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招生見聞錄

高考終于結束了。上了分數線的考生欣喜若狂，沒上分數線的考生心情沮喪。然而對于上了分數線的考生來說，能否被順利錄取，卻成為自己和家長心中的一道坎：家長們圍著招辦門口四面出擊，考生為自己的命運心急如焚；有的招生老師竟然向低分的考生勒索錢財；甚至服務小姐也因為幫考生家長包打聽、遞條子而獲得各種好處費……親歷過三年高考招生的本文作者(招生老師)，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刻畫出了高考招生中許多眾生相和人情世態、以及一些鮮為人知的內幕，揭示了多年來高考招生的逐年演變和改革的必然。相信一切關心或經歷過高考的讀者，不會放棄對這篇作品閱讀的興趣。

上 篇

招生大廈超常運轉

1999年8月下旬，我有幸由學院派出，從京城到江南重鎮A市參加一年一度的高考招生工作。A市招生大廈坐落在長江邊，憑窗遙望滾滾長江奔流不息，使人心潮澎湃。招生大廈是新落成的十八層建筑，一切辦公、生活設施齊全。內設客房、辦公室、會議室、餐廳、美容室、衛生室、小超市、復印室等。郵局也不失時機地搶灘設點，在十六層設立郵政網點，每天早晨7點鐘到深夜11點鐘都在辦公。幾萬封錄取通知書將從這里飛向省內四面八方。在這座現代化的建筑物內人們足不出戶就可以完成全省幾萬名學生的錄取工作，現代科技帶給人們的恩惠由此可見一斑。

大廈門口有保安站崗，進出驗證。招生院校老師住在十六層以下，許多客房都加了床。十七、十八層是省高招辦辦公重地，內設高招辦公室、計劃組、微機組、檔案組、錄檢組。十七、十八兩層分別設崗，層層檢證，安全保衛措施十分嚴密。

大廈內人頭攢動，川流不息，手機聲此起彼伏，在整座大樓內晝夜不停地響著。我從剛開始入駐時低頭亂找，到慢慢產生抗體，最后竟然習慣成自然，居然“充耳不聞”，乃至自己皮包內的手機響也認為是別人的，不要說接電話了，連頭也不低一下，真正做到不為所吵，不為所動，不為所煩了。

一樓大廳內報到交費處，身穿短褲、T恤衫的四十多歲的一位男士，胸卡隨隨便便地斜掛在胸前，上面寫著“四川水利學院教務處副處長”的字樣，他突然一彎腰從手提包內拿出一只長筒女絲襪，從襪內掏出一卷人民幣。后面排隊的幾個人不由笑出了聲，“沒辦法，沒辦法。小偷太多了，這是我老婆給我藏的錢。”他自嘲式地解釋道。

這位衣著隨便、不修邊幅的男士后面站著一位身著黑色褸花晚禮服，充滿江南韻味的高貴女士，不茍言笑，一臉嚴肅，世界上人的差異真是不可理喻。

威嚴的保安巡邏小組不時地在樓上、樓下大廳里巡視，按時上下班換崗。一樓大堂里不分晝夜總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沙發里低聲交談，樓道里一位男士邊走邊對著手機講道：“計算機科學是我們學校最好的專業！”“嗯嗯”，“張書記的條子我也看見了，我早就說過了，我盡量想辦法。”

省工學院、財經學院、師范學院都是省內招生大戶，這幾個學校都能錄取千八百人。在電梯上、大廳里時不時就能看到這些招生大戶，四五個人用小平車推著已錄取的學生檔案，樓上樓下趕著去郵寄材料。

為娃上學傾其所有

按照省高招辦的通知，我提前十個小時來到A市招生大廈，等候第三個批次專科招生工作的開始。

上午到達大廈辦好一切手續后稍微休息了一下，下午冒著濛濛細雨走出大廈，本想出去轉轉透透氣，剛走出大門沒幾步，身后跟過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

“您是來招生的老師吧？”

“是的。”我不經意地點點頭。

“您是考生家長？”

“是的。我從梅江口市來的。”

“您的孩子考得怎么樣？”

“還可以。孩子擴招錄到江西。”

“為什么不在省內上大學？在省內上大學一來方便二來省錢，三來將來找工作也許還能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們邊走邊聊起來。

“你不知道，你是剛從北京來的吧。”顯然他看到我的胸卡。

“是的，今天上午十點鐘我才下的火車。”

“今年實行擴招，招到外省，比省內省錢。我的兒子愿意出去闖一闖。孩子到江西花二三萬塊錢，我家里只有這么多錢。省內有些學校要四五萬。四五萬我也能出得起，但是要借一部分，我覺得有壓力，還要還貸。我們省只點學校不點專業，這叫“擴招”。省內一些好學校要四五萬，如果既點學校又點專業，這叫‘點招’。省內好學校、好專業能要六七萬，七八萬。”我驚訝地聽著這位中年人講述的天文數字。

“擴招要這么多錢？這些錢你們交給誰？誰規定要收這么多錢？”我疑惑地問道。

“沒有人明確規定，隨行就市，基本上都是這個價。外省二類院校本科兩萬五千元左右，省內三四萬，招生單位和家長互相協商，同意的交錢發錄取通知書。擴招交多少錢和省高招辦沒關系，他們不干涉。娃兒們念書念得太苦了，娃兒們多年來就像一架考試機器，沒有節假日，沒有星期天連軸轉。考不上大學太虧了。別說砸鍋賣鐵就是賣血也要供娃兒們上學。為了孩子上學，我來A市已經十幾天了，住在招生大廈旁邊的一個小招待所里。招待所里住了好多考生家長，天天守在大廈門口，打聽消息。”他順手指指馬路對面的一個胡同“我就在這里面住店。來了十幾天了，事情辦完了，我一會兒就回梅江口了。這附近的招待所、澡堂子都住滿了外地來打聽消息的家長。”說完，他慢慢地過了馬路，墩實的背影消失在滾滾的人流之中。

花幾萬塊錢買個進大學的門坎，對于工薪階層來講，幾乎可以說是傾其一二十年的所有，不能不說殘酷了一些。但是這也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的信號，標志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我無限感慨地想到：發展農業經濟渴望的是土地，發展工業經濟渴望的是資金，走向知識經濟的今天，數億中國人渴望的是知識和技能，知識和技能，就是力量和財富。送子女上大學，上好大學、學好專業，是多少中國人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的夢想啊！中國的高等教育市場確實是廣闊無邊，太巨大了！我們的高等教育要是能夠有海納百川的容量那該有多好啊！

招辦主任決策果斷

中央、省級直屬院校大專批次招生動員會終于在推遲了十八個小時后，于8月22日下午4：00鐘匆匆召開。

省高招辦辦公室主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標準職業婦女，沒有客套，沒有習慣的開場白，她開門見山地用非常角色化的職業聲調，介紹本省前二批次招生情況，“為了將來實現網上遠程直接錄取，為了向無紙化錄取的現代化方向邁進，我省今年第一次采用清華大學網絡錄取，而網絡一下子處理不了千差萬別的復雜的錄取情況，拖延了上二個批次錄取時間。第二個原因是，今年第一次實行擴招，許多工作沒有經驗，個別院校的本科擴招工作還沒有結束，由于以上二個原因，致使我們第三批次的招生工作推遲了18個小時。為了保證錄取工作的順利結束，這次專科批次的錄取工作，我們突破歷史上按照20％的虛數投檔的慣例，原則上不搞差額退檔，按照30％的虛數從高分到低分一次性把檔案出齊，給予招生院校充分的選擇生源的余地，希望院校一次把學生錄齊。”招辦主任突然放慢了聲調，一字一句地說道：“有關錄取考生的身高、視力、體重等方面的規定，我們嚴格遵守教育部的有關規定，我們不接受院校自行制定的退檔標準。今年有94所中央各部委和外省市及省直屬院校在我省招收4884名專科生。今天下午4：30開始出檔，明天上午9：00專科批次招生工作基本結束，明天上午9：00以后沒有退回的檔案按自然錄取對待。后天上午下一批次的招生院校開始入駐。”

充滿火藥味的戰前動員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我真佩服這位女主任，面對異常復雜情況所爆發出來的大刀闊斧式的果斷作風和創造性決策。

幸運女孩千載難逢

帶著火藥味的戰前動員會結束了，大家蜂擁而至，像在戰場上搶占制高點那樣，沖向微機組排隊等候調檔單，拿上調檔單才能到檔案室取檔案。

我校在這里招收18名大專生，按照省里30％的虛數一次性出齊檔案的原則，調檔單上打了24個名單。到檔案室取檔案時，不知何故一個學生的檔案卻找不見了。該生只得放棄了寶貴的三類院校第一志愿被錄取的機會了。當然，這個學生的檔案現在也許正在擴招院校老師手中，尚未辦完擴招手續，所以在電腦上尚未顯示出已被錄取。但愿如此吧！

24個學生名單中沒有“杜娜”的名字。杜娜父母的公關能力極強，為了女兒上大學，招生工作還沒開始他們公關就攻到北京，杜娜想來我們學院上學的條子就輾轉傳到我的手中。杜娜的家長雙管齊下在當地也沒少費心機。從一開始招生，杜娜的父親老杜就從幾百里地以外趕來，每天都在招生大廈門前守著，收集各方面的信息。我一下火車，老杜就在火車站出現了，他特地借給我一個手機，反復教我使用方法，這兩天經常用手機和我聯系。據老杜所托的檔案室的一個內線悄悄告訴我：“杜娜雖然考了520分，但是成了死檔。三個專科志愿全都瞎了。第一志愿天津師范大學不夠出檔線，她報的二、三志愿的學校已被報第一志愿的學生出滿檔。杜娜第二志愿是你們學院，現在給你們出了24個檔，再出20個檔才能輪到杜娜。大專沒希望了，只有自己找還有擴招指標的學校，花錢讀本科，或者等下一個批次。”

