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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殺我

2002-04-29 00:00:00文/夏樹靜子帥松生
啄木鳥 2002年5期

幸子是在三月份才覺察到這一點的。那是一個寒風刺骨、陰霾密布的午后。

幸子經常和陽二肩并肩地在市中心建有拱廊、道路顯得十分狹窄的商店的街上散步。這天兩人正在向郊區電車終點站走去。陽二是幸子丈夫省一的同父異母兄弟,年方二十六歲。是一個比幸子小兩歲的單身漢。可能是廣告代理店制片人的工作性質使然,他非常擅長交際。他修長的身材,總是穿著一套筆挺的西裝,或多或少地帶有一點紈绔子弟的派頭。

兩人剛剛在商店街盡頭的一幢大樓里看過試映的法國電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幸子結婚已經半年有余,尚未生育。她整天被悶在位于郊區的十分僻靜的帶有陽臺的房間里。對于無法消磨每天閑暇時光的幸子來說,偶爾得到陽二的邀請,便無異于是得到了恢復青春活力的機會。而且只要是和陽二呆在一起,幸子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竟會毫無拘束十分融洽。恰恰相反,在一本正經、沉默寡言的丈夫省一面前時,幸子總是要產生出一種無名的怯意和緊張感,心情沉重而且郁悶。而陽二的溫柔體貼則恰好可以拂拭掉這一切。因此,丈夫很不希望他們兩個人接近。幸子對此心知肚明,只是裝傻充愣而已。

“你怎么了?”當陽二第二次停住腳步,透過人群的后背凝望著什么的時候,幸子開口問道。

“沒什么。”陽二囁嚅著回過頭來。

“你看到了什么?”

“嗯,方才從樓里出來的時候,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

“真討厭!是個什么樣的人?”

“好像是一個穿著灰大衣、戴著墨鏡的人。也許是我的精神作用吧,因為剛剛看完電影的緣故。”

陽二雖然年紀輕輕,可緊繃繃的臉上卻總是漂浮著一種略帶譏諷意味的微笑。幸子也回頭望了望身后,卻沒有發現什么。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不久,便來到通往電車終點站的階梯下。

“就到這吧。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

說罷,披著藏青色大衣的陽二向默不作聲的幸子輕輕地擺了擺手,回轉身去向交叉路口走去。那股麻利勁兒使幸子心頭掠過一絲不快。

幸子只身一人來到回家要乘坐的電車站臺上時,她突然真切地感覺到一個陌生人的目光正在向她射來——那是一種含有敵意抑或是憎恨,再不就是包含著一種更為危險的企圖的銳利的視線。

站臺上候車的人們按著乘車的位置稀稀拉拉地排著隊。站在那里的幸子深感不安,便向站臺深處走去。靠邊排隊的只有三四個人,她真想立刻乘上電車。

頃刻間,淡綠色的電車已經駛到眼前。幸子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向站臺邊緣走去。就在電車駛進月臺距離幸子不到5米遠的地方,背后突然有人“哎呀”地喊了一聲。同時,背后的人突然向幸子撞了過來。幸子被撞倒在地,險些跌落在軌道上。幸虧她兩手伏地,這才免去了一場災難。車廂就從她的鼻子尖上一掠而過。

幸子倒在地上向后面望去。排在她身后的幾個人趔趔趄趄地站穩后,也都憤怒地向身后望去。肯定是有誰猛地推動了站在隊伍最后邊的那個人。而這股沖勁兒就像浪潮向前翻滾一樣一直傳導到前面,企圖將幸子從站臺上推將下去。

就在幸子在人群中搜索著那個人的時候,一個身穿灰色大衣、頭上帶著一頂相同顏色鴨舌帽的彪形大漢從幸子的視野里一閃而過。那身影一瞬間便消失在剪票口的人群里。

幸子沒能看清男人的相貌。但是,一個男人的面孔條件反射般地浮現在幸子的腦海里。那是一張她不愿意見到的面孔。她在心中暗忖,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加害自己的話,那就只能是他了!

另一件事發生在三天以后的一個傍晚。幸子走出家門比平時稍微晚了些。

暮靄已經漸漸深沉下來,幸子走在昏暗空曠的路上,寒風刺骨。在車站等車的兩三個人中幸子發現了清水夫人。她住在小區盡頭較為分散的公寓里,算是離幸子最近的鄰居了。幸子和清水夫人并排站著嘮了一會嗑。運行時間較長的公交車始終不見蹤影。幸子焦急地向前走了兩三步,全神貫注地向路的遠方凝望著。就在這時,“危險!”清水夫人尖聲喊叫起來。

幸子應聲剛一回頭,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風馳電掣般地沖到眼前。幸子急忙向后撤身。轎車的輪胎發著刺耳的摩擦聲從幸子的裙邊一掠而過。之后,一個急轉彎,加大了油門飛速駛向遠方。

一瞬間里,幸子已經嚇得呆若木雞。那輛車子在幸子探頭等車時正在向相反的方向緩緩行駛著,可是想不到竟會突然急轉彎沖向了幸子。昏暗中車燈已經點亮,在車子飛馳而去的一瞬間時,幸子看到了開車人的背影。那個人戴著大墨鏡,穿著白色上衣——好像是一件灰色大衣。

肯定是平沼澤三,這次幸子是堅信不移了。就是當幸子提出要和他分手時揚言要殺死自己的那個男人。看來,他并非是在開玩笑。

“沒事吧?”清水夫人盯著幸子的臉問道。

幸子沒有吱聲,一溜小跑地穿過了沒有車的橫行道,腳下生風一般向家中奔去。

平沼澤三——幸子結婚前供職的那家罐頭公司同一個科室的同事。該公司一直在向省一擔任財務科長的大商社提供產品,由于這種工作上的關系,上司給幸子和省一搭橋促成了他們的婚事。而平沼則在幸子退職前侵吞了公司的公款,因而受到開除的處分。在平沼貪污的事情暴露之前幸子就已經和平沼發生了關系。那是在一連加了好幾個夜班的一個晚上,為了消除疲勞,幸子應邀去了酒吧。當她酒醉后醒來時,才發現木已成舟。幸子深感自己是被人騙了。但她本身好勝,又迷戀于酒水,這才給人提供了可乘之機。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從那個晚上起,兩個人的關系就拖拖拉拉地保持下來沒有間斷過。僥幸的是公司里沒人知道這件事。幸子對平沼毫無愛意,曾幾次想和對方分手。但每次話到嘴邊又都被她咽了回去。因為她對流里流氣的平沼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感。照這個樣子下去的話,幸子再也無法繼續留在城里過單身生活了。于是她的心中默默地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渴望得到男人庇護的欲望。

