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一波與周恩來
說起周恩來,薄一波有的是敬重和感慨。
早在大革命時期,薄一波就知道周恩來是我黨卓越的活動家,可謂心儀已久,但二人相見,已經是抗日戰爭時的事。1937年,周恩來率八路軍高級干部到了太原。當時薄一波正在山西做上層統一戰線工作,便請他給犧盟會訓練班的學員作報告。薄一波至今還記得,山西國民師范可容納一千多人的大禮堂,一下子擠進了四千多人。30多歲的周恩來,風華正茂,儀表堂堂,侃侃而談,講中國抗日戰爭的持久性,講黨的統一戰線,一口氣講了三個鐘頭。臺下一片寂靜,不時爆發出陣陣掌聲。對薄一波在山西的工作,周恩來贊賞有加。1943年,薄一波到延安參加全黨整風時,周恩來還特地向他征詢在山西新軍中開展黨的政治工作的經驗。
新中國建立后,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戰線上,薄一波成了周恩來的直接助手。1953年高崗在財經會議上“批薄射劉”,矛頭不僅指向劉少奇,也指向了周恩來。1956年周恩來主持“反冒進”,薄一波是積極支持者,為此后來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黨的“八大”以后,在1956年9月一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上,薄一波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主管國家經委和工交工作,和周恩來的聯系就更多了。無論是制定二五計劃、三五計劃,還是石油會戰、經濟調整,薄一波都是直接在周恩來的領導下進行工作的。
周恩來始終提倡艱苦樸素,反對鋪張奢華。解放后一進城,有些部門要求蓋樓堂館所,他堅決不同意。他對薄一波等人說,清朝最后一個攝政王載灃辦公的地方也只有東華廳、西華廳,辦事的大員只有四、五個人,我們共產黨是為人民服務的。只要我當一天總理,我就不蓋政務院大樓。周恩來的率先垂范,給薄一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66年“文化大革命”風暴驟起,薄一波立即被卷入漩渦之中。9月,薄一波在家中跌傷,周恩來批準他到廣州休養6個月,可不久就被紅衛兵揪回北京,從此陷入無休止的批斗和囚禁之中。對于周恩來在“文革”逆境中相忍為黨、為國的處境,薄一波在心中表示深深的理解和敬重,只是無力助他一臂之力了。1976年1月9日,當他得知周恩來逝世的消息時,懇切要求去向自己的老領導作最后的告別。然而,得到的答復竟是:“你沒有這個權利!”這使薄一波感到無比的悲憤和遺憾。
薄一波與張聞天
1943年,薄一波在延安認識了張聞天。其后,二人盡管交往不多,但薄一波卻對張聞天懷著崇高的敬意。
1936年,以劉少奇為首的北方局向中央提出營救關押在草嵐子監獄中的薄一波、安子文、劉瀾濤等一批黨員出獄,當時作為黨中央總負責人的張聞天慎重地與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研究后,批準了北方局的這一要求。這是黨的歷史上一個重要的事件。此后,無論是黨的七大,還是1953年的財經會議,毛澤東和其他中央領導同志都一再表示知道此事,薄一波等人在政治上也一直受到黨中央的信任。然而,到了“文化大革命”這個是非顛倒的年代,康生等人卻炮制了“六十一人叛徒集團”的大冤案。禍水潑向了劉少奇,潑向了薄一波等一大批忠誠的共產黨人,包括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英勇犧牲的九位烈士。這時,早在1959年廬山會議后就處在逆境中的張聞天,一次又一次地頂住康生和專案組的威逼利誘,勇敢地說明事實真相。
張聞天的高風亮節,使薄一波感到由衷的敬佩。1990年9月,張聞天銅像揭幕儀式在他青年時期的母校——江蘇河海大學舉行,薄一波欣然前往參加并發表講話。他深情地說:張聞天“是一個正直的人,他不顧個人安危來保護同志、保護黨,他的這種崇高品德感人至深”。