下午三點鐘，老杜顯然已和他們的內線通過話了，像霜打了似地把上述情況通報給我。可沒過一會兒，他又興奮起來打電話告訴我，他聯系了公路學院，是重點大學本科，對方要2.8萬元。招生單位正在開調檔單，一會兒取出檔案就齊活了。只要杜娜能走，到哪都一樣，我也減輕了負擔，心中松了一口氣。

下午5點鐘，我正在房間看檔案時，突然手機急促地響起來：“上官老師，你趕快出來一趟!”耳機中傳來老杜驚慌的發抖的聲音，我只得匆忙下樓。

“現在正在錄取階段，不得隨便出入。有急事外出，到保衛組辦通行證。”威武嚴肅的保安在大門口毫不客氣地攔住我。

我只得轉身到保衛組辦了臨時通行證，才走出大廈。

“上官老師，下午三點我和公路學院招生的老師說好，去他們學院，他也同意了。三點半鐘他開了調檔單，直到下午四點多鐘他仍然不到檔案室取檔案。方才他從大廈出來，我攔住他一問才知道，三點多鐘有一個考了560分的男生想去他們學校。他手中只有一個擴招指標，權衡再三決定錄取那個男生了。”老杜臉色蠟黃，邊說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老杜，您女兒專科是死檔，本科擴招到今天下午基本結束，不可能再拖延了。專科明天上午結束，十萬火急。怎么辦呢？”我沉吟著。“我們學校沒有在這里招本科，到湖南、浙江等地招本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擴招指標，我聯系聯系看看再說，爭取調一個指標來。”

回到大廈，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在大堂打公用電話的人很少，不用排隊。可能是不習慣的原因，我不喜歡用手機打電話，總感到用手機打電話別扭、不清楚，這大概也是平民習慣吧。從遙遠的電話彼端終于傳來招辦主任親切的話音：“昨天下午湖南有一個擴招指標，湖南沒有完成任務。今天上午調到浙江，還是不行，今天下午又調到吉林。咱們學校到吉林招生的張老師十分鐘前給我來了一個電話，他正在和一個學生家長談著呢，學生家長還沒有最后答復。我們剛才說好了，張老師20分鐘后給我回電話，你30分鐘后再打電話。”

熬過30分鐘，太空中傳來招生辦主任焦急的聲音：“張老師回電話了，學生家長還沒有考慮好，還沒有答復。”又過了30分鐘，招辦主任又通知我：“現在和張老師聯系不上了。因為張老師沒有手機，我只能把電話打到吉林省另外一個招生老師哪里，讓他再去找張老師。現在找不見張老師了，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過去，我一邊看著學生檔案，一邊焦急地穿梭于客房和大堂的公用電話之間。9點30分，終于傳來招辦主任激動的聲音：“ ……我們學校最后一個擴招指標可以調到你那里使用了。關于收費問題嘛，收不收、收多少研究后再轉告你，你先抓緊時間辦手續……”招辦主任如此這般地向我清清楚楚地交代著。

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杜夫婦時，三個人六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老杜居然像孩子似地高興得跳起來。

杜娜是幸運的，恢復高考20年，大規模擴招是第一次，1999年從拉動經濟的動因出發，高校從增加內涵式增長為出發點，出現了補償性大規模擴大招生。20年等一回，有如千載難逢，17歲的杜娜確實是幸運的。誰也說不清楚，1999年的高招全國有多少幸運的杜娜。

考生家長神出鬼沒

從我來到A市第一天中午就看見大廈門口站著一位四方大臉的壯年漢子。我進出時，只要他站在門口都主動和我打招呼，算是點頭之交吧，我就這樣認識了這位陌生的考生家長。一天上午，聽到“嘟嘟”的門鈴聲，開門一看，卻是這位中年漢子，他手中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 1003號天津商學院XXX，5112號廣州外院XXX ……”

“原來你住在這里，你這是4389號房間吧。”他順手把我的房間號記在牛皮紙信封上。

“有名片嗎？有手機嗎？”他又問道。

“對不起，我沒有手機，又忘記帶名片了。”我回避著這個奇怪的男子。

“是嗎？”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我。

“你的孩子到底要去什么學校？這么多天有眉目了嗎？你怎么進的大廈？”我和他聊了起來。

“我從幾百里以外的湖區來的，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我的孩子考了400多分，我讓她學醫，她要學園藝。實在沒辦法，擴招花點錢沒關系，關鍵是意見不統一，讓我無所適從。”他順手搖了搖手中的牛皮紙信封，“這是我的聯絡圖，不少招生院校住在哪一層多少號房間我都搞清楚了。你們招不招工科？是不是純粹的文科院校？”當我明確告訴他，我們學校是文科院校時，他沒有坐，轉身出門又敲響了走廊對面成都電子工學院招生老師的房門。后來一、二天，我經常看見這個人不是坐在大堂沙發上和人聊天，就是手持內部餐票，在餐廳一樣一樣地精心挑選著自助餐的品種，堂而皇之地和招生人員共進午餐。

招生人員進出大廈都要憑證件，有時甚至還要辦臨時出入證，威嚴的一絲不茍的保安人員按時排成一小隊在各個樓層巡邏，有時還逐一核對每個房間住宿人員的姓名、單位、證件、出入證。但是，這個考生家長怎么能夠自由出入招生大廈、吃飯、聊天、串客房，天知道這些人怎么有天馬行空、獨往獨來的本事。這可真是一只典型的無孔不入的九頭鳥！

一波三折險情不斷

由于我們學院沒有在這里招本科生，所以沒有本科招生序號，雖說增加了一個擴招指標，一切手續都要重辦，否則出不了調檔單。計劃組的老師一邊在電腦前十指如飛地編制序號，一邊對我哇哇叫開了：“好啊，原來你們學校有本科，我還以為你們學校只有專科呢。既然有本科，為什么只來我們省招專科，不招本科？你們只在我們省擴招一個人，太少了，再多招點。”

我忙不迭地解釋道：“我們學院也是第一年到你們省招生，其實我們也有顧慮，怕投了指標沒人報名。所以只投了18個專科指標，來探探路。我回去一定向招辦反映，爭取明年多投一些本科指標，多招一些你們省的學生。”省招辦的老師為了多送走一個學生，這樣支持我的工作，他們待人的熱情對工作的負責，確實像窗外滾滾的熱浪一樣令人應接不暇。

拿上調檔單，來到檔案室取檔案。檔案組里面數萬考生的檔案，被一疊一疊地放在檔案架上，雖然檔案組每天深夜一、二點鐘以后還要整理檔案，但是隨著一個批次一個批次不斷地查找，不斷地出檔案、退檔案，一疊一疊的檔案被不斷地搬上搬下。為了查找方便，一尺多高的檔案擺滿檔案室的地上、墻角邊、桌子旁邊，仿佛檔案室的老師是在亞熱帶的灌木叢中辦公。隨著不斷的查找，一疊一疊的檔案上下飛舞，稍不留意，把這一疊的檔案放在另一疊檔案上，這個學生檔案就會像沉入茫茫大海之中的點點白帆，難以辨認。

負責我們學院檔案的老師，翻遍了屬于他管轄的院校的檔案架上、辦公桌上、地上一撂又一撂檔案，就是找不見杜娜的檔案。急得我頭上直冒汗，緊張地問道：“怎么辦？”“奇怪，我昨天還看見這份檔案，今天怎么不見了？”他一邊嘟囔一邊又翻了一遍，還是沒有。這位老師只好隨機應變地對我說道：“你先回宿舍，休息休息，我再好好找一找，半小時后再來。實在找不見，我也沒辦法。”

我回到宿舍為打發時間，漫不經心地翻著當地的報紙。突然眼睛一亮被一篇“豆腐塊”的千字文吸引住了：青海回族考生馬軍，以超出青海重點線80分的優異成績，成為當地的小狀元。然而這一優秀學生，卻因西寧市五中教務處開具的“馬君因左下肢小兒麻痹后遺癥，不能參加體育課”的證明誤裝入馬軍檔案之中，而未被北京科技大學錄取。馬軍和其父親曾在青海省招辦微機房，清楚地看到他的檔案被北京科技大學調檔，父子二人當時高興得抱作一團，可是馬軍最終沒有收到錄取通知。看到這一陰差陽錯的報道，使我心中不由生出許多憂慮：要是杜娜的檔案也出了問題，真的找不見了，豈不前功盡棄了嗎？

我信步走到招生大廈門外，沒想到老杜夫妻倆還站立在濛濛細雨中，紛紛揚揚的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衫，風吹過來，他們不由得瑟瑟發抖。

“老杜，檔案組正在找你女兒的檔案，我出來透透風。”我假裝輕松地說道。

“我女兒的檔案在我托的那個內線那里保管著。昨天他告訴我，里面檔案越翻越亂，萬一放錯了格，就石沉大海了，所以他給單獨放起來了。”

謝天謝地，杜娜的檔案終于到了我的手上。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那樣緊張、焦慮的環境和氣氛中，雖然我和杜娜從未謀面，和他的家人從不相識，但是觸景生情，當年我女兒考大學時的情景時不時又浮現在我的眼前。使我大動惻隱之心，同為人母，同有子女，為了孩子，幫幫忙吧，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托人不成以智取勝

1995年8月，北京大興賓館門前聚集著許多的考生家長和學生。那一年，我女兒考大學，我也來到大興賓館門前，一些學生家長為了能夠和招生老師見一面說幾句話，帶著馬扎、水壺、面包、涼帽，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充分準備，在大興賓館門前安營扎寨，一呆就是幾天。

我先生在北京一家報社當記者，由于職業特點練就了他哪兒都去過，哪都敢去的膽量和辛苦，練就了上天入地的采訪硬功，最大特點就是“三快”：嘴快、手快、腳快，沒想到女兒上大學，他的“三快”特點派上了用場。