被公司開除后平沼仍然按時去幸子的公寓里找幸子。但幸子對對方是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等一無所知。只是覺得他每次來時都是酒氣熏天,生活越發放蕩不羈了。

與省一的婚事正式決定下來以后,幸子才真的鼓足了勇氣向平沼提出了分手的要求。平沼鐵青著臉,露出一種悲慘且輕蔑的微笑。

大約過了三個星期左右,風平浪靜。

從早上送走丈夫去上班,到晚上九點以后迎接丈夫下班之間的時光幸子大都是一個人在家里度過的。幸子一直過著這種平淡的日子,對過去所發生的事從未對丈夫透露過一個字。

當寒冷的感覺漸漸消失,依稀聽到了早春四月的腳步聲時,天氣便突然令人感到溫暖起來。幸子的心情也隨之輕松了許多。她心中暗想,過去所發生的事會不會只是一種偶然的巧合呢?灰大衣、大墨鏡的打扮又有什么新鮮?難道單憑這一點就能夠斷定在站臺上發現的那個男人就是駕駛轎車撞向自己的人嗎?更何況平沼……他真的就會殺死自己嗎?是不是自己的神經官能癥又在作祟了?再說平沼也只不過是在自己結婚時來過兩次電話而已,以后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如今他大概早就把往事忘得一干二凈了。想到這,幸子覺得自己終于從噩夢中解脫出來了。于是,幸子便于當天傍晚拿著陽二通過自己丈夫轉交到自己手中的戲票,毫不猶豫地出去看了一場公演的話劇。丈夫這一天正要陪客戶們打麻將,半夜以后才能回家。這種散心的機會十分難得,幸子自然是興致勃勃喜出望外。

話劇散場時已經是十點半了。幸子走出劇場,打了個的士,吩咐司機把車直接開到家門口。

與市里迥然不同,郊區地帶的夜晚萬籟俱寂。出租車穿過燈光閃爍的小區駛進了帶有陽臺的住宅區。

來到大門前打發走出租車司機以后,幸子一溜小跑地穿過低矮的樹叢來到正門前。這時她才有些后悔臨出門時沒有打開燈。從庭院到門前一帶漆黑一片,為了找到鑰匙眼兒,很是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就在幸子剛把鑰匙插進鑰匙眼兒時,她突然發覺有人從背后向她逼近。就在幸子驚駭萬分之際,她聽到了正門臺階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不過,她只是聽到了一次而已,接著便沒有了動靜。

一種恐怖感襲遍了幸子整個身軀,令她呆呆地佇立在那里。她慢慢地回過頭去,不由得“啊”地大叫了一聲。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卻沒有想到對方離自己是那樣的近。相隔還不到一米遠。在路邊昏暗的街燈的照射下,朦朧的輪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身影,整個兒擋住了幸子。一頂鴨舌帽蓋過雙眼,穿著白大衣,還戴著一副大墨鏡。

“平……是平沼吧?”幸子故意用不見外的語氣向對方打著招呼,聲音顯得有些嘶啞尖細。

男人慢慢地點了點頭,似乎還微微地笑了一笑。與此同時,男人向前邁進了一步。幸子條件反射般地向后倒退了一步。腳后跟碰到門檻上,幸子再也說不出話來。即使大聲喊叫,隔著一條街的鄰居恐怕也難以聽到。而最可怕的是,只要自己一出聲,對方馬上就會對自己下死手。

幸子從門口順著墻根緩慢地移動著身子,男人也同時移動著身軀。拐過房角繞到后院后,對方依然保持著同樣的距離,緊逼不舍。來到后門處時,逃路便只剩下一條。一條幾乎只能通過一個人的狹窄的混凝土私用道路一直延伸到海邊。前面是兩棟倉庫和低矮的堤壩。既然已經到了盡頭,除了逃跑已經別無他策。幸子在反復地琢磨著,怎樣才能在倉庫之間甩掉他。幸子在混凝土道上拼命地奔跑著,而男人的腳步聲也緊緊地響在身后。

路終于到了盡頭。幸子跑到了黑乎乎矗立的海邊的倉庫旁。幸子企圖在倉庫之間甩掉平沼,然而幸子的算盤完全打錯了,對方既不拉長距離也不縮短距離,始終與幸子保持著一米的間隔,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后。幸子已經是氣喘吁吁,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腿腳也不聽使喚了。她無意中腳尖絆在了纜繩上,不由得就勢把身子依附在倉庫的墻壁上。這時,幸子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自己粗大的喘息聲和堤壩對面傳來的波濤聲。她再也跑不動了。

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幸子再一次和那個男人面對面地站在了一起。對方依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黑暗中形成了一個黑黑的陰影,矗立在幸子的面前。映在幸子眼里的身影宛若黑云滾滾的波濤,眼看著逐漸膨脹起來。同時,她耳邊逐漸響起了“我要殺了你”的吼聲。那聲音尖銳異常,宛若平沼親口說出的一般。

“莫殺我!”這句話不由地從幸子嘴中脫口而出。

“莫殺我,求求你了!”幸子的話進一步喚起了一股更為生動逼真的恐怖感。幸子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就要被殺死了。

仿佛呼應著幸子的想法一般,對方將右手伸進大衣兜里,取出一把匕首,又用左手將刀拔出刀鞘。一把寬刃匕首在黑暗中閃爍著發白的寒光。

接著,對方又用右手握住刀把,將刀尖斜著對準幸子的下頦,一步一步地逼近幸子。刀柄似乎很長,男人戴著手套的右手下方露出了相當長的一段刀柄。

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正在向幸子逼近。刀尖眼看著就要捅到幸子的下頦上。我要沒命了——幸子在心中自語道。也就在這一剎那間,一種令人難以自信的強烈的沖動驅使幸子用雙手奪過刀把,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尖指向對方。

男人對此似乎沒有防備,一瞬間里居然打了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跟。并開始用左手將幸子的手腕子反擰過來。幸子死死地抓住刀柄不放。就這樣,兩人又糾纏了好長一段時間。突然,對方趔趔趄趄地東倒西歪起來。可能是方才絆住幸子的纜繩絆住了對方的腳吧。就在幸子想到這兒的時候,竟出人意料地被那個男人一把推開,一屁股坐在了混凝土道上。而那個男人的身子也緩緩地向前彎曲著跪了下去,那把長把利刃似乎深深地被對方摟在了懷里。接著,便整個身軀癱軟下去趴在了地上。

四周頓時恢復了平靜,海邊再次傳來波濤聲。男人微微地喘了幾口氣后便一動不動地俯臥在那里。

難道自己得救了嗎?幸子呆呆地想著。片刻以后,她心情終于平靜下來。

事已至此。可是對方到底怎么了呢?是真的死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等于是自己殺死了他嗎?