薄一波與朱德
1937年9月,薄一波與朱德在山西抗日前線初次突然相遇。早在大革命時期,薄一波就知道朱德這個響亮的名字,以為他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不料一見之下,“樸素渾如田家翁”,平易近人,和藹可親。這使薄一波不禁平添幾分敬意。
朱德也知道薄一波的名字,知道這個年輕的共產黨員在山西接辦犧盟會,創辦新軍,把山西的抗戰搞得紅紅火火。正是這第一次見面,薄一波領受了朱德交給他的一個重大任務:立即率部到晉東南太行山,實現毛澤東的戰略意圖,在敵后淪陷區做幾個“活眼”。薄一波沒有辜負這一重托。他率領決死隊趕到太行山,創建了敵后抗日根據地。此后,朱德對薄一波的工作一直給予極大的支持。當有人質疑“戴閻錫山的帽子、說山西話”是不是右時,朱德指出這恰恰是把革命的原則性和策略的靈活性結合了起來。當閻錫山發動“十二月事變”時,朱德又支持薄一波予以堅決的反擊。臨汾戰役時,朱德又致信當時主持晉冀魯豫邊區工作的薄一波,叮囑“如(徐)向前有決心,應支持他一切”,“撐他的腰”。朱總司令卓越的指揮才能,也給薄一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新中國成立后,昔日的總司令對經濟工作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常常向薄一波了解經濟建設情況。在薄一波心中,朱德既是戰功赫赫的元帥,也是始終把國事民瘼裝在心中的人民公仆。
薄一波與任弼時
任弼時曾長期擔任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是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央領導成員之一。在薄一波幾次受命擔任黨的重要工作時,都是任弼時代表黨中央找薄一波談的話。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中央決定調薄一波到晉冀魯豫中央局、軍區工作。臨行前,毛澤東讓任弼時找薄一波談話。任對薄說,毛主席和中央對你的要求是:協助劉、鄧做好工作,其中重要的一條是多做團結工作,搞好地方與軍隊的團結,搞好軍隊原一、四方面軍干部間的團結。遵照這一指示,薄一波全力協助劉、鄧工作:凡要由中央局決策的重要問題都請示報告劉、鄧,最后定案;對不搞團結的人堅決批評處理。由此,曾撤掉一位區黨委書記,對另一位反劉、鄧的高級指揮員也做了許多工作,從而有效地增強了黨組織的凝聚力和部隊的戰斗力。
另一次是1949年3月。此時,黨中央機關已從西柏坡遷到北平。一天,任弼時又一次找薄一波談話,說:中央決定,讓你以后列席書記處會議。當時的中央書記處,是中央的最高決策機構。薄一波說:不夠格。任弼時說:“我們考慮過了,夠格”。從此薄一波開始列席中央書記處會議,參與中央重大決策的討論與研究,直到1953年財經會議后不再列席,前后歷時四年多時間。
遺憾的是,新中國建立不久,任弼時就因積勞成疾病逝。薄一波有《憶任弼時同志》一文,寄托了他深切的懷念之情。
薄一波與李先念
薄一波與李先念,相識在戰爭年代。長期共事,則是在李先念出任國務院副總理兼財政部長之后。在建國興邦,探索一條中國式的社會主義道路的偉大事業中,他們共同度過了一段艱辛、曲折的歲月。
還在建國之初,李先念任中南行政委員會副主席,薄一波任中財委副主任兼財政部長時,他們就曾對財經工作詳細交換過意見。1954年春夏間,李先念調到北京,接任原由鄧小平擔任的財政部長一職,他們在經濟工作上的聯系就更多了。李先念是將軍管經濟,管的又是全國的經濟,因此很虛心,不僅經常向陳云請教,也時常和薄一波交換意見。1956年“反冒進”時,他倆是周恩來、陳云意見的積極支持者,主張“保證重點,適當收縮”,反對盲目追求高速度、高指標。“反冒進”受到錯誤批判后,他們的境遇又相同,被迫一再作檢討。然而,當他們一旦覺察到“大躍進”的嚴重后果時,又繼續堅持從實際出發,對“大躍進”造成的比例失調現象提出批評,被認為是又犯了“右傾錯誤”。好在批評歸批評,日常的經濟工作黨中央還是讓他們去做。20世紀60年代初,黨中央提出對國民經濟實行“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薄一波、李先念堅決貫徹,收到了很好的成效。毛澤東風趣地把他們四個管經濟的副總理稱為“四大名旦”。