我們加入到這個行列已經二天了，經人帶話，我女兒報考的二類第一志愿學校的招生老師終于從馬路對面橫著肩膀一晃一晃地走了過來。“這個人的形體姿態給人的感覺可不怎么樣。”我看著這位老師走了過來，心里惦量著，顧不上多想，我們馬上湊上前去。我和丈夫從心里懇請這位老師，請他多多關照。這位二十多歲的老師眼睛看著天，不屑一顧地說道：“我們學院雖在外地，但是是部屬院校，部教育局的領導親自抓今年的招生。今天晚上領導就要來大興看我們。我現在兜里就有30多張條子，第一志愿還沒有開檔。今天早晨生源情況已經公布了，第一志愿沒有出滿檔。”這位老師長著江浙人標準的橢圓形的蓮子臉，說著一口吳蘇軟語，滿臉都是一副指點江山的得意之氣。“老師，是這樣的，我女兒二類第一志愿報的是你們學校，她的成績比出檔線高了十幾分，她肯定是可以出檔的。我們今天就守在這兒，您隨時可以和我們聯系。”“你們小孩怎么不報考北京的院校呢？”這位老師心不在焉地說了幾句，轉身回了賓館。“這個人說話怎么這么不著調？莫名其妙。”說實在的，碰見這么一個半調子，真叫人惱火。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誰讓我們報了這么一個學校?得過且過吧！我們為了孩子求學，只能自責、忍耐。時間一分一秒地在不平靜中流失過去。中午時分，我先生突然一拍額頭：“事情不對勁，不能再在這里死等下去了。里面的情況不明，招生老師陰陰陽陽的，初次見面卻好像有什么怨恨，手里又捏著30多張走后門的條子，他可能要玩退高分錄低分多出檔的貓膩兒。求人幫忙之心不可不誠，防人壞事之心不可不存。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我馬上去給一個朋友打個電話。你在這里等著，不要離開。”

我先生必須到二里地以外的郵電局去排隊打市內電話。1995年還被人們戲稱為“大哥大”的手機，屬稀有商品，隨身攜帶的人還很少，它不僅僅是通訊器材，還被作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被人們所炫耀。“我要是有一部手機該多方便啊！”在大興賓館門外，我好像得了“手機饑餓癥”，看見別人用手機，眼紅得不得了。焦急地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他才匆匆趕回來。我緊張地盯著他。“電話打通了。已經按排好了，和里面檢錄組組長聯系上了，介紹了咱們孩子的情況。組長今天下午負責把關審查院校錄取情況。沒有意外則已，有意外檔案也退不回去了。現在是張網以待了。”當天晚上朋友轉告我們：“下午四五點鐘，招生老師真的拿著我孩子的檔案到錄檢組退檔。退檔的理由是“體育成績低。”錄檢組長問道：“北京市的規定體育18分即達標。體育考試的跑、跳、投分別達到6分，總計18分即為體育達標。你看看這個學生跑、跳、投是否都達到6分了？總分是否達到18分了。”招生老師低頭掃了一眼檔案上的成績，不說話了。停頓了一下，他仍然固執地說道：“這個學生有點近視。”“你說這個學生體檢合不合格？錄取受不受限制？”檢錄組長又切中要害地問道。他終于不說話了，拿起檔案悄悄走了。為了自己口袋里的一把條子，為了達到退高分錄低分多出幾個檔案的目的，這個老師真是費盡心機鍥而不舍了。多年來這件往事不知多少次浮現在我的眼前。

錄檢組長語重心長

錄檢組負責招生院校錄取和退檔的審查。一度清靜的錄檢組又熱鬧起來，排起了一字長蛇陣。

錄檢組組長是位五十歲上下的男同志，一臉正氣坐在那里把關，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為什么把高分生退掉，而把低分生留下了？”錄檢組長仔細地審視著我前面一個招生院校的《調/退檔單》。

“這個考生雖然分數較高，但是個子太小了，只有一米四八。”

“你們是工科院校，教育部對于工科院校學生的身高沒有特殊規定。因為你們不是外語、法律、師范類學校，不能退檔。南方孩子又是女孩子，就是個子小，沒辦法。”

“這個學生平足。”招生老師邊說邊抽出一張體檢表，“跑不快，上體育課有影響。”他一邊讓錄檢組長看表，一邊頑強地尋找著理由堅持退檔。

“我就是平足，我跑得可快了，上大學不受影響。年輕人，別看你年齡比我小十幾歲，你不一定能跑過我。不信，咱們比比看?”錄檢組長邊調侃邊把體檢表遞了回去，看來這份檔案是退不回去了，我心里十分高興。

看到剛才精彩的“錄退之爭”，使我對這位錄檢組長肅然起敬。

“您剛才夠威的！”我排隊排到錄檢組長面前時說道。

“退檔退得沒道理。再說今年招生增加透明度，每天晚上省電視臺都開播專門頻道，播出當天各院校錄取情況，報紙還要登錄取名單。高分走不了，低分走了，盡給我們添麻煩，今年我們省對高分考生，設立保護線，對女生每人照顧加2分。再說，因為個子小就退檔，說不過去。讓我們怎么見江東父老?”

看著一臉正氣的錄檢組長，我又和他聊起了今年的擴招。

“教育部擴招指標下達得比較晚，擴招指標下來時，考生已填報完志愿。省里只好又組織考生填報擴招志愿。這樣我們省考生就填報了二次志愿。我聽說，其它省也有類似情況。由于比較倉促，一部分人填了擴招志愿，一部分人沒有填。我們省是歷史上的高分省，比你們北京的錄取線要高百八十分，今年我省考生16萬，600分以上的考生就有八千多人。省外高校來招生時，看好我們的高分生，紛紛追加擴招指標，有的學校二次從外省調指標來擴招。由于許多高校是后追加的擴招指標，他們就得自己組織生源。有的是通過地、市招辦連夜打電話，是否愿出二三萬，愿出的交錢辦手續。有的是在招生大廈門前，發表即興講演，介紹自己院校各方面的情況，動員考生臨時報名。但是，此次擴招出現的情況和我們預計的情況不完全一樣。有些分數低的考生，考大專有危險的學生，紛紛交錢擴招讀了本科，提前跑了。有些分數高的學生卻被大專錄取了。我省被大專錄取的學生現在最高分是560分。出現這種情況，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錢的問題，相當一部分考高分的農村學生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錢。”

是啊，當前經濟生活中幾乎所有的商品都處于供過于求的飽和狀態。只有在教育消費方面卻是嚴重的供不應求。一方面是送子女上大學、上名牌大學、讀好專業，另一方面卻是門檻高筑，半數以上考生難圓大學夢；一方面是高校數量少，國家對高校投資缺口很大，另一方面是中國老百姓準備給孩子念書的數以億計的儲蓄像睡獅一樣，巋然不動；一方面是一些家長手中的錢不知道往哪里送，另一方面是外國教育機構向中國張開彌天大網。幾十年來形成的把高等教育當作上層建筑來抓的觀念，高等教育非產業的狀況，受到全球性市場經濟和全球性教育迅猛發展的強烈沖擊和擠壓。

高等教育大眾化、高等教育普及化是國際潮流，當然我國目前只能向高等教育初級大眾化的方向努力，擴招是適應經濟發展和社會需求的補償性行為。1999年鑒于我國高校教育資源利用率不高，國家在不增加投資或者很少增加的情況下，通過擴招達到優化教育資源配置，提高教育資源利用率的目的。而大規模擴招又使一些高校擔心生均教育經費的降低。我國大學生生均教育經費每年大約8000元左右，按照物價部門規定，每個學生每年收費4000元左右。如果不增加投資，多招一個學生，學校每年倒貼4000元左右，招得越多，貼得越多。雖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是我們不要忘記，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老話，許多高校又以建校費、擴招費、贊助費等等各種名目，把這筆教育費用轉嫁到學生及其家長身上。只有改變沖破單一的投資體制，既不能“一刀切”也不能各自為政，根據不同地區、不同院校、不同分數段，制定和完善擴招收費的基本水準，解決高校超常發展所面臨的經費不足。

錄取通知沒有封面

經過錄檢組審查，省高招辦在錄取新生名冊上蓋了章。只要再填寫好錄取通知書，省高招辦在錄取通知書上再蓋一個章，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想到明天可以回家了，心中格外高興，寫起錄取通知書來又流暢又清楚，寫著寫著，我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壞了，離京前，招辦只發給我18個錄取通知書，備用的只有一個沒有封面的錄取通知書。”我來這里擴招了一個學生，沒有多余的通知書，怎么辦？專科批次的招生工作馬上就要結束，再過三四個小時下一批次的招生院校就要開始入駐，就是通知學院給我發郵政快件也來不及了。昨天晚上我要是想起這件事就好了，真是忙暈頭了！我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急得在屋內轉圈，突然眼前一亮，高招辦的老師對招生院校的工作那么支持，我把實際情況和困難向他們匯報一下，也許他們能在錄取通知書上蓋章。雖然這個錄取通知書沒有鮮紅的燙金封面，不好看，但是有我們學院和省高招辦的鮮紅大印，具有法律效力。救救急，先把此項工作結束了，再讓學院招辦給杜娜寄封面。我沖出宿舍，直奔18層錄取辦公室。雖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鐘了，他們那里仍然是燈火輝煌，徹夜工作，還有許多人在排隊等著蓋章。我們剛來時做報告的那位女主任，還在這里坐鎮指揮，我把情況扼要向她匯報了一下，她爽快地點點頭，最后一道難題迎刃而解了。一份沒有封面的錄取通知書終于寄出了。

專科批次的招生老師紛紛離去，大堂一片忙碌，經過幾天樓上樓下的奔跑，點頭之交的老師認識了不少。在一片“回家了”的歡呼聲中，人們互道“珍重”，相約明年八月再見！隔江憑眺滾滾東去的長江，望著這座深深打著辛亥革命烙印的火熱的古城，我的心一如剛來時一樣難以平靜。只有當我親身經歷了1999極不平凡的高招工作，才逐漸清晰地感覺到：高考是高招的前奏和序曲，高招是高考的繼續與結果。改革開放20年，高考一直是我國社會最大的熱點之一，身臨其境才發現，高考和高招雖然都熱，但從某種意義上講，后者比前者更熱。明年的高招將會是怎樣的呢？又會有什么新的變化呢？