突然,一股龍卷風般的感覺從幸子的腦海里一掠而過。剛剛產生的安全感立時消失殆盡。緊接著幸子的眼前便是一片模糊,她覺得自己似乎就要昏厥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長的時間。幸子無力地爬了起來,抬起麻木失靈的雙腿一步一步地向前蹭去。幸子奔向混凝土小道。爾后,她便小跑起來。不知不覺中,幸子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飛快地向家門跑去。

丈夫省一回到家里時已經是四更天了。幸子只是脫掉了一身女式西裝,穿著長襯裙就徑直鉆進了二樓臥室的被窩里。在逃回家里的途中,幸子的上下牙一直在咯咯作響。而在鉆進被窩蓋上毛毯以后也依舊是渾身哆嗦不停。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總算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想。但是,沒睡多久,她就從噩夢中驚醒,渾身上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間,幸子似乎聽到了從海邊傳來的警車發出的警笛聲。她在心中暗忖,我是在做夢吧。

丈夫用鑰匙打開房門走進屋里的聲響使幸子徹底從朦朧夢幻中醒來。她聽到了走上樓梯的緩慢的腳步聲。幸子一邊數著步數,一邊沉浸到一種既感到放心又感到緊張的復雜的氛圍中。緊接著便是那種在丈夫面前經常產生的、使她透不過氣來的模糊不清的壓抑感。省一今年35歲,天生的潔癖使他總是顯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優秀的實業家。他是附近一帶一個知名企業的會計科長,高品質的西裝充分顯示了他的地位。即使回到家里,他也依舊派頭十足。可能是緣于一種自卑感,幸子在丈夫面前總是覺得喘不過氣來。在決定和對方結婚的時候,幸子已經是一個錯過婚期的27歲的平凡的女文員。此外,還有一段與平沼令人不堪回首的關系,她的自卑感大概就是由此而生的。更何況,今天晚上又……

“唉……”幸子不由得在毛毯中發出了低微的呻吟聲。這些事能對丈夫啟齒嗎?更何況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平時冷靜得出奇,遇事從不喜形于色的男人!

省一悄悄地推開門,走進屋子里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幸子。可能是以為幸子正在睡夢之中,省一輕輕地放好公文包,脫下大衣并把大衣掛到壁櫥里,同時又拿出睡衣向浴室走去。趴臥在床上的幸子抬起頭來目送著丈夫的背景。

省一聽到了幸子起身的動靜,回過頭來,以一如既往的平靜的語氣問道:“怎么,還沒有睡啊?”

“你回來了?”

“打麻將打得晚了一點。”省一自言自語般地說。過了片刻,他才終于發現了幸子神色的異常。因為幸子迄今為止從未趴著睡過覺。

“出什么事了?”

省一一邊問一邊向床頭靠了過來。那略顯急促的語氣使幸子倏然想起了陽二。雖說省一和陽二是異母兄弟,但卻很像他們的父親。他們是一對從身材到聲音幾乎毫無二致的兩兄弟。但是類型則完全相反。最明顯之處就是兩個人講話的方式。略帶喉音的低沉的音質雖然相同,但省一講起話來總是慢條斯理一字一頓有板有眼的;而陽二則話語急促并給人一種略含冷淡的感覺。

如果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陽二的話……幸子在心中思忖著。大概自己就沒有這些顧慮了。想說的話大概會脫口而出的。這種毫無意義的胡思亂想反倒使幸子更加心慌意亂。

“發生了什么事?”省一恢復了平靜的語調,又這樣問了一句。接著便順手舉起枕邊的座燈細察著幸子的臉色。香煙味夾著男用生發香水的氣味,再加上一身高貴的西裝,充分地顯示出一個成熟的中年男子的氣質。這就使得幸子一時間啞口無言,居然說不出話來。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幸子的雙眼已經淚如雨下。幸子終于把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了。為了說明事情的原委,不得不把一切都坦白出來——結婚前與平沼的關系;兩次被人襲擊;今天夜里終于被追趕到絕境上等等。

不過,眼下的幸子反倒覺得自己得救了,因為對丈夫來說,“平沼”這個名字并非是初次耳聞。結婚后不久,平沼首次往家里掛電話時,正趕上省一下班剛進家門,便順手接了電話。平沼做了自我介紹以后,便要幸子接電話。幸子幾乎未加理睬就草草地掛斷了電話。后來省一自然問過幸子和平沼的關系。當時幸子只是回答說是以前公司里的一個同事,不過一時興起,掛了個電話來而已。省一當時也未懷疑,毫不在意地一聽而過。

省一那平素紅撲撲端莊的臉一下子變得一片蒼白。整個臉繃得緊緊的,一聲不吭地一直聽到最后。透過對方那副黑邊眼鏡,幸子所看到的省一那明亮的眸子里所迸發出來的,不僅僅是一種驚訝和憤怒,還包含著一種琢磨著怎樣收拾殘局的眼神。幸子呆然思考著,當公司里出現棘手的事件時,丈夫會不會也是同樣一副表情呢?

“你第一次遭到平沼襲擊的時候……”不知沉默了多久,省一終于謹慎地開口問道。其目光仍然在死死地盯著幸子,“那么,在站臺上險些被推倒在軌道之前,陽二是否也看到了那個外貌像是平沼的男人一直跟蹤在你們身后呢?”

“是的。”

“那么我再問你,在公交車站上險些被車子撞倒的情景,清水太太是不是也親眼看到了呢?”