薄一波與劉伯承
在共和國元帥中,薄一波同劉伯承曾有一段特殊的工作關系。那是在1941年秋天,薄一波領導的決死一縱隊與一二九師三八六旅組建為太岳縱隊后,劃入八路軍一二九師建制,直接歸劉伯承、鄧小平指揮。在這以前,決死一縱隊就經常配合一二九師作戰,在劉伯承的指揮下,打了一連串漂亮的勝仗,使部隊在實戰的鍛煉中迅速成長起來。抗日戰爭勝利后,薄一波到了晉冀魯豫中央局和軍區工作,劉是司令員,鄧是政委,薄是副政委。不久,組織了著名的“上黨戰役”。先是兵圍長治,當閻錫山從太原出兵馳援時,劉伯承立即指揮部隊冒雨急行軍,圍殲援敵于屯留縣西北之老爺山,然后回師長治,甕中捉鱉,聚殲守敵,共殲敵13個師,3萬5千余人。劉伯承高超的韜略,使薄一波欽佩之余,也從中獲益良多。接著,薄一波又隨劉、鄧參與組織“平漢戰役”,并與劉伯承一起赴敵新八軍軍長高樹勛司令部所在地,當面勸說高樹勛最終下定決心起義,從而使“平漢戰役”迅速取得勝利,同時也使敵軍的心理防線開始動搖。經過長期的合作共事,薄一波與劉伯承結成了深厚的戰友情誼。
還有一件事令薄一波印象至深。黨的“七大”以后,由于毛澤東的崇高威望,黨內一些負責人在提到他的時候已經開始諱言其名,而必稱“主席”。在一次會議上,劉伯承又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突然站起來,大聲說:“毛澤東同志,毛澤東同志,毛澤東同志!”會后他對薄一波說:“馬恩列斯都稱同志,為什么毛澤東不能稱同志!”薄一波認為,劉伯承不僅足智多謀,而且政治上也能見微知著,堪稱偉丈夫。
薄一波與賀龍
薄一波與賀龍初次見面是在1943年秋的陜北。但早在抗戰初期,由于同處山西抗日前線,他們神交已久。賀龍是開辟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的一二O師師長,薄一波則成功地與閻錫山建立統一戰線,從而為山西抗戰羸來新局面,并進而開辟了晉東南抗日根據地。南北兩地互為犄角,彼此呼應。二人每次相見,也總要坦誠交談。
有一次,二人就干部問題交換看法。賀龍談到一二O師在晉西北開展工作時,得益于犧盟會和決死隊的同志在那里打下的基礎,但對幾個干部有看法,說牛蔭冠表現不好。牛時任晉西北行署副主任,因家庭成份是地主,土改時斗爭他父親,有人竟用鐵絲穿著老人的鼻子,讓牛蔭冠用手牽著,牛因有不滿而被視為“立場不堅定”。賀龍所指即此。薄一波則當即直言,介紹說,牛蔭冠在犧盟會負責日常工作是有成績的。他父親也給我們做了些好事,屬于開明士紳,本來就不應該斗爭,又何況那種做法極不人道。這樣的坦誠交談,既便于溝通情況,加深了解,也增強了彼此間的信任和友誼。
薄一波與聶榮臻
薄一波與聶榮臻相識于30年代順直省委工作期間。聶時任省委組織部長,薄任北方軍委常委。在做軍運工作的過程中,薄一波感到只做士兵工作,不做軍官工作,難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但在當時,黨內一些人認為做軍官工作是“上層路線”,是“右傾機會主義”。薄一波向聶榮臻提出了這個問題。開始聶未置可否。后來在與薄談話時,明確表示了支持態度;顯然他已經過深思熟慮。此后,薄一波相機在晉軍和西北軍軍官中做了不少工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這使他更加體會到在中上層人士中做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要。這樣的認識和經驗,對他后來在山西通過特殊形式的統一戰線開創抗日新局面,顯然有內在影響。因此,薄一波認為聶榮臻當時對他的支持彌足珍貴。他后來回憶說:初次接觸,感到榮臻同志沉默寡言,似難接近。深談之后,才覺他厚道持重,頭腦冷靜,他的話讓人放心。