中篇

動員大會空前嚴肅

2000年C省本科第二批次的招生動員大會在省城賓館舉行，大會從上午8：00一直開到12：00整整四個小時。這是我近年來參加各省高招會時間最長、出席領導最多，秩序最嚴明的一次大會，一上午的會開下來直覺得頭都大了。

大會主席臺上正襟危坐著省教育廳廳長、副廳長，省高招辦主任、副主任、省高招辦辦公室主任，省紀委、省監委派駐招生大樓的臨時工作組組長、副組長。會務秘書組、技術保障組、紀律監查保衛組、錄取協調組等各組組長都在主席臺第二排就座。按照職位的高低，諸位一一發言。

省教育廳廳長首先介紹C省高等教育整體態勢。全省高等院校數量多、基礎好，學科門類齊全，專業分布基本趨于合理，全省研究型大學和實踐技能型高等職業技術學院基本呈正態分布狀態。院校調整取得了重大進展，十幾所院校由行業領導順利轉化成地方領導，逐步實現了合理配置充分利用教育資源。

教育廳副廳長介紹二批有149所院校在本省招生，招收學生23000人。第二批本科錄取批次是重要而關鍵的批次，是本科與專科的最后分界線，界限分明競爭激烈。本省招生錄取比例高于全國平均錄取率，此次錄取采取網上錄取，招生手段發生了革命化的變革，使招生工作的思想觀念、組織形式、業務流程、規章制度等方面有了很大變化。真正體現了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體現了辦學自主權，更有利于實現高校的自我約束力和社會監督。未經教育部批準，招生院校不得限制男女比例，不得限制學習小語種的考生報考專業。

總起來講，我省此次招生采取院校負責、招辦監督，遺留問題由院校自行解決，出現偏差，招辦有權糾正。……”

副廳長慷慨激昂地講完后，把無線麥克遞給高招辦主任。

“此次招生實行遠程和局域網錄取，為了保證錄取工作的順利進行。凡是遠程錄取的院校一律在規定的時間內錄取完畢，否則會影響第二志愿的開檔。如果出現違規現象，省高招辦有權代為強行錄取。……”

麥克風一個一個地往下傳著。終于坐在最邊上的紀檢組長開始講話：

“為了嚴肅法紀，保證招生工作的順利進行，省紀檢派工作組進駐招生大樓。招生工作過半，進展順利，但也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現正在處理之中。”嚴肅而漫長的動員報告會終于結束了，與會者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網上錄取科學高效

網上錄取高科技的介入，的確使招生手段發生了革命性的巨變，提高了招生工作的效率和水平。2000年全國15個省市實行以現場計算機為主的網上錄取。C省作為試點省份之一，徹底結束了紙質檔案在錄取現場周轉的歷史，從而進入了一個以電子檔案錄取的全新階段。往年高招時，省招辦的老師都要為十幾萬份牛皮紙檔案袋忙得通宵達旦，頭昏眼花，稍有閃失，就會影響考生的前途，責任重大。院校老師更是抱著紙檔案樓上樓下跑來跑去，關在宿舍內農村小作坊式的一校一戶手工檢索、排隊、閱讀、調整，床上、床下一小堆一小堆按錄取專業分開的學生檔案擺的到處都是。

2000年紙質檔案被電子檔案取代，傳統閱讀紙檔案，改為在網上閱讀電子檔案，決定取舍。院校和省招辦雙方不見面就把錄取工作結束了，跨越了時空的界限，省時又省力，快捷便利，昔日人工的排隊傳遞被網絡的傳遞淘汰，以前需要通宵達旦手工抄寫的《退/調檔單》郵遞《錄取通知書》等緩慢、細致的手工勞作由計算機取代，真是信息高速公路暢通無阻。

由于采取網上錄取，C省此次高招工作人員減去三分之二。原來省內院校每年都是招生大戶，每個學校都要派一二十人參加現場招生，今年只要來三五個人就行了。招收100人以下的院校只來一人就足矣了，節省了人力和財力。再也看不到1999年我在A市招生現場看到的學生檔案堆積得像小山似的，省招辦的老師好像在亞熱帶叢林中辦公的情景了。當然計算機也不是萬能的，為了保證信息高速公路暢通無阻，招生人員進入現場后一律關閉手機，不準帶水杯入場，不準帶軟盤進入現場，以防帶入病毒，使錄取工作癱瘓。由計算機控制調檔單。每一個數據都不能改動，所有的信息都在網上流動，全部的錄取過程都將受到監督，人為干擾大為減少，鐵面無私的電腦對任何一位考生都是公正的。用省高招辦領導的話來說：“今年我省招生工作的最顯著的特點是條子明顯減少，分數低找誰都不好使。”

當然網上錄取作為新生事物還有需要完善之處，人們對此也有一個熟悉的過程。考生的電子檔案制作得還不太精細，略顯粗糙，檔案材料不夠詳盡，還需要適當增加信息量。網速還要提高，有時還略顯太慢。

缺乏自律輕視紀律

雖說C省的招生錄取動員大會是我歷年來參加的氣氛最嚴肅，紀律最嚴明，出席規格最高的動員會，但是整個招生現場秩序和守紀方面卻令人不敢恭維。招生大樓樓里、樓外、層層設崗，戒備森嚴，不要說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就是樓下的人也不能隨便上樓、串層。賓館院內還有巡邏人員，以防有人跳墻進來。所有進場的外來人員都要經保衛部門批準，招生人員偶爾外出忘帶通行證費盡口舌有時磨一、二個小時也進不了院。甚至有一位高招辦的領導也因為沒帶證件，被堵在大樓外面。偶爾有人跳墻進入賓館，腳還沒站穩，當即被拿下。

賓館大門口保安人員森嚴壘壁嚴加防范，但仍然發生了考生家長和考生沖進招生大樓之事。其中有一個考生，考了600多分，報考北京的醫科大學，體檢是甲抗陽性，沒有被醫大錄取。父子二人已在門口站了好多天，保安稍有疏忽他們就往里沖。

有些考生家長已在省城賓館門前站了好多天，總是聯系不上招生的老師。但是對于每天進進出出上下班的賓館服務員，他們都一回生二回熟慢慢搭上話，通過這些服務員往里面帶消息，傳條子，和招生老師接頭。高招辦在省城賓館招生已經四年了，現在就傳出風了，明年招生要換地方了。服務員們也都明白這是最后的機會了，那管什么紀律不紀律，法律不法律，在此一搏了。一個考生家長一來二去和一個小女服務員搭上話，塞了4000元講好幫把忙。考生如愿以償，家長笑逐顏開。后來在電腦上一查詢，自己孩子的考分在錄取院校中屬中上乘，屬于正常錄取的范圍，連呼錢花得冤枉。家長不甘心又回到賓館門口等了幾天，終于等到那個小服務員，往回索要送出去的4000塊，認為小服務員沒有幫上什么忙。小服務員一口咬定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忙是幫了，錢是萬萬不能退。一來二去二人鬧得是不亦樂乎，家長一怒之下向紀委做了舉報，4000元追回，小服務員開除公職。

紀檢處理此事，動作不可謂不迅速，態度不可謂不堅決，但是就是如此惡劣之風剎不住。每天前臺小姐一邊登記來客，一邊不停地打著手機，記著考號和學校專業，或者告訴對方招生老師的姓名、房間號，電話號碼。餐廳門口收餐券的小姐邊收餐券，邊職業性地微笑著問道：“你是哪個學校的老師？”逐一尋找著她們的搜索目標。甚至連賓館的庫工（負責運送每個房間被褥的服務員）、換洗床單、被罩的服務員也是這個房間進，那個房間出地詢問著：“你們學校生源怎么樣？降分了嗎？有機動指標嗎？”

白天錄檢組門口的保安橫眉面對，憑證進出。每天晚上十點鐘以后，樓道里匆忙的人流逐漸減少，喧鬧的大樓逐漸安靜下來。錄檢組也成為自由出入的場所，負責訂火車票的老師、保衛組的工作人員、醫務室的大夫一個個魚貫而入，熟練地坐在計算機前面，一一對照自己的筆記本。一個一個地查閱自己關照的考生錄取情況。

百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虎踞在東北門戶的C省人既是北方人中之一族，又有別于北方華北人，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C省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冬季的漫天大雪冰天雪地的生存環境，解放初期重工業城市的建立，C省人伴隨著火車頭、拖拉機等龐然大物的轟鳴，而養成的說話直喉嚨大嗓子，走路邁大步咚咚響。每天吃著粗粗拉拉的飯食，魚和土豆一塊煮，鴨和茄子一塊亂燉。不管是冷菜、熱菜、咸菜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一代又一代嗓子眼都被拉粗了，說話從來不來虛的。一是一，二是二，不拐彎，不遮遮掩掩的。表現在招生大樓內給人們的感覺好像是什么都無所謂，辦私事概兒不吝，這里面體現著濃厚的地方特色和民風特點。其實，高招是否能按照既定規范有序運行，并有效抑制各種因素的干擾，僅靠制度、規范、技術手段還是遠遠不夠的。最重要的還是要努力提高參與高招的人員特別是大量相關人員的法律觀念和自律意識，營造濃厚的自律意識的社會氛圍。只有使眾多環節的相關人員各司其職，“做事不添亂，服務不干預”成為他們行動準則，才能使高招這種萬眾矚目的選拔人才的活動，更廣泛地發揮提高國民素質的社會職能。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的高招工作更上一層樓。