“是的。”

“原來是這樣。嗯……”省一點了點頭,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越發顯得明亮起來。

“也就是說,平沼想要陷害你的事實均有人證。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天晚上他事先埋伏在那里想要殺死你的事實也就可以得到人們的理解了。”

“……”

“你知道嗎?你的所作所為純屬正當防衛。平沼用刀來刺殺你,你呢,則拼命進行反抗,由于失手才造成了對方死亡的結果。因此,是沒有理由定你的罪的。”

“那么,我就不管他算了。”

“那可不行,警察早晚會找上門來調查的。與其那時再把事情交代清楚,不如現在主動交代更為有利。”

“你是要我去自首?”

“不過是說明一下情況而已。”

“我才不干呢!”幸子十分激動地搖了搖頭。不過,瞬間以后,幸子便產生了如下的想法。到底是還是自己的丈夫啊!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那么冷靜那么智慧。可是,就在剛才,幸子已經親手殺了那個男人。丈夫居然提出要自己去坦白自首。自己的雙重恐懼,丈夫怎么就想像不到呢?

“不過……”省一又一字一句有板有眼慢吞吞地說道,“既然事實已經如此,這也只能算是最佳方案了。想來警察局的人是應該會諒解你的。當然了,我會陪你去的。”

說完這句話,省一的表情變得稍微柔和了一些,并用他那寬厚的手掌抱住了幸子的雙肩,將幸子緊緊地摟在了懷里。幸子仍然在搖頭,不肯去警察局。但是,片刻以后,幸子的面部表情發生了變化,呈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開始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按著丈夫指出的路去走才是上策。

省一駕駛著一部中型私人轎車。夫婦倆離開家門的時候,已經是黎明5時許,天將破曉。沿途家家戶戶的窗戶上都還緊緊地拉著窗簾。人們仍然沉浸在睡夢之中。空蕩蕩的道路上飄著乳白色的霧靄,路上人跡皆無。

省一一言不發地緩緩地駕駛著汽車向前行駛。幸子則把僵硬的身體依靠在助手席的靠背上,車內冷得令人緊咬牙關幾乎就要打起哆嗦來。

跑完一段路后,省一點燃了一支香煙,并順手打開了車內的收音機開關。看來,他很有必要緩和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

收音機里傳出了莫索爾古斯基的《禿山之夜》的樂曲。這是省一最喜歡聽的樂曲。只要在起居間里一打開錄音機聽起這個曲子他就不會輕易停下來,幸子也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聽著這首曲子的旋律。曲調雖然十分高昂激越,但是由于音量很小,所以聽起來就仿佛是一種從遠方傳來的聲音。聽著聽著,幸子覺得這一切仿佛是夢中的情景,不由得逐漸陷入到一種昏昏欲睡的夢幻狀態中。

派出所的紅燈映入眼簾時,幸子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省一仍然以緩慢的速度駕駛著車子向前行駛著。

“還是去N警察局好一些罷?”省一嘴里叼著香煙,說出了所轄警察局的名字,煙頭上的灰燼幾乎就要脫落了。

N警察局位于這個區域的中心鬧市區,面向商店林立的電車道。四周天已大亮,路上的來往車輛和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當看到N警察局那黑乎乎的鋼筋混凝土建筑物時,收音機里已經開始了新聞廣播。因為是當地的廣播電臺,所以新聞一開始馬上就報道了市內所發生的各種新聞和事件。

“昨天夜里零時30分左右,在S街道海邊的倉庫旁發現了一具被刺殺的尸體……”

播音員那清脆響亮的聲音刺痛了幸子的心,朦朧之中她聽到了巡邏車的警笛聲。自己到底還是生活在活生生的現實世界中啊!

省一完全被收音機的廣播吸引住了,車速已經減緩到徐行的程度。不久便在人行道上停了下來。

“根據死者大衣兜里的駕駛證,已經判斷出死者的身份。死者是日榮有限公司宣傳部長溝口勇平。現年40歲……”

聽到這,幸子不由得大吃一驚,溝口的容貌立刻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對方是省一的頂頭上司,在公司里總是給予省一以親切的關照。他很喜歡在家里招待客人,幸子和省一就曾經被邀請過兩三次,去過對方位于郊外那寬闊的充滿優雅清新氣息的家。溝口的妻子叫香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四五歲左右。那瘦小且略帶異國情調的臉龐上微微殘存著一點少女的味道。而相比之下,溝口卻是油亮肥胖,一眼看去,似乎舉止干脆利落,而同時又讓人覺得其具有一種黏糊糊的性格。幸子始終無法對其人產生好感。

可是,他怎么會被殺害了呢?而且是在昨天夜里,在同一個地點?

“曾經有一個女人給溝口來過電話,接了電話以后溝口立刻駕車離開了家門,此后便再也沒有回來。”

一個問號突然閃現在幸子的腦海中。怎么?昨天夜里和自己搏斗的男人不是平沼?可是溝口怎么會和自己……

省一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視線使幸子從遐想中清醒過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凝視著幸子。那眼神中包含的另一含義令幸子大吃一驚。從省一那瞇縫著的小眼睛里透出一抹強烈的疑惑之色——那是一種對幸子方才的坦白,也可以說是對幸子和溝口之間的關系所表示出來的疑惑之念。

幸子很想立刻開口打消丈夫的疑慮,卻又因一時的沖動而沒有將話說出口來。

“不管怎么樣,到了警察局如實交代就是了。”

省一壓低了聲音說道,并輕輕地點頭向幸子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說下車吧。這種和他的容貌極為相稱的嚴肅表情,已不容幸子做任何辯解。

幸子打開車門跳下車,來到了N警察局斜對面的人行道上。

“我去找個停車的地方。”省一只留下這一句話,便徑直粗暴地把車開走了。車子拐過警察局從幸子的視野中消失了。突然,不知為什么,一個念頭倏然浮現在幸子的腦海里。

“圈套?陷阱!”

對了,這肯定是個圈套!今天只要自己邁進這警察局一步,恐怕就永遠難以一個人走出來了。幸子下意識地向駛過來的出租車揮了揮手,叫車子停了下來。可是,當她坐到車上以后這才意識到自己并無可去之處。娘家離這里甚遠,而市里又沒有知心的朋友。

忽然,陽二的笑臉從眼前一閃而過。將陽二的住址告訴司機以后,幸子立刻感覺到了一種與往日迥然不同的強烈不安。悔恨和痛楚之感立時涌上心頭。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到陽二的身邊,豈不就等于徹底地割斷了與丈夫的情意嗎?