1948年,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大戰略區合并,成立華北中央局和華北軍區,薄一波、聶榮臻分任第二、三書記(后分任第一、二書記)和軍區司令員、政治委員,工作上配合默契。建國后,二人工作變動,但仍不時來往。
1950年,首批志愿軍行將入朝,時值隆冬,棉衣問題尚無著落。情急之中,聶榮臻找到薄一波。薄立即在華北全區動員,晝夜趕制,保證了前方所需。聶那時在總參協助周恩來處理抗美援朝事宜,常通宵達旦。1952年9月的一天,突然暈倒在辦公室,薄一波聞訊急往探望。晚年,二人相約每年至少見一次面。有一年,薄一波因身體不適,未能按時履約,聶榮臻便要夫人電話相邀。老友相見,撫今追昔,無所不談。
薄一波與葉劍英
1943年秋,薄一波在延安王家坪軍委總部第一次見到葉劍英時,葉說:“我們相識雖晚,卻無陌生之感。古語說‘志同道合,易為良友’。”后來的歷史證明,確乎如此。
1979年,薄一波在冤獄之后,邀安子文、劉瀾濤驅車西山看望葉劍英。一見面,葉第一句話就說:“想不到你們受這么許多苦!”說著竟流下淚來。臨別,依依不舍。
1982年,黨的十二大前夕,薄一波到廣州向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葉劍英匯報人事安排問題。事畢,葉忽然想起一件往事說:“一波,你還記得吧,在華北局的時候,有一次為一件事你同彭真爭論起來,可有點犟脾氣咧!幾十年過去了,你現在待人處事這樣謙和,真是難得,值得我學習。”薄連忙說:我毛病不少,尚望隨時指教。二人相敘甚歡。
1984年,葉劍英病危,薄一波急往探視。時葉劍英已不能語,薄緊握葉手,久久不放。走出病房,薄一波與葉的子女談及此時心情與感受,揮毫寫下1927年高一涵悼念李大釗的兩句話:“他對人們,從渾厚中透出俠義氣;人們對他,從親愛中露出敬畏心。”
薄一波與王震
在薄一波眼中,王震雖然脾氣大,卻是很好交往的人。在延安,薄一波第一次見王震時,王的坦率和真誠就給他留下很好的印象。
建國后,王震曾受命率部屯墾,1956年出任農墾部長。1963年,薄一波到云南昆明,與王震不期而遇,見他悶悶不樂,便問緣由,得知他與農林口個別領導意見不合,工作不大順心。薄便推心置腹,談及自己曾經歷這類事情的經驗,勸他火氣不可太大,要經得起委曲。薄一波說,“你這個將軍本來豁達大度,內省無疚,何懼何憂,問題終究是會解決的。”二人整整談了兩個多小時,王愉快接受了薄的建議。
晚年,二人時常往來,相處甚得。1986年4月初,王震得知薄一波要到湖南去,便建議他到毛澤東家鄉看看,也可到劉少奇家鄉走走。6月21日,王得知薄成行,提筆給薄寫信說:“湘人傳來消息,我公訪問毛、劉、彭(德懷)老一輩故居”,“是令人感奮的喜事”。
中顧委十年,薄一波始終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震后來也成為副主任之一。黨的十三大召開前,中央成立七人人事安排小組,薄一波牽頭,王震為成員之一。二人通力合作,圓滿完成中央交付的任務。
薄一波與滕代遠
薄一波與滕代遠第一次相交,是在1940年反擊閻錫山發動的“十二月事變”之時。二人一起共事,則是抗戰勝利后在晉冀魯豫中央局。當時,薄任晉冀魯豫中央局副書記和軍區副政委,滕任軍區副司令員,同為劉鄧的副手。薄一波后來回憶說,那時晉冀魯豫中央局和軍區的幾位主要領導很團結,不但大事商量,平時也很融洽。代遠同志那時就有些胖,伯承同志見面常開他的玩笑,說,人未到肚子就先到了。1946年,劉鄧率晉冀魯豫野戰軍主力到魯西北和豫東一帶作戰后,二人分別主持中央局和軍區日常工作。除指揮留下的兵力作戰外,還要為前方補充兵員,籌集糧草,運送武器彈藥,任務極為繁重。他們倆緊密配合,依靠全區同志,在抓緊土地改革的基礎上,動員翻身農民保衛勝利果實,一年之中就為前線補充兵員十幾萬,動員民工數千萬人次,有力地支持了前方作戰。1948年華北局和華北軍區成立,薄一波任華北局書記和軍區政委,滕代遠是軍區副司令員。他們又相互配合,一起迎來了新中國的誕生。
(責任編輯: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