違紀“極品”遭懲罰

話說鑫州某中學的畢業生陳濤體檢合格，高考成績590分，報考提前錄取的某工程學院。七月底一天上午，陳濤父親忽然接到招生院校王老師的電話，叫他帶上陳濤一塊到鑫州某大廈面試和體檢。父子二人喜上眉梢，興沖沖準時趕到，沒想到兜頭一盆冷水。王老師從頭到腳從前到后把陳濤上下打量了三遍，并讓陳濤在他面前來回走了二趟。嚴肅地、緩緩地說道：“老陳，你的孩子一只耳朵有小墜，一只耳朵沒有小墜，左右明顯不對稱，有損校容。另外，你兒子一只腳板太厚，一只腳板比較薄，走起路來，平衡感不太好，看來體檢有問題。”

老陳聽罷戰戰兢兢忙不迭地說道：“我們是經過學校統一組織的體檢合格后才報的名，不可能體檢不合格啊！”

王老師聽罷，輕蔑地說道：“有些地方的檢查我們不認可，水分太大。但是你的孩子怎么辦呢？現在檔案在我們這，不合格我得退檔，退回去可能把孩子耽誤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再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辦。以后有什么事情由鑫州的張老師和你們聯系。”王老師說到這，順手指了指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一位30多歲的男子。這位男子非常儒雅客氣地和老陳父子二人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張老師打來電話，“小孩的事，比較難辦。你們準備2萬塊錢，明天上午送來，由我出面打點，疏通各種關系。”

老陳接完電話，臉色蒼白，馬上向單位請假，趕回家去商量。

老陳是鑫州百貨商店的職工，每月工資幾百塊，老婆孩子都在郊區務農，上學。多年來日子過的一直緊巴巴的，夫妻倆唯一感到舒心和希望的就是兒子陳濤少年老成學習刻苦，從初中到高中學習成績一直名列班上前三名。老陳一口氣跑回家，一家三口圍在一起一商量，陳濤非常懂事地說：“我知道咱家沒有那么多錢，一下也借不到這么多錢，工程學院我不去了。我考了590分，還可以去其他院校，去重點大學。干嘛一棵樹吊死”

一家人拿定主意，第二天一早，老陳父子倆又趕到鑫州大廈。王老師出差去了，只有張老師在等著他們。

“孩子的事想好了嗎？”張老師溫和地問道。

老陳忙不迭地將家庭經濟狀況做了介紹，最后說到：“我們實在拿不出這么多錢，工程學院我們不去了。你們退檔吧！退了檔，我們再去其他院校。”

“學校是你們自己報的，你們說去就去，說不去就不去了？檔案在學校手中，孩子學校看中了，你們即使不去了，也要把錢交了，把手續辦了，然后王老師回到學校再把檔案和錢退回來。那時，你們想去其他學校，也不行了，也晚了。你們不要太看中這二萬塊錢了，要為孩子的前途負責。”張老師一步緊似一步地說道。

“你們回去再考慮考慮，明天王老師出差回來。你們帶二條極品云煙，二瓶茅臺酒再來見王老師。”

老陳和兒子步履艱難地走在鑫州大街上，茫然地看著滾滾的人流。“爸，他們還向咱們要極品云煙，我只知道云煙中有紅塔山、山茶花，不知道還有極品云煙，……什么極品、極品，我看他們就是中國人中丑類的極品。”陳濤憤憤不平地說道。老陳猛然抬頭看到電影院門口，正在上映的影片“生死抉擇”的巨幅廣告畫。心中一亮，父子二人毅然地走向市紀檢大樓。事后得知，兩位“極品”受到有關部門的嚴肅查處。

錄退女生相持不下

省賓館5028房間住著首都石化學院、華北師大、西南石油學院和我四個學校的招生老師。

四個人中最為活躍的是首都石化學院來招生的年輕女老師。從她第一次進房間渾身上下就透著一股得意之氣。她一進門就問：“你們知道你們學校的生源情況了嗎？”屋內三人均搖頭表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啊！”她淡淡地說了一句。“聽說這次錄取，隱去考生的姓名和考號。”“我們來了幾個小時了，什么情況都不清楚，你怎么一進門什么都知道了？”大家圍著她問長問短。

“我報到的時候聽說的。”

“我報到的時候問會務組的老師，他們怎么什么都不說。”華北師大的李老師奇怪地說到。首都石化學院的老師把東西一放轉身就走了，這一走就幾個小時不見蹤影。

西南石油學院的小崔老師就是本地人，1999年西南石油學院在這里第一次招生，投放20個指標，考生報名踴躍，20名考生均是第一志愿一次錄齊。該校本是投石問路試試水深淺，沒想到旗開得勝，生源旺盛，2000年在C省一下投放60名高招指標，但是出人意料風云突變，第一志愿出檔只有14人，況且還有8名女生。由于該校是工科院校，大多數畢業生又都從事野外工作，女生就業受到極大限制，而畢業生就業渠道是否暢通，是高校能否生存的關鍵。畢業生就業是高校與社會的連接點。“考大學難，找工作比考大學還難”。許多學生還沒報大學，眼腈就盯著畢業分配。畢業分配看好的學校，專業，考生與家長趨之若鶩。反之，就是門前冷落車馬稀了，就業已成為學生選擇學校和專業的風向標。西南石油學院招辦為了學院的生存與發展多次給小崔打電話，讓她無論如何想辦法把第一志愿出檔的8個女生退掉，不能全部退掉也一定要力爭多退，最少退掉四個，等候錄二、三志愿或者調劑的男生。小崔在學院招辦的催促下反復多次和省高招辦協商，要求退女生的檔案，省高招辦據理力爭，認為他們學院在招生簡章上沒有注明錄取時有特殊的性別限制，特別又是在第一志愿沒有錄滿的情況下一個檔案也不能退。一邊是下了死命令叫她想盡一切辦法退檔，一邊是軟硬不吃就是不能退。小崔上竄下跳急得滿身是火，不停地和我們幾個人說啊講的，宣泄心中的怒火“明年我可不攬這個活了，為了回家看看省幾個車費，費這么大的心血兩頭受氣，真不值。哎呀呀，我回去怎么交代啊！”看到小崔渾身冒火的樣子，我特意看了看《招生計劃》。《招生計劃》注明限招男生的院校為數確實甚多，而限招女生的院校就寥寥無幾鳳毛麟角了。特別是報考軍事院校的女生，她們所面對的是一場沒有希望的競爭。有幸通過過五關斬六將的拼死搏殺而取得面試機會的女生，似乎又要面臨“選美”的挑戰，真是何其難也！近年來，殘聯每年都會有人來到招生現場過問考生的錄取情況，出面維護殘疾考生的權益。教育部門也有明文規定保護生理上能自理的殘疾考生不能被拒絕錄取。民委也派人來了解少數民族考生錄取比例，而對女生的權益保護，似乎還缺乏應有的重視。

長袖善舞巧搭順車

華北師大的李老師也是本省人，暑期回家探親，師大招辦主任一個電話打到她的家中，李老師倉促上陣。背包里揣著用航空特快寄來的招生材料，告別正在住院的老母，直奔招生現場。

李老師一身淡妝輕施脂粉，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深閨大院象牙塔的好好先生的書卷氣。李老師倉促上陣，被臨時抓壯丁式的抓來的，她原計劃用2天時間招完生，趕回去照顧老母。正常招生差不多完成了，她才想起來，入駐前招辦主任讓她特招二個學生帶回去，如果有困難可以由學校下二個擴招指標。這二個學生是學校領導點的名，務必把這二個人帶回去。不幸的是這二個人都沒有上他們學校在C省的出檔線，只夠省內最低錄取線，他們二人的分數比華北師大在C省的最低錄取線低二三十分。李老師異常認真地和錄檢組老師談了這二個學生的情況，并表示可以下二個擴招指標。錄檢組老師不愧久闖江湖絲毫不含糊，立馬把身價標出來：“招辦給這二個人檔案可以，但是你們如果只下二個指標那不行。得下四個指標，這二個人由你們點錄，另外二個人由省里定。”看來要有二個人借東風坐順車，李老師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憑啥我們下二個機動指標，你們就要坐二個順車？獅子大張口張得有點太大了。”李老師極不情愿，她懷著一線希望，樓上樓下招辦主任、副主任，組長、副組長找了一個遍，說得口干舌燥。她來時穿的是一雙新皮鞋，樓上樓下跑的腳面都磨起一個大水泡，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只好在腳面上貼創可貼，繼續堅持說服工作，但是仍然沒有絲毫的進展。李老師被困二天無奈又向學院招辦主任匯報，真不愧是華北師范大學的招辦主任，頗具大家風范，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再追加二個指標!”此事才算了結。第四天早晨，李老師終于獲得解放鳴金收兵，趕快去醫院看望病中的母親。

在招生大樓待了幾天我才慢慢看出了一點門道：首都石化學院招生的老師所以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原來他們來時學院給他們帶了二個機動指標，不知何故一進招生大樓走露了消息。招辦老師前呼后擁地圍著他們轉，千方百計提供各種信息，以便截流這二個機動指標。

招生招了幾天才發現滿樓上下最時髦的話題就是：“有擴招指標嗎？”“怎么樣，給我二個指標？”中午在宿舍里面休息，莫名其妙地就會接到素不相識的人的電話或者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似的尋問有機動指標嗎？或者理直氣壯地說：“老師，你幫我找一個黑龍江工學院招生的老師行嗎？如果找見了，讓他下來一趟，我就在大門外鐵柵欄墻下等著。你也順便下來一趟，我給你500元錢，我不讓你白幫忙。”“莫名其妙，你以為你是誰？出500元錢對我吆五喝六的！”我憤憤不平地掛上電話。