迄今為止幸子一直佯裝不知,而實際上心里邊可是怕得要命。省一與陽二表面上看似乎處在和睦的狀態中,而實際上,在內心深處卻彼此之間懷著十分憎恨和敵對的情緒。陽二是省一父親的小老婆生下的孩子,在念了高中以后才被認領到家中。省一從心底里瞧不起陽二,并因此感到臉上無光。父親在陽二的母親長期患病過世以后,雖然迫不得已把陽二收養到家里來,但卻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高材生省一的身上。家里的一切,都是為省一一個人準備的。陽二雖然被收養在家中,卻仍然是一個見不得陽光的人。幸子已經從省一及親戚們的談話細節中,充分地體會到了這一點。陽二那顆年輕的心靈備受屈辱,并深深受到了傷害,因此,也就釀就了一種出自本能的對省一的憎恨之情。

雖然只有兄弟倆,但父親去世以后,兩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充其量也只不過才兩三年的光景。幸子嫁過來以后,幾乎就在同時,陽二就從現在幸子住的房間里搬了出去。表面上的理由是上下班不方便。搬到一所離市區很近的狹小的公寓里住了下來。

如果知道自己躲到了那所公寓里,丈夫將會是怎樣一種態度呢?可是如果不去那里,眼下自己又無處可去。幸子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就仿佛是在忍受著漂浮在波浪之間的煎熬。是的,如果去陽二那兒,他肯定會一如既往不分彼此地將自己收留下來的。

陽二居住的公寓,在中小樓房鱗次櫛比的商業街的盡頭。幸子登上了狹窄的樓梯,敲響了那扇掛著陽二門牌的門。沒多久,屋子里便傳出似乎剛剛睡醒的陽二的回應聲。幸子報出自己的名字以后,門立刻打開了。

陽二穿著醒目的檸檬色睡衣。一見到幸子便立刻顯露出一種驚訝的表情。看來對方一下子就意識到幸子是出事了。而此時的幸子已經周身無力,渾身癱塌了一般一屁股就坐在二道門的門檻上。

幸子被催促著第一次走進了陽二的房間。陽二不過是一個單身漢而已,可是房間里卻意想不到地被點綴得光怪陸離。書桌、立體聲電視、小巧玲瓏的電冰箱等——屋內的所有擺設全都樸實無華。但是,所挑選的毛巾以及單張掛歷等卻五光十色鮮艷奪目。而狹窄的房間里最能營造氣氛的,則莫過墻壁上到處張貼著的彩色畫片了。阿爾卑斯群峰輪廓分明地聳立在朗朗碧空中的風光圖;北歐的湖畔以及白色山莊;還有那緋紅色的賽車發動機罩上坐著的滿頭金發身著泳裝的少女模特等等。其巧妙的搭配反而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一股少年氣。這些都使幸子聯想到了陽二的少年時代。

幸子將兩個胳膊搭在餐桌上,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子,開始向陽二講述起昨天夜里發生的事情。內容與講給丈夫的并無二致,但是,幸子覺得在陽二的面前,無論什么時候她都可以無拘無束暢所欲言。

當談到溝口勇平遇害的時候,陽二也大吃了一驚。因為陽二也十分熟悉溝口其人。日榮物產曾通過陽二所供職的廣告代理店在電視上打過廣告,因為工作上的關系,陽二曾造訪過宣傳部長溝口的家。

“溝口先生被殺了……”陽二以難以置信的口吻喃喃自語著。

“不過,我可沒有殺過溝口先生。我一直都以為那個人是平沼的。那時候確實……”

在門廊的黑暗處,當我問對方是平沼先生嗎時,對方確實是點了一下頭的。如果對方不是平沼的話,那就是故意偽裝成平沼的了?

就在幸子胡思亂想的過程中,她覺得自己好像識破了他們的陰謀詭計。

陽二緊縮眉頭,繃著臉,目不轉睛地凝望著桌角。片刻以后,他以一種深思熟慮后的表情看了幸子一眼。

“受害人如果是溝口先生的話,那就沒事兒了。嫂子你根本就沒有殺害他的動機。只是因為他襲擊了你,你才進行了反抗。這樣的話,正當防衛是可以成立的。”

“不過,溝口先生為什么要加害于我呢?”

“這個嘛……也許是認錯人了吧?”

“可是,當我要開門的時候,他突然從我背后鉆了出來,好像是事先就埋伏在那里了。在等著我。而且……”

“這個嘛,原因遲早會弄清楚的。不管怎樣,只要警察當局承認你是正當防衛,那就……”

“我才不去警察局呢!”

幸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做出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

“警察局我是絕對不會去的。因為我根本沒有殺人。”

“沒殺人?”

“當然了!”

這時,互相拼命爭奪長柄尖刀的感覺又活生生地出現在幸子的腦海里。一個腕力遠遠超過自己的大男人突然搖搖晃晃地雙手緊握著刀柄癱倒在地上。而當時自己竟毫無刺傷了人的手感。

“我根本就沒有殺人!那個人只是自己裝死罷了。而且在我跑了以后,毫無疑問就是那個人又把已經被刺死了的溝口先生的尸體以相同的姿勢擺放到了相同的位置!”

那么,那個人究竟是誰呢?幸子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戰。陽二半信半疑地回頭望了一眼幸子。可幸子那死死地盯著他臉部的目光卻使他怯懦地低下了頭。

“嗯……”陽二抱著胳膊,沉思了片刻以后說道,“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的話,嫂子去自首則恰恰中了敵人的詭計。所以,只要你保持沉默,就不必擔心會加罪于你。因為嫂子你根本就沒有殺害溝口先生的動機。”

“是這樣的。”幸子求救似的抬起頭來,望了一眼陽二,“那么,我就在你這兒藏著就是了。”

陽二眨了眨眼,之后便以安慰似的口吻面帶笑容地說道:“不過嘛,呆在我這里并不保險。因為我和溝口先生也有來往,警察備不住也會到我這里來進行調查的。”

“……”

“對了,我的一個朋友在這附近的一所公寓里有一處住房,鑰匙就在我的手里,我看你就暫時住到那里,觀察一下事態的發展狀況好了。”

