階段。為了提高產品質量,技術密集型企業爭相從發達國家引進先進設備,報喜鳥、奧康的設備即分別從日本、意大利進口。
有與會同志請教如何推進經濟結構調整。馬教授引用國外經濟學家的話說,管得最少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自然選擇往往是最好的選擇。經濟調整也是這樣,由政府規定哪種所有制經濟、哪種產業應該達到多大比例,效果未必好。不如政府“消極”一些,由企業以市場為導向,自己去發展,結構可能是優化的。民營企業采用何種組織形式也是這樣。采取什么模式最合適,企業最有發言權,企業自己會選擇,順其自然最好。
有與會同志詢問溫州廉政建設的情況。馬教授說,在溫州,一些領導干部利用職務之便,做“無本生意”,以權謀私,這種情況也有。這是違法亂紀行為,應該受到黨紀國法制裁。更多情況是,一些機關干部有特殊才能,就索性“下海”,自己辦企業,或到企業去謀職,從而獲得豐厚收入。一邊在機關干、一邊為企業干的不多,因為邊際效益很低。
有與會同志提到,溫州企業崛起,資金需求很大,民間金融彌補國有金融之不足,功不可沒。馬教授說,金融是經濟的“血液”,沒有錢,什么事都辦不成。所以改革開放之初,溫州企業大都選擇投資不多、見效很快的項目起步。為了解決資金緊缺的問題,民間金融應運而生。“銀背”相當于金融中介,即為企業籌措資金,收取一定傭金。“錢莊”是私人銀行。
還有“搖會”、“互助會”等,“會”五花八門。這些“會”都是為企業提供融資服務的。典當行業也變相貸款,后來還有“物業信托公司”也是這樣。這些民間金融都出了問題,不得不接受整頓。開始,城市信用社都是私人辦的,后來不得不收歸國有,實行“民有國營”。看來,民辦金融的風險太大,金融必須由國家和專業人士辦。
與會同志認為,溫州企業發展經歷了一個由“亂”到“治”,由粗放到集約、由混沌到有序的過程。在經濟全球化和我國市場經濟體制日益健全完善的今天,落后地區重走溫州發展之路肯定行不通;任何模式都是一定時間、地點、條件的產物,照搬別人的模式從來不可能取得成功,學習先進要學精神實質,關鍵是要學習溫州人敢為人先,吃苦耐勞,善于捕捉商機的精神。
參加這次講座及座談的有貴陽車輛廠廠長惠金根,貴州省工商銀行副行長朱耘,貴陽卷煙廠副廠長魏鷹, 貴州仁都工貿公司董事長張泉水,貴州北極熊實業公司董事長楊雷,貴州移動通信實業公司總經理穆宏,貴州惠智電子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劉詩明,貴州東偉董事長王金華,貴州天龍魔芋食品公司總經理董忠蓉,貴州久美企業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孔農,貴州體育館館長夏五四,遵義天通公司總經理白康林,貴州省長途汽車運輸公司總經理任勇等百余家企業負責人。貴州省人民政府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王禮全、副主任蔡福順也出席了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