“李老師，你們當地人怎么一張嘴就是錢啊錢的，未免太赤裸裸了。”接完電話，我余怒未息。

“你們作為外地人，可能感到不可理解。我是本地人，我覺得可以理解。本地人有病住院，親朋好友同事去看望時，全都帶錢去。不像北京人不是捧著鮮花就是帶著保健品，去之前絞盡腦汁考慮買什么東西。不僅考慮買什么東西，還要走街串巷去買怪費事的。我們這里的人裝著錢就去了，病人自己想吃什么缺什么，叫家里人自己去買最實惠了。這是親朋好友同事之間的往來，就是單位之間也是這樣。前兩年，我們學院在這里的函授站成立十周年，搞慶祝活動，學校派我和另外一個老師帶著一張大紅喜報就來了。因為我們是總部派來的人，當地很重視，慶祝大會還按排我們上了主席臺。剛開會，我們二人還挺高興的，美滋滋的坐在主席臺。后來自己都坐不住了，把我們二人羞得夠戧。你們猜是怎么回事？”李老師繪聲繪色地說道：“其他分部來祝賀的全都帶著錢，大會主席逐一宣布各單位禮金數額，只有我們華北師大是一張大紅的喜報，把我們弄得真難堪。一路水土一路人，當地人就這樣。說是腐敗也不完全是腐敗，說是人情世故也不完全是人情世故，這就是當地人的特點。”

下篇

高招現場曾是別墅

2001年M省高招在距市中心幾十公里外的一個高爾夫球場辦公。球場周圍如黛遠山自然起伏，松柏爭翠，奇葩競艷，清澈的湖水，飛鳥相迎。賓館內園中有水，水中有園，怪石林立，地毯式的綠草，青翠欲滴，綿延起伏。曲曲折折的湖邊小徑，斑斑梧桐，依依翠竹，層層疊疊，綠色如浪，使整個世界好似停泊在綠色的海洋之中，十幾座灰色小樓星星點點地座落其間。

這里是六十年代為毛澤東主席修建的別墅，其中一號樓曾經是毛澤東的行宮。這是一座深灰巨形平房，灰墻、灰檐、灰頂。如此低調和樸素的建筑風格，給人以簡潔威嚴的敬畏之感。據說這座房子的墻有一米多厚，是當時任何先進武器都無法穿越的。大型平房中一應設施齊全：毛澤東的小型會客室，毛澤東的臥室、江青的臥室，秘書、醫務、保衛、司機等人的臥室、活動室、車庫。內有毛澤東的蘇聯吉姆防彈小汽車。據說毛澤東的別墅下面還有一條地下通道，直通二十里外的一個軍用機場。當年毛澤東來M省來去都是走地下通道。當年的一切盛況都已過去，一號樓早已是人去樓空，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窗簾蓋得嚴嚴實實的，室內陰暗潮濕，空空蕩蕩，毛澤東用過的木床、書架、沙發、乒乓球臺、穿過的睡衣都物歸原處，沒有一點生氣。他用過的木床、椅子、辦公桌的四條腿都用墨綠色絨布纏起來。陰森森的大房子內，解說員陪著我一個人轉來轉去。這是我參觀所有紀念館中享受到的唯一一次殊榮，有人陪著邊參觀邊講解。參觀結束，小姐優雅大方地告訴我：“請到總服務臺交十元服務費。”我走出這座大屋子，默默地看著車庫門邊一塊一尺見方的本色木板上粗糙地用毛筆寫著的幾個字“毛澤東同志故居”，字跡被風吹雨淋顏色已非常暗淡。遙望遠山綿延幾百里的郁郁蒼蒼的竹林，近看遍地紅土地上鮮花似錦。這里贛水蒼茫閩山碧曾經是當年紅軍浴血奮戰的地方，現在雖然已經看不見“前村壁上的彈洞”，聽不見“前頭捉了張輝瓚”的歡呼聲。但是，空氣中似乎凝固著“十送紅軍”的輕柔歌聲。當年十萬紅軍揮舞長纓縛蒼龍，紅山紅水紅世界，紅旗紅軍紅領袖的火紅年代是永存的。共和國的締造者們從這里為發端，走向勝利的遠方的歷史是永存的。作為紅色之旅的后代的我，心中不知涌動著什么滋味。

2001年M省招生工作的最大特點是大學生參與。許多具體工作啟用省師大的學生，為招生老師使用計算機做現場指導，打印各種材料，臨時郵電所里大學生靈巧熟練地給招生老師安裝各種手機電池，熟練地使用傳真機、打印機等辦公儀器，學生檔案集中起來由解放軍戰士統一管理。樓上樓下到處都是打扮樸實、煥發青春活力的矯健的身影，大學生們特別是女大學生分外靚麗搶眼。順應高科技進入高招工作，省高招辦大膽地啟用大學生之舉，確實棋高一籌。

人馬云集各懷心事

同宿舍的一位女同志是×委派來維護少數民族利益的女干部。據說，×委派人來這里是為了保證全國各民族院校在此招生時，被錄取的考生中 80％必須是少數民族考生。省教育廳對散居、雜居、聚居的省內少數民族考生加分都做了明確規定，最高者可以加80分。這位女干部每天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有時坐在床上，電話一打就是一二個小時，有如進入無人之境一般。

有一天，她接著電話，突然非常生氣地提高了嗓音：“我是保護你們利益的，我在這里，每天都要檢查少數民族考生被錄取的情況，你怎么認為我是‘托兒’。你打電話到單位，問問領導是不是派我來招辦的？”她聲色俱厲地訓斥了對方一頓，扔掉電話，在屋內轉來轉去自言自語：“他們怎么會說我是托兒？”

過了一會，她又拿起電話：“李處長嗎？對，對，是我。前兩天，江漢公司派人到單位，說他們張總的兒子今年考大學，為了兒子能上大學，張總表示可以贊助十萬元。當時單位幾個主任都在場，我也在場。過了兩天，張總又對我講，他從來沒對下屬說過。這些都是公司的下屬自己不負責任地亂說。李處長，你看這事，好像我把這十萬塊錢黑掉了，他們當著幾位主任的面說贊助十萬。又對我講，根本沒有此事，你說這個事鬧的……”

清華北大風頭出盡

2001年巨型航母清華北大依然受到M省高分考生的追捧，這二顆耀眼的明星仍然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輝。全省600分以上的考生有6000多人，理工類前20名考生均投身清華門下，清華穩坐理工類投檔的頭把交椅。清華原計劃招59人，估計投檔線在680分左右，看到生源如此優秀，清華將招生人數從原計劃的59人擴招到80人，為此清華享受到提前半天調閱考生檔案的特權。清華風頭出盡，北大豈能屈居老二，她們表現也非同一般真可謂當仁不讓。早在7月初M省舉行的高校填報志愿咨詢會上，北大曾經金口玉言向全省考生許諾：第一志愿報考理工類考生663分以上照單全收，文科類615分以上一個不落。支票一開報名者踴躍，第一志愿報考北大的，理工類660分以上的67人，文史類600分以上的50人。北大原計劃招52人，為了兌現諾言，北大擴招35人，其中文科前5名北大“一個不落”照單全收，實現了自己的千金之諾。全省高分生為之振奮，高招辦為之叫好。

北京院校紅透天邊

M省經濟欠發達，大學生就業有一定難度，加之有的中學老師對學生的引導有誤區。有的老師對學生講：“你們千萬別報省內大學，省內大學的學生畢業了，在省內要飯都要不上。你們一定要到北京去！到上海去！將來大學畢業了，就是要飯也不要回來要！”學生們盲目報北京、上海的大學！一句話首選是北京，上海也可以。南京、杭州、武漢都不想去，標準定得高得嚇人。其實，即使是北京的考生，每年也都有近四分之一以上的學生要考出北京，到外地上大學。由于一窩蜂地盲目報北京的院校，致使重點院校本科批次錄取結束時，仍有1500多名600分以上的考生因“撞車”而未被錄取。本省農大、醫大、交大等普遍未能完成招生計劃。從第二批本科批次投檔情況來看，不少在清華、北大等重點高校“撞了一回車”的考生又將在二類本科批次再次狹路相逢，高分考生集中在北京信息工程學院、北京工商大學，北方工業大學等幾所院校。其中理工科北師大錄取分數是648分，國際關系學院636分，北方工業大學最低投檔線達到602分，信息工程學院達到646分，北京工商大學598分，北京印刷學院559分。文科中中國民航學院538分，北京工商大學578分，北京物資學院534分。——北京院校所有錄取的學生，均是一志愿錄齊。在二類院校中，北京院校的招生老師個個喜氣洋洋，吃飯、排隊打電話，逐漸都一一對上號熟悉起來。

一天吃飯時，北京院校的老師不期然圍桌而坐在一起。北方工業大學的老師神采飛揚地說：“我們學校招的最高分是666分，這個學生一志愿報的是清華，二志愿是北大，他比清華的錄取線低了2分，二志愿轉到北大，北大一志愿的都錄滿了，二志愿根本沒出檔。就這樣落到我們學校。”“哪有這樣報志愿的，既報清華又報北大，太可惜了。”大家議論著。我一直認為，一流的學生到一流的院校，二流的學生到二流的院校，如果分數太高的學生被錄到二流學校其實后遺癥也不少。“這個學生，老師對他報志愿指導得不好，老師要把把關就好了。”“也難說，邊遠地區的老師對北京院校的情況也不清楚。別說外地人了，北京人不在教育界干的，有多少人能把這些學校的檔次搞清楚啊!”人們邊議論邊吃，只有工貿學院的老師低頭不語，“你怎么不說話？”有人問道。“我正在考慮我帶來的一把條子怎么辦？出檔的分數那么高，回去怎么交代？”另一位接著說：“有什么不好交代，分低找誰也不靈。”