陽二領幸子去的那個住房,是離電車站有一站距離的街里面的一棟灰色混凝土墻面看上去陳舊不堪的一所公寓的二樓的一個房間。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里陳設著的書桌和電視等與陽二家的擺設完全不同,是一間毫無色彩感的男人房間。房主是陽二公司的一個同事,現在正在國外出差,為了郵寄郵件方便,這才把鑰匙寄放在陽二手里。

“房間倒是窄小了點,你就暫時將就著住在這里吧。不出頭露面或許會更好一些。”

陽二一邊拉開窗簾一邊說道。透過微臟的玻璃,可以看到成排的房屋和汽車道在陰沉的天空籠罩下,人流車流的高峰時刻即將到來。

“我會從公司里給你掛電話的。”陽二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蒙上了一層灰塵的電話機。

“我覺得事情并沒有發展到令人擔憂的程度。”陽二的語氣與平日相比稍微顯冷淡些,話語較快,他瞇縫著雙眼,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似的向幸子擺了擺手,走出了房間。在陽二走下二樓的腳步聲消失之前,幸子一直都在豎耳傾聽。一縷孤寂感和怯怯的心理促使幸子的心煩躁不堪。她真想把陽二叫回來。等到真正只剩下她一個人時,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怖感驟然涌上心頭。她想望一眼窗戶外面的風光,而站立起來時的腿腳卻冷颼颼的。不知什么時候她又坐在了榻榻米上。

只要默默地隱藏下來,警察當局就不會把你考慮進嫌疑犯之列。他們會調查與溝口先生有關的人,最終抓到真正的兇手。這便是陽二講述的大道理。但是,經過一陣反復思考后,那種恐怖感不僅絲毫沒有減弱,反而使她產生了一種自己將會更加深深地落入陷阱之中去的感覺。

靠著窗邊墻壁的幸子不知不覺中進入到似睡非睡的朦朧狀態中。

待她睜開雙眼時,時光已經接近正午。在電視的午間新聞中,幸子終于詳細地得知了事件的經過及進展情況。

溝口勇平的死因確實是死于尖銳的利器。一把尖刀刺進了他的腹部。據說刺入其腹部的尖刀一直保持著原樣。其死亡時間據推測為昨天晚十一時左右。這與幸子當初錯以為自己刺殺了那個男人的時間基本上吻合。不僅如此,現場也就在倉庫背陰處,據說溝口的那輛黑色中型轎車就停放在那里。那一帶到了夜晚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只因昨天夜里市內發生了數起盜竊事件,到處都有警車在巡邏。在夜里十二時左右一輛巡邏的警車發現了溝口的尸體。

在報告完上述情況后播音員又接著說道,與溝口在同一家公司供職的一個男職員的妻子S子女士是事件的重要參考人,警察當局正在竭盡全力搜尋此人的去向。S子女士指的就是自己,憑直覺幸子一聽就明白了。而給了幸子最大打擊的則是搜尋她的所謂的一些理由:其一是溝口的妻子香子暗示溝口和幸子是情人關系;其二是從幸子家里發現了可以作為旁證的物品;其三就是根據這些事實警察當局進行調查的結果,兇器的刀柄上留下的指紋和在幸子家中提取的幸子的指紋是一致的。此外,電視新聞便沒有報道更為詳盡的情節。看來幸子的預感是正確的。但是,幸子死死地抓住自己沒有殺害溝口的動機這一點不放。然而敵人早就為幸子編織好了殺人的動機。

三點左右,陽二拎著一個裝滿了大約足夠食用兩天的面包和水果的購物袋來到了幸子的住處。

“新聞聽了么?”一進門,陽二立刻慌慌張張地問道。

“聽了……”

“出去后我先到報社那兒去了一趟。從朋友那里打聽了一些更為詳細的情報。”陽二避開幸子的視線,故意用辦公事時的快嘴快舌的口吻做了說明。據云:在幸子家里發現的暗示溝口與幸子關系曖昧的物品為——從幸子的梳妝臺的抽屜里發現了一條下面附著金屬盒的銀項鏈。這條銀項鏈是訂婚時省一送給幸子的。幸子在金屬盒里放了一張省一的相片。一個時期曾一直掛在脖子上。結婚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所以就把它放進抽屜里。奇怪的是金屬盒里的照片已經由省一的照片變成了溝口的照片。

另一方面,香子又作證說近兩三個月期間經常聽到一個好像是幸子聲音的女人打給溝口的電話。昨天夜里十點半左右還來過電話找溝口,聽起來就是幸子的聲音。不僅如此,她還說三月十三日星期五下午四點左右,溝口和幸子一起從市內的某大飯店出來時被她撞個正著。

自不必說,這一切都是胡說八道。

這時,幸子回想起了香子那披滿肩頭的紅葡萄色的長發和輪廓分明的蒼白的臉龐。那是一個沉默寡言喜歡寧靜的女人。不過,對方那清晰透徹的大眼睛卻總是睜開著,好像在一心一意地追尋著什么夢想。

一個月前,幸子曾陪著丈夫拜訪過溝口家,當時的香子兩頰更顯得發白,看上去總是給人以一種疲憊不堪的感覺。當時幸子曾在心中暗想香子是不是懷孕了。可同時又覺得有些奇怪,為什么溝口不把這當成一回事,向大家公開呢?

如今,偽人證和偽物證全都無情地揭露出一個丑陋的事實——香子和自己丈夫的丑陋靈魂。

香子哪兒有那么大的誘惑力可以吸引住丈夫省一呢?但同時幸子又覺得這已經是無可辯駁的事實。而省一之所以企圖陷害自己,除了想要消除掉他與香子之間的障礙物之外,或許對自己和陽二之間的關系曾產生過胡思亂想,便產生了一股憎恨的怒火也未可知。

“一切都按照他們的意圖實現了。”幸子呻吟般地喃喃自語著。

“是丈夫與香子合謀,殺害了溝口,并加害于我的。”

“還不至于吧……”陽二無所適從地望了一眼幸子。

“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可能了。”

在公司的同事們對省一和溝口的私人關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能夠佯裝平沼并把幸子追到絕境上的除了省一之外,還會有誰?也可能在接到平沼打來的電話后,省一就暗中做了調查也未可知。羞恥夾雜著凄涼感令幸子的心激動不已。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以為真的是我殺害了溝口……”

雖說異母兄弟,但兩人的內心深處已經互相持有敵對情緒。不過,陽二畢竟是省一的弟弟,這一事實迫使他們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備不住就會互相勾結狼狽為奸的。想到這兒,一股冷流襲遍了幸子整個身軀,不由得渾身打起冷戰來。

陽二瞇縫著會笑的眼睛凝望著幸子。從他的眼神里,幸子第一次看到了他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氣勢。

“不,我是相信你的。”陽二說。

“不是說香子親眼目睹了溝口先生和我在三月十三星期五那一天幽會的情景了嗎?”

