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學校在這一事件中不能尊重學生的人格,給學生以平等相處的環境?難道我們的教育者就真的無視學生的自尊,只能用錯誤的方式去糾正錯誤嗎?
為什么我們的學生在經歷這一事件時,表現出如此脆弱的心理,輕易選擇了輕生?難道他不珍愛生命嗎?
是我們的老師錯了,還是我們的教育錯了?是我們的孩子錯了,還是我們的家長錯了?
一名12歲的初一男生因喊同班一位女生的綽號被校領導當著全校學生的面批評一頓,他又羞又怕,回家喝了農藥。頓時輿論嘩然。人們在驚呼“簡單教育險些扼殺稚嫩生命”的同時,除了從教育的角度去探討對學生人格的尊重和教育的方式方法,以及從《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角度去探討學校抑或是家庭的責任和過失外,我們似乎還應該思考些什么?
事實上,問題的出現暴露的只是一個矛盾被激化以后的表象,這就如同我們在海上航行時發現冰山一樣,我們眼前所看到的僅僅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的一角,它巨大的冰體被掩蓋在我們看不到的海面下,如果我們要想避免撞擊的危險,就應該努力去發現那巨大的冰體,從而選擇航向。對于這件事來說,我想,我們要思考的應該是許多個為什么。
學校為什么要對學生進行大會批評?
那是因為這個學生侮辱性的語言構成了對另一位同學的傷害,也是因為這種不文明的語言有損學校榮譽,再加上這個孩子平時就有不良的行為,因此學校決定用懲罰的手段去矯正這一不良的行為,而懲罰的代價是學生自尊心的傷害。
這種做法是不是錯了呢?沒有。
從行為心理學的角度來說,行為是通過后天的學習獲得的,不好的、不正常的行為是在不利的環境條件影響下而產生的某種不適當學習的結果。這可以通過一定的教育、訓練等改變,其中懲罰就是一種有效的手段。
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學校的動機是善良的,它所期望的目的也是無可非議的。
然而,為什么良好的動機卻收到了如此糟糕的結果呢?問題出在哪里呢?
問題出在我們對學生人格的定位上。在這個事件中,當我們的教育者被告知有學生受到了同學的語言侮辱時,第一反應是氣憤,接著會這樣想:“這個學生真令人厭惡,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偏偏去招惹別人,品質太壞,應該好好教育教育他,這樣下去還得了。”
當我們帶著這樣一種模式去接受這一事件的時候,我們便在無意中把學生的錯誤和學生的人品混為一談,也就是說,我們評價的已經不是學生所犯的錯誤了,而是他的整個人。這樣一來,我們便在心中首先對學生的人格有一個否定,于是就不會把溝通的機會和一份寬容留給學生。在這種思維模式支配下,我們的教育者往往會忽略這個年齡學生的一些心理特點,不能心平氣和地去評價和處理這件事。
那么學生呢?他就真的如教師想像中的那樣,是一個故意以傷害別人為快樂又不要自尊的“壞學生”嗎?
顯然不是,如果是的話,他不會去喝農藥。學生在這一事件中所表現出來的脆弱心理說明他有委屈,說明他要自尊。
孩子為什么要用侮辱性的綽號去傷害他的同學?難道他們不友好嗎?
可以肯定地說,學生的行為是錯誤的。處在這一年齡段的學生一個顯著的心理特點是渴望獲得同伴的認可。在這一發展階段中,學生最重視的是他的伙伴和他所處的團體。對于他們來說,獲得同伴的接納和認可是他們最渴求的。于是他們會在自己向往的團體中想方設法獲得這種接納和認可,而在同伴中被認為是英雄可以讓他們感到自豪。于是,他們會以一些不符合道德規范的行為方式去證明自己的勇敢。因此,當我們發現一個男生的不良行為時,應該盡可能地弄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是一種友善的玩笑呢?(如果他們平時經常開這種玩笑的話)還是表達一種對女生的喜歡?(用招惹她生氣去獲得對方的注意是這個年齡段男生的一種表達方式)是一種平日的敵對呢?(對以往的過節兒采取的一種報復手段)還是為了在同伴中表現自己的勇敢……
只要學生不是基于敵對而產生的報復行為的話,我們完全沒有必要把問題看得這么重,以致于把它上綱上線,因為后者會讓我們對學生產生人格上的否定。這樣,學生會感到委屈,而且會增加對教育者的抵觸。學生為什么會感到委屈?為什么覺得難以承受?
“為什么別人也叫了我的綽號反擊了我,偏偏是我一個人在大會上被批評?”學生感受到的是一種處理上的不公平,他會想:“難道我就沒有自尊了嗎?”除此之外,學生還會感到老師不喜歡自己,這樣認知會導致學生對錯誤的推諉,以至于讓我們覺得他是那么頑固地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如果我們暫且撇開對這件事情的處理不說,我不知道我們的教育者能不能從學生的這句話中感悟到什么?學生是有自尊的,他渴望他的老師對他不持有偏見,他也希望從老師那里得到一種信任,相信他能夠改正。如果我們相信這一點的話,我們就會對他的行為給予更多的寬容。因為我們知道,一個有自尊的學生應該是向上的,也是可以改變的。如果我們考慮到這一點,給學生一個自我認識的過程,矛盾可能就不會激化了。
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嗎?
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處理這件事,但前提必須是改變對學生的認知模式。具體地說就是:學生在這件事情上有錯誤,但不能說明他這個人總是犯錯。
如果我們基于這種態度去認知的話,我們便會認為學生有犯錯誤的能力,也有改正錯誤的能力。這是一種積極的評價模式,帶著這種模式去解決問題的話,我們就會選擇一種友好的、建設性的方法。比如說,我們可以通過心理輔導的形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具體的做法是,我們以發生的這一事件為主題,運用心理學中的角色扮演法,讓同學們分別扮演事件中的男女主角,讓每個人都體會一下被別人喊侮辱性的綽號時的心理感受,設身處地地去思考這種做法對別人所構成的傷害,從而在今后的相處中避免這種傷害的發生。可以相信,學生們在這種活動中,完全有能力認識自己的錯誤,學習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也會更樂意為同學之間的友誼而改變自己,向對方真誠地道歉。因為,學生們是希冀友好的。
事實上,當我們把問題交給學生自己去解決的時候,我們也就在無形中向學生傳遞著一種信任,而這種信任就是一種“皮格馬利翁效應”,你期望學生什么,學生就會朝著你所期望的方向去努力,因為他從你的期望中獲得了一種改變自己的內驅力。
我們的心理教育應該怎樣走進孩子的心里?
這個問題可以從兩個方面著手:一是開展學校心理咨詢和輔導。在這項工作中,我們不僅要把心理學的知識教給學生,還要讓學生知道怎樣去運用。這樣一來就涉及到如何設計、實施心理輔導活動課的問題,我們有必要和心理學專家一起來完成這一課題。同時,我們在培養學校心理咨詢隊伍方面,也有必要進行一定的專業培訓,包括心理學理論的學習,心理咨詢和心理治療方法的掌握和運用以及精神醫學知識的了解。應該說,一個有效的學校心理咨詢隊伍應該由學校心理輔導員、心理學專家、精神醫學專家組成。
二是開展家長學校講座,了解兒童、青少年的心理發展規律和特點,讓他們學會在生活中正確對待孩子的情緒變化、人格塑造和意志培養等諸多問題。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我們不能只滿足于我們的家長乃至我們的老師對孩子說:“你真棒!你一定行!”這一類形式化的語言,而是要讓我們的教育者們從心里對學生發出這種肯定和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