非京滬院校不報考

M省第一批重點院校錄取階段，外省院校全部滿載而歸，有些學校生源多得往外溢，有的京滬龍頭院校“超載”得險些擱淺了，有的京城名校招生老師是趁著亂勁偷偷從招生重地溜走的。否則他們可能從大門口都走不掉，因為許多學生和家長都在大門口等著他們。第一批次錄取結束時，仍有1500多名600分以上的考生因志愿撞車而未被錄取，參加本批次的省內5所院校卻3000名名額虛位，既無人報名。農林地礦油門庭冷落，有的地處偏僻的省內師范院校上線人數（文科）為零，有的上線人數尚不及招生計劃的半數。第二批本科批次錄取結束之時，仍有793名600分以上考生空位待錄。面對高分生頻頻狹路相逢，許多人又紛紛落馬，再次成為死檔的局面，為了將這些高分考生從名落孫山的逆境中“解救”出來，省高招辦先后四次組織落榜學生填報志愿，并在省內調劑1000名招生計劃分配給省內生源較好的學校。高招辦通過報紙、廣播、電視等各種媒體呼吁動員高分考生珍惜良機修改航標，重報志愿。他們語重心長地勸解高分考生，選擇名牌學校固然無可非議，但是人生之路難道只有名牌學校一條路可走？人生停泊的驛站很多，并非人人一站到位，一站到底。更何況靠一張文憑打天下，定終身的時代早已漸行漸遠了。省高招辦雖然用心良苦情真意切，但是不少高分考生仍然不肯放棄自己鎖定的初始目標，終究不肯屈居省內院校，不肯高分低就，也就是俗話說的“不回頭”、“不吃剩兒”。招生還未結束，不少600分以上的考生到高考補習班報了名，自愿落榜，準備熱身一年，來年再戰。當然，自愿落榜重新復讀是考生的權利，是一種選擇方式，是社會多元化發展的反映。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高分考生積壓，會增加下一屆考生的的升學壓力，又會形成新一輪高分復讀，長此以往就形成一個高分復讀的怪圈。考生延長學習一年，不可知的風險和變化也是難以抗拒和預測的。我曾為666分錄到北方工業大學的學生感到惋惜，可后來了解的情況多了，耳濡目染的還真是暗暗為他慶幸，這位考生雖然去的不是名校，但是到了京城，畢竟一次錄取成功有書可念了。

在第二批招生過程中，有一位被提前錄到省師大的學生的三位家長，貿然找我，再三表示，他們的女兒二類第一志愿報的是我們學院，但是被省師大提前錄取。看到省報，知道她們的孩子上了我們學院的錄取線，如果不被師大錄取可來我們學校上學。三位家長匆忙趕來再三表示“我們馬上去找省招辦，退掉省師大要回孩子的檔案，去北京上大學。我們要回檔案，你一定要錄取我們。到時候，你可不能不要我們了。你可不能提前錄滿了別人。”三位家長語調一次比一次高，口氣一次比一次急。對我反復講了幾遍，并鄭重地拿出錄取通知書讓我看了看。我再三勸解他們：“省師大錄取通知書都發了，你們怎么可能說不去就不去了呢，說要檔案就要檔案呢？省師大在全國也是有一定名氣的學校，在這里讀書不是也很好嗎，就安心在這里讀書吧。這件事我不能做任何許諾。”三位家長看到交涉無果，很不高興地走了。

從表面上看，由于考生盲目報京、滬院校，水漲船高，抬高了北京院校的錄取線，從深層次來看，由于經濟不發達，M省高等教育發展受到制約，高等教育可持續發展缺乏后勁。據悉，M省現有國家認可的高校33所，但是無一所教育部部屬院校。國家級重點實驗室是高校人才培養和技術創新的重要基地，M省同樣一個也沒有；兩院院士之中，M省本土無院士。這也就是人們戲稱的M省的“三無”。從高層次人材培養來看，省內只有7個博士點，24人在讀。而周邊省安徽省博士點近百個，湖北省博士點超過了200個。全省碩士研究生在校人數3000人左右。全省高教專職教師1997年具有研究生以上學歷者占總數的28.2％，與全國相比不及全國平均水平的1/2，師資隊伍處于“進不來，出不去，留不住”的狀況。財政撥款遠不夠教職員工人頭費，教學經費嚴重短缺。上個世紀90年代后期，省內大學生生均費3533元，全國生均費6775元，生均費幾乎少了一半，在全國名列倒數第二，只有上海等發達省市1/3左右。在此惡性循環之中，許多優秀學子一為將來就業難而恐懼，二為省內師資弱所顧慮。紛紛不顧招生名額之所限，不顧連連撞車一路死擋的悲慘局面的出現而非北京、上海等不去，也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也就是俗話所說，沒有梧桐樹，金鳳凰怎能引來。

擴招指標從何而來

記得2001年6月初，首都各大報紙都刊登《高校今年沒有2％的計劃調節權》的消息，明文指出，今年高校錄取時，不得調整在有關省（自治區、直轄市）招生計劃總量，同時收回原來部分高校2％的計劃調節權。

面對M省招生工作中，有的高校有擴招指標，有的高校沒有擴招指標，省里面又鼓勵學生家長發動各種社會關系去找擴招指標，去尋找和擴大高校招生資源。只要考生達到省內本科最低錄取線，只要院校按計劃招完生，只要是學生家長找來機動指標，省高招辦一律不準“捎、幫、帶”不準坐順車，保證落實到學生本人。這是省里今年制定的新的招生政策，看到聽到這些現事實，真讓人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不可否認，相對于去年一些省，擴招指標攥到學校領導手中，下到省內，省里最低也要劈一半，來個半壁江山平分秋色，確實是歷史性的進步。但是教育部明令收回部分高校2％的計劃調節權，擴招指標相對于去年，卻是從千呼萬喚猶抱琵琶半遮面，遮遮掩掩才出場，到不請自到從容亮相，這是怎么回事呢？擴招指標到底從何處而來？

從多方了解后才大致知道，有些院校在招生過程中，又到教育部門批了指標，擴招指標主要從此而來，這是大宗指標的來源。另外還有一小部分擴招指標，有的院校在一些省份缺少生源，沒有完成招生計劃。而在另外一些省份生源又非常旺盛，從其它省分調來的指標。當然，指標的一增一減里面的學問也是很大的。從一些省往外調指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指標落實到考生，考生給招生院校3萬左右的擴招費，也屬平常之事。3萬左右屬于只點學校不點專業。要是點好一些的學校和專業起碼要5萬元。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行情，也不是一般的考生家長能輕易找來指標的，擴招指標畢竟是教育資源中最短缺的一塊領地。

靈活家長奮勇出擊

上午9：00多一點剛剛開完招生動員會，由于沒有那么多計算機，二批本科只能分期分批錄取。即一臺電腦，上午、下午、晚上分別由三所高校招生時使用，除規定時間，招生人員不得上機。由于上午不參加錄取，開完招生動員會，前腳一進宿舍，后腳跟著進來一男一女一對夫妻。他們可真夠有本事的，不知使用的什么孫悟空鉆入鐵扇公主肚子的本事，沖破幾道警戒線從天而降了。“你是來招生的老師吧？我看到今天早晨的報紙，我女兒報考你們學校，你們只在我們省招8名學生，我女兒的成績是第8名，因為出檔有虛數，非常危險，請您一定想辦法錄取。”他們二夫妻神色慌張地說道。

“我上午還不能錄，因為沒有計算機。你女兒能不能錄上我還不敢說，最快下午或者晚上才能錄。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在賓館里面沒有報紙，生源情況還不清楚。”我一邊安慰他們，一邊勸他們回去。

“老師，我們既然進來了就不能走了。我們到外面等著，你錄一天，我們等一天，你錄二天，我們等二天。”

我無奈地苦笑著送他們出去了。

他們二夫妻就坐在樓門口的樹蔭下，每當我進進出出時都能看到他們。

等到下午2：30好不容易可以上機了，令我最怕出現的情況出現了：只能錄8人，計算機屏面上依分數高低出現9個名單，其中最高分580分，最低分525。最后3名是527、526、525各1人。三個人的分差這么小，看來要從這三人中退掉1人。525終于出現了。在我臨來M省上火車前二個小時，我的一位老同事到處打電話，終于找見我。告訴我這個考生，到處托人，托到他那里，如果有可能，一定想辦法招回來。人都是生活在現實社會關系之中的，各種社會關系形成復雜的矛盾統一體，有些時候確實是身不由己。老同事、老朋友共事十幾年，相互之間都是受人之托，人情難推，盛情難卻，這也是人之常情。這點心不盡面子不給，心里也感到說不過去。面子是中國人最微妙、最看重的性格與心理。我也是中國人，我也不能免俗。但是說句心里話，我最怕這種擦邊球、壓線分。或者分很高或者分很低都好辦。分高自然錄取皆大歡喜。分太低出不了檔回去好交差。低分擦邊出來的考生，必須把高分生退掉才能留下低分生，退高分留低分談何容易。也使人于心不忍，這也是考生和家長最忌恨和最敏感的問題。這不，525托了人，526親臨現場。特別是現在，招生改革增加透明度，為保證公開、公平、公正地錄取，招辦門前就設有查詢電腦，只要輸進考生號碼、錄取與否，錄取進展情況盡收眼底。即使招生老師在查閱考生檔案，也能在電腦屏面顯現出“正在閱檔”之中的提示。525不好退，526親臨現場，527在這三個人中分數最高，退哪個理由都不充分，一、二分之差確實難以留下低分，退掉高分。先不說退掉退不掉，即使退得掉，萬一考生家長找到學校，又會起一場風波。坐在電腦前，我左思右想，只要輕輕一點鼠標，一切即成定局。這一點重千鈞，厄運降臨到哪個考生頭上似乎心中都不好決斷，干脆向學校招辦請示，將來萬一有什么說道，我也有個回旋的余地。想到這里馬上回宿舍打電話，走到宿舍樓門前遠遠地526的家長在向我點頭致意，她們又迎上來，我忙不迭地回避著他們。

我把情況的來龍去脈向招辦主任匯報著，干脆來個決戰千里之外吧。招辦主任聽到這個復雜的情況，談吐間也有些猶豫，估計她既不想得罪熟人又怕承擔責任，更顧慮考生家長來學院理論，因為我們學院發生過此類情況。不可否認近年來國人的民主意識、法律意識、受教育權利平等的意識都大大加強了，普通百姓不用大腦思考問題、愚不可及的年代過去了。“你看三個人小分上有什么差距，如果外語或者數學成績懸殊比較大的話，就以此為理由退檔。或者你仔細看看這三個人的身體條件，有沒有限招或不合格的?”我按照招辦主任的指令，又回到電腦前仔細閱讀這三個考生的電子檔案。