“是啊,最初好像是說記不清了,反復被追問以后,似乎才想了起來。”

幸子也在苦思冥想著那一天的事情。

“對了,我想起來了。記得那天我買東西回來,路過清水先生家門前時,清水夫人正在侍弄郁金香花,我就站在那兒和她聊了一會兒。清水夫人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所以就談到了十三號星期五的事情。時間正好是四點左右。只要清水夫人出來作證,香子的一派胡言亂語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你可真是太走運了!”陽二用雙指打了個響。

“你馬上去警察局好了。把這個事實講清楚!”

“我也那么想。”

陽二鼓動自己去警察局。但是,那種不祥的預感再一次從幸子的腦海中一掠而過。可能天生的膽小如鼠的性格在作祟吧,敵人設下的圈套是如此巧妙,只要一步走錯,就可能萬劫不復。

“如果到時候香子說一句‘啊,是我搞誤會了’,不就沒事了嗎?”

“可也是啊。”陽二皺了皺眉頭。

“我說,我就這樣躲在這兒不好嗎?他們兩人的合謀就不會最終得逞了。”

“據最近被傳訊的一個按摩師作證說,說我哥哥和客戶在市內酒店打麻將時,只要有多余的牌友,就到另外一個房間里去休息一陣子。備不住他就在那段休息時刻里溜了出去!”

陽二挽著胳膊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他的步伐越來越慢,最后終于停了下來,并將視線凝聚在榻榻米上。

“只是有一點不可忽視,那就是香子除了自己的丈夫外肯定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香子想離婚,而溝口卻不同意。這一點根據有關線索,警察當局已經有所掌握了。對方究竟是誰還沒有弄清。因此,如果對方真的就是我哥哥的話,那就證明了兩人的關系。而同時你的處境就會改善,日子會好過得多。”

“你是說,最好能在他們幽會的現場當場抓住他們?”

“如果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還有什么說的?不過,事件剛剛發生,他們一定會有所收斂和戒備的。”

“那可怎么辦?如果總是這么躲著,我躲藏的地方遲早是會被發現的。”

“可也是啊。干脆,咱們設個圈套怎么樣?不,是設法讓他們給我們設個圈套。”

“……”

“因為你沒有出面自首。他們的最初謀劃已經完全被打亂了。而且現在已經意識到你不可能被懷疑成殺人兇犯了。香子在證詞中提到的你和溝口幽會的那段時間里你根本就沒在所謂的幽會現場。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些以后,就會意識到你已經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那么,他們會不會再給你設下一個新圈套呢?”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給我設下了新的圈套,我該怎么辦呢?”幸子的雙腿微微打起顫來。

“你可以將計就計,假裝自己上了圈套。”

“然后呢?”

“然后嘛,就靜觀他們的動向好了。”陽二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故意地輕聲笑了笑。并把兩手搭在幸子的肩上,那指尖竟意想不到地充滿了力量。好像被這種力量吸引過去了似的,幸子身不由己地把自己的身體依偎進陽二的懷里……

翌日傍晚,九點剛過,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鈴聲在狹小的房間里響亮地回蕩著。整天被悶在屋子里,身心已經疲憊不堪的幸子吃驚地抬起身子。大概是陽二掛來的電話,又有了什么新的消息吧?

從話筒里首先傳進耳廓的是《禿山之夜》的樂曲聲。因為是丈夫省一平時最喜歡聽的樂曲,所以幸子也耳熟能詳了。音量放得較大,立體聲錄放機的樂曲聲十分清晰地傳進聽筒里。

“喂!喂!是我呀!”

當幸子聽到了混雜在樂曲聲中的有板有眼語調低沉的聲音時,就如一瓢冷水從頭澆到腳,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便衣警察就在起居間里,我只能長話短說了。”

“你……你是不是把我……”幸子雙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你別……事態會怎樣發展下去我也說不清楚。所以,我想見你一面,問問有關情況……”

“你是說叫我回家一趟?”

“回家可不行!有便衣在附近監視著呢。要不,今天晚上十點鐘,到事件發生的現場那兒見面吧。那里已經不會引起人們注意了……你還可以把事件發生的前后情況再說一遍……”

低沉的話語被大音量的樂曲聲攪得時斷時續,忽大忽小。這時,幸子的腦海里掠過了陽二說過的那番話——圈套,引誘省一為你設一個圈套。

“明白了,到時候我去就是了。”

“你要多加小心啊!可別叫別人看見啊!”說罷,對方便掛斷了電話。

幸子立即用自己那微微顫抖著的手指撥通了陽二公寓的電話。

“喂!喂!”陽二以急促的聲調馬上接了電話,公寓里一片靜寂。幸子把方才的電話內容復述一遍。

“是這樣……”

陽二的語氣里顯露出一種難以壓抑的興奮,并夾雜著幾分感慨。

“老實跟你講吧,今天早上我見到哥哥時,把你隱藏的地點委婉地告訴了他。按照你的推理,他到底還是為你設下了一個圈套。于是你就答應去見他了。是這樣嗎?”

“是的。”

“太好了!你這就去吧。我也直奔現場。十點前能趕到。還有,為了慎重起見,把我的朋友和報社記者也都叫去。你可以裝作只有你一個人去見他的樣子。”

“沒問題。”

撂下聽筒后,已經是九點二十五分了。幸子匆匆穿好衣服,立刻走了出去。她走下臺階,鉆進陰暗的胡同里。兩天多沒有接觸到戶外的空氣了,只覺得空氣清爽宜人。這時的幸子,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居然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就要與自己的丈夫當面對質了——和一個具有潔癖戴著假面具暗中背叛了自己妻子的丈夫對質,面對這樣的一個人,幸子絲毫沒有恐懼感。

幸子打了的士,很快便到了她居住的小區。她囑咐司機向右拐來到堤壩上,避開了路過自家門前的道路。

沿著堤壩行駛了片刻以后,車子開到了朦朧可見的兩棟倉庫前。幸子叫司機把車子停了下來。

待出租車的車燈離遠后,幸子的視野便被一片黑暗遮蔽住了。耳邊只能聽到陣陣的濤聲。于是,前天夜里所感受到的那種絕望再次活生生地復蘇在幸子心頭。一直平靜安穩的心頓時再次激烈地怦怦地跳動起來。

就在這時,從眼前的背陰處閃出一個人影。對方舉起了一只胳膊。肯定是陽二了。幸子拼命地向前跑去,身子被陽二的臂膀緊緊地抱住了。

“眼看就要到十點了。就在這上邊等他吧。”

陽二抬腿走上了低矮的堤壩,幸子也被他手拉著手地跟著上了堤壩。

“記者呢?”