我又坐在電腦前仔細閱讀三人的電子檔案。

這三個人數學、外語成績互相相差不過5分，此長彼短，難見高低，仔細一想這也本屬正常，因為他們三人總分只差一分，所以各門小分不可能相差太多。說起身體條件更是有意思，527、525理工專業受限，526身體健康視力正常，報考任何專業均不受限制，這是我校擬錄取人員中身體條件最好的考生。 我就像拿著放大鏡，顯微鏡反復查找愛滋病病菌一樣仔細巡視多遍，更加感到從良心上，感情上難以點一下鼠標。這三人確實不分上下、難分高低。

四個小時就這樣在焦躁不安中一分一秒地流失過去了。一個下午我給招辦主任打了三四次電話反復協商難以定奪，每次526家長都遠遠看著我匆忙進出的身影而更加焦急。下午6點多鐘招辦主任終于發了話：“如果你能挺過今晚，明天上午9點左右給你答復。咱們學校在重慶招生有一個名額未招滿，如果可能明天上午9點左右把重慶的指標調過來，重慶明天上午本科招生工作結束。”當我把這個喜訊告訴526家長時，他們面露難色的說道：“我們已經和M省大學招辦聯系了，他們的意思是或者去北京，或者馬上把檔案退回局域網終端，他們可能今天晚上補錄。如果我們等到明天上午兩頭空了怎么辦？我們女兒已經復讀一年了，今年再走不了，后果不堪設想。上官老師，你就退檔吧！”526家長邊說邊哭。這位家長的哭訴也使我的熱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好吧，那我先退檔，以免兩頭耽誤，如果有可能，明天我再把你女兒的檔案調回來。”我半是安慰半是應酬地說道。轉身走進機房，輕輕一點鼠標，屏面上顯示出“526退檔”的字跡，不到一分鐘“上載成功”只待錄檢組審查通過。當我把上述情況向招辦主任做了匯報后，招辦主任立刻非常老到地說：“這畢竟是 526家長口頭許諾同意退檔，主動退出。但是口頭許諾畢竟是口頭許諾，萬一他們又反悔了怎么辦？你最好讓他們寫一個書面材料。”

“他們表示退出后就走了，我找不到他們。”

我略一沉吟推辭著。

“你到大門口去找一找，他們很可能沒走，不一定又和什么院校接觸呢。”招辦主任堅持著。

“行，我去找找看。”526口頭表示退出，這還不行，還要人家寫書面材料，這在理性上來講也許是對的，不能留后遺癥。但是從感情上講我總覺得未免太殘酷了點，似乎讓我有些說不出口。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回到宿舍，一頭倒在床上，累死人了。晚上9點鐘錄檢組來電話通知，上載材料通過他們的審查，讓我去簽字、辦手續。

“你是來招生的老師？”錄檢組的楊老師審視地看了我一下。

“我講一下，我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私人色彩。”素不相識的楊老師說得我一頭霧水，真是莫名其妙。我疑惑地打量著她。“剛才有個市招辦的老師帶進來一個考生的條子，考了530多分，這個考生已經被你們學院擬錄取了，但是她要求退檔。回家復讀，明年重新考。”楊老師邊說邊把這個學生的條子遞給我。

按照省高招辦的明文規定，只有第二批本科未被錄取的學生才能改報志愿被省內其他院校錄取。按說二批第一志愿擬錄取的考生是不能隨意退檔的，所以她才來了這么一場異常精彩的表白似的開場白。仔細看著這個學生寫的要求退檔的字條。志愿是考生自己意愿的反映，是學校錄取的依據。從法律角度來講，也是一個社會“契約”，既然這個考生放棄自己的志愿，自愿落榜，我也不想挽留她。再說想來的人有的是，對于526來講，真是云開霧散太陽出，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我仔細看著這個學生寫的要求退檔的字條，對楊老師說：“雖然按照規定，這個學生現在還不能改報志愿，不能隨意退檔。但是她不想去我們學院我也不想留她了。如果我錄取了這個學生，她又不去報到，其他人也不能去，活生生浪費一個寶貴的高招指標，太可惜了。這個學生我可以退檔。但是這個人我沒有見過，她沒有和我直接聯系過，萬一過上幾個小時她又想去我們學院，或者她不承認這個條子是她寫的怎么辦？所以請您注明一下，這個條子是由省高招辦轉至學院招生老師手中的，我馬上退掉她。”我請楊老師為我寫這樣一個說明。

“這個說明我不能給你寫。”楊老師異常精明地眨著眼睛。“楊老師，招生現場瞬息萬變，不說是一招定終身吧，一招定四年是沒有問題的。我估計這個學生是想去其他院校，萬一在其它院校錄取過程中出現什么意外，這個考生走不了，她又想回來怎么辦？我們學校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是畢竟是北京院校，占有天下第一城的優勢。按照你們這里北京第一的報考原則，這個學生又反悔了怎么辦？這個風險我們怎么擔得起？”我誠懇地說道。

“噢，對！剛才市招辦的老師給我這張條子時，是一式二份，市招辦手中的那張條子，她們蓋了公章。我把蓋了章的原件要過來給你不就行了嗎！”楊老師突然想起來。她匆忙站起來找那個老師，卻又找不見了。“我先把這張沒蓋章的條子復印一下，咱倆一人一張，你去辦退檔手續，我負責把那張條子追回來。”楊老師非常認真地立即復印了一張，“把原件給你”邊說邊遞我原件。“我留復印件，一人一份。”楊老師像小孩玩打勾勾游戲似地把原件遞到我手中。

當我辦完退檔手續，把526重新錄到我院的預錄名單上以后，楊老師已經把那份蓋了公章的要求退檔的材料復印好。“咱倆每人二份，你拿蓋章的這份材料，各自保存好，這下手續全部健全了。”

從下午2點到晚上10點，整整8個小時，才把這8個學生招完了，終于把527、526、525三個人都錄取了。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心好累啊！

我在M省的招生工作順利結束了。

尾 聲

回首三年高招，身臨其境的只是整個招生錄取的某些部分和過程，我在這里記錄的也只能是某些部分和過程。三年來，我深深地感覺到：在其他社會熱點問題上，社會各界沒有像對高招的純潔性、公正性和公開性，那么嚴格的要求和強烈的愿望；傳媒沒有那么密切地注視和全面的監督；政府有關部門沒有那么快捷地反應和堅決地干預。

擴招三年三大步，年年有新變化。盡管還存在這樣或那樣需要改進和完善的地方，但從整體和全局來看，高招的科學性、公正性、公開性，是有目共睹的；客觀地講，在人才的選拔上，高招應該說仍然是當今中國較為干凈的一片圣土和綠洲。

三年高招兩點啟迪

啟迪之一：依法治招是新時期高招工作的必然選擇。長期以來，我國的高招工作是計劃經濟的產物，高招是為國家選拔培養干部，培養各類專門人才。即使是近三年來，擴招帶有一定的市場經濟的色彩，但高招主流仍然是在計劃的主導下，以行政管理的辦法進行的。我國正在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邁進，各種法律、法規在建立市場經濟體制過程中逐步完善。這就要求高招工作適應這一發展變化的形勢，適應我國民主法制的建設，使之納入法制的軌道。我國要在\"教育法\"、\"高等教育法\"這些大法的指導下，制定有關招生工作的具體法律。除了有實體法之外，還要制定程序法，從程序上保證以法治招。

依法治招還主要應體現在以下諸方面：

高校依法自主辦學，自主招生，其招生計劃具有法律效力，同時高校要以對國家、對社會、對受教育者負責的精神開展教學活動；享受高等教育是每個公民的權利，提倡考生的自主意識和維權意識，尊重他們的知情要求，倡導他們依法參與高考；學校與考生之間是一種民事關系，學校作為法人享有包括招生在內的有關民事權利，承擔相應的民事義務，考生具有選擇學校的權力，有報名權，被校方錄取后有遵守校方規章制度的義務。

啟迪之二：高招工作全程網絡化將是實現依法招生的重要環節。只有在高招過程中的報名、閱卷、錄取三個環節中，依靠科技進步，減少暗箱操作，逐步實現全程信息化、程序化和網絡化，才能近一步實現高招全程的科學性、公正性。根據教育部的要求，2002年全國高招遠程網絡錄取招生總數將從 2001年的50％提升到2002年的80％。網上批改試卷已在有條件的省市試行。相信在此基礎上，網上預報名，網絡模擬報名也必將會逐步展開。

我國高招報名采取估分報志愿和知道分數后報志愿兩種方式，不管采取那種方式都出現了嚴重的\"撞車\"現象，可以說高招報志愿是跨世紀的難題。像M省2001年組織考生四次填報志愿，十二年寒窗苦一朝填志愿，馬失前蹄，確實令人膽戰心驚。每年高考報名時，考生和家長輾轉反側，日思夜想，填報一次志愿大有脫了一層皮的感覺。不知多少畢業班老師唯恐本校學生“未出校門自相殘殺\"的局面出現，逐一多次審查本班學生的報名表，多次緊急協調本班學生的報名志愿。家長、老師、考生惟恐一筆不慎，遺恨終生。黑暗中盲人摸象式的苦思冥想，到頭來相當一部分人仍是感覺自己精心選擇的院校和專業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考大學本來是憑成績，多年來報名卻是撞大運碰運氣，帶有很大的盲目性。

隨著網絡的迅猛發展，增強填報志愿的透明度，考生完全可以在網上預報志愿，在規定的時間內，根據網上的信息修改志愿，就像預訂飛機票一樣，客滿可以改乘其它航班。這樣可以使大多數考生找到比較滿意的院校和專業，使高校找到特定的生源，減少錄取工作的中間環節，減少多次報志愿和高分考生落榜，節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從1995年廣西率先試行網上招生，到2002年全國遠程異地錄取達到百分之八十的速度和成效來看，突破手工報名的瓶頸，實現全程網上錄取為期不遠了。

責任編輯 王 童 楊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