“藏在對面的倉庫后面了。”

陽二用手指著那方向,拉著幸子的手繼續在堤壩上緩步而行。他們來到了倉庫邊上的和那個男人搏斗過的混凝土建筑用地上,陽二停住了腳步。

“哥哥如果出現了,你馬上就一個人走過去。我們就在他即將要加害于你的節骨眼時前去搭救你。”

“加害于我?”

“有這個可能。時至今日,警察當局也許會相信你。所以,他們很有可能殺害你。造成一種你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所以再次返回殺人現場,用自殺來終結自己一生的假相。”

幸子緊緊地挨著陽二坐在堤壩上,咬緊了牙關,屏氣止息地等待著。然而全身卻仍然哆嗦不止。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夜里潮濕的冷空氣,從脖子處潛入徑直襲遍了幸子的全身。難捱的寂靜沉重地壓迫得幸子喘不過氣來。但是,視野中仍然沒有人影出現。

“他怎么還不來啊?”幸子小聲問道。陽二沒有回答。

“是怎么回事呢?”

幸子剛剛說到這兒,陽二突然發出了低低的竊笑。然后,將身子轉向了幸子,慢慢地抓住了幸子的肩頭。幸子不由得大吃一驚。渾身頓時冷若冰霜。眼前的人影既沒戴鴨舌帽也沒戴墨鏡,卻與那天夜里在倉庫前襲擊自己的人如出一轍!

“不會有人來的。”

“可是,方才你哥哥確實在電話……”

“怎么,你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出來嗎?方才那個電話是我掛的。難道你不知道嗎?哥哥的聲音和我的聲音完全一樣。你被哥哥可能會給你設下圈套的遐想給蒙蔽住了。”

“可、可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為了能使你這個患有‘膽怯病’的女人來到這里啊!然后再……”

“然后再怎么樣?”

“然后再叫你在這里自殺嘛!至于理由嘛,我方才已經講過了。”

陽二的語氣和以往毫無二致,暗暗地漂浮著一種溫柔的體貼之情,幸子第一次覺察出,那聲音深處還潛藏著一種極大的殘忍和冷酷。

“你是哥哥家庭里的一個組成部分!”

望著陽二那明亮的眸子,幸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陽二的溫柔是裝出來的。自己在陽二的眼里只不過是省一的一件附屬品而已。

“你想想,我哥哥怎么會以這種方法來加害你呢?那不等于用自己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嗎?是我呀,是我想把你變成殺人嫌疑犯的!借以損害他的社會地位,徹底破壞他由父親手中承繼下來的一個十分像樣的家庭!”陽二在夜幕中瞪著一雙暗淡的眼睛,用一種充滿憎恨的語調說道。此時,不知為何,幸子想起了點綴在陽二房間里那些充滿了陽光色彩的畫片。

“前天夜里,我和香子已經事先算好了你回家的時刻,于是香子便在適當的時候給溝口服下了安眠藥。再由我把熟睡中的溝口搬到車箱里,把車停放在倉庫的背陰處。然后,我就去追趕你。當你逃走以后,正像你所想像的那樣,由我刺死了溝口,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把他放到了同一個地方。”

“……”

“你如果把事情和盤托出的話,以哥哥的性情,他極有可能會叫你到警察局去自首的。即便你不回家,直接跑到派出所去其結果也是一樣的。只要你承認自己殺了人,再想反口可就沒那么容易了。當時人證物證都在,你已經被逼到進退兩難的地步。這,就是我們的計劃。”

幸子兩眼呆滯無神地回首起往事來。陽二在自己嫁過來之前,一直住在她現在住的房間里。因此,他手里可能還攥著一把鑰匙。如果是這樣的話,在自己不在家時偷偷地溜進屋里,把項鏈的金屬盒里的照片來個偷梁換柱又談何難事呢?可是,他是怎么知道了自己和平沼之間的秘密呢?這一疑問無意識地涌到幸子的嘴邊。

陽二發出了明快且陰冷的笑聲:“我可從來沒有自報過我是什么平沼啊!是你自己被一種假像給蒙蔽住了。”

假像?啊!幸子在心中自語著。可能一切都是從假像開始的。幸子感到很害怕。每當想起平沼時,心底里就會涌出“莫殺我”的呼聲。前天夜里也是一樣,當自己喊出“莫殺我”的一瞬間里,便會產生出一種直覺——自己將會被人殺掉。其實,自己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與之博斗的那個對象,并沒有殺害自己的意圖。

瞬間的沉默過后,陽二那緊緊地抓著幸子的手開始用勁了。幸子的身子不容分說地被按倒在地上,波浪聲清晰地涌到耳邊。

“莫殺我!我求你了!”

當幸子被恐怖感嚇得失魂落魄幾乎就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喃喃私語的聲音。

就在這時,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陽二的手松開了。身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似乎有人喘著粗氣在激烈地搏斗著。幸子抬起身子時看到,陽二已經在堤壩下被一行動敏捷的人反擰起雙手。

幸子的身邊站著丈夫省一。省一的神情是平靜自若的。他在守護著幸子。

“我怎么也無法相信你會做出這種無法無天的事來。于是便聯想到,能夠陷害你的人別無他人只能是陽二。所以,我就找了個人在你的身邊警戒著。”

幸子向堤壩下走去時,省一湊到她的眼前拉了她一把。此時此刻,幸子眼里的丈夫那穿著講究一本正經氣派十足的形象逐漸高大起來。雖然膽怯之意尚存,但是,一股強烈的安全感卻正在幸子的心中不斷地擴散出來。

責任編輯·張 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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