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并流地區的一個傈僳族村寨

維西， 地處青藏高原向云貴高原的過渡帶，位于滇西北橫斷山脈的深山峽谷之中，是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所轄的一個傈僳族自治縣，也是我國唯一的傈僳族自治縣。維西歷史悠久，早在新石器時期這里就有人類生息勞作。歷史上，它的所屬幾經變化，到1931年正式有了維西縣設置，維西傈僳族自治縣則是1985年建立的。

傈僳族是云南的獨有民族之一，總人口近60 萬人，占全省少數民族人口的4.48%。主要聚居于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和維西傈僳族自治縣兩個自治地方，其余分布在麗江、迪慶、大理、保山、德宏、臨滄、思茅、楚雄、昆明等地。這是一個古老的民族，其族稱最早見于唐代，并沿用至今。具有關歷史資料記載，傈僳族在戰國時期屬氐羌，秦漢的期為“叟”、“濮”，魏晉時期為烏蠻、順蠻，唐代因本民族內部稱謂趨于統一，始稱\"栗粟\"(唐代樊綽《蠻書》卷四)，即傈僳族。傈僳語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彝語支，有怒江方言和金江方言兩種，且方言的語法差別不大，詞匯也基本相同，因而國內的傈僳族不論居住在雅礱江流域或是分布于金沙江、怒江、瀾滄江流域，使用的語言大體相同，相互可以通話，甚而與緬甸、泰國、印度等國的傈僳話也相通。

傈僳族在歷史上是一個不斷遷徒的民族。從族群形成以來的2000多年的時間里，傈僳族人民都不斷地進行抗爭以爭取生存權利及平等，但大多以失敗告終，于是不得不大規模西遷。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傈傈族從青藏高原遷到四川盆地，再到云貴高原，繼續遷往中印半島(迄今緬甸北部的傈僳族還在遷往抹谷、曼秀等地，或直接遷居到泰國)。另外，傈僳族在大規模遷徒的同時，留下少部分人居住故地，這樣就形成了今天大分散小聚居的分布特點。現在，傈僳族分布的廣闊地帶有名山大川，如云嶺、怒山、高黎貢山、沙魯山以及緬甸北部的甘高山脈等，海拔最高6000多米，最低僅數百米，平均海拔1000米左右。山脈走向由北向南，氣候總體屬亞熱帶和熱帶。但在怒山、高黎貢山、云嶺北部，從山腳到山頂分熱、溫、寒三帶氣候，垂直分布明顯，形成\"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立體氣候，往往山上剛栽完秧或點種包谷，山下已收獲。傈僳族一般居住在高山和半山區，只有少量的人居住在壩區。村寨大部分建在近水靠山的向陽坡上，大的上百戶、小的三四十戶，一般的一二十戶。村寨大多以同一個氏族和部落組成，血緣氏族是構成村寨的主要核心，即便同一個村寨有不同血緣氏族雜居的，也必須以一個血緣氏族為主。維西境內多山，查布朵嘎峰海拔高達4800米，而傈僳族居住區大都在海拔1000米左右的河谷坡地，適宜農耕。

維西縣城保和鎮建在一個大斜坡上，雖然縣城不大，但汽車進城時，要掛上二三擋方可慢慢爬上去。近些年，這個位于深山峽谷中的小山城隨著改革開放也早已舊貌換新顏。這里海拔2320米，距昆明737公里，距州府香格里拉336公里。由于維西位居怒江、瀾滄江和金沙江三江并流地帶，云嶺山脈東瀕金沙江，西臨瀾滄江，自北往南延伸，切割劇烈，氣勢雄渾；碧羅雪山矗立于瀾滄江與怒江之間，群峰巍峨，連綿起伏，成天然屏障。瀾滄江自北而南縱貫境域165公里，金沙江流經縣境東北隅，境內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164座。因此這里屬滇藏區的亞熱帶與溫帶季風高原山地氣候，其特點是：冬長無夏，春秋相連，僅有冷暖、干濕和大小雨季之分。又由于地質結構復雜，海拔高差懸殊大，光、溫、降水分布皆不均勻，形成立體氣候。立體型氣候孕育了豐富的生物資源，這里分布著1400多種植物，其中\"木本花中之王\"的杜鵑就有180多種，是天然的杜鵑花園；藥用植物991種，蘭花達70多種。林中棲息著600多種脊椎動物，3600多種無脊椎動物，包括滇金絲猴等國家一、二類保護動物20多種。由于這里森林茂密，水綠山青，溝壑縱橫，生物動物資源豐富，如今已成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和著名的滇金絲猴的故鄉。滇金絲猴活潑可愛，成群成對，是中國特有的靈長類動物，是僅次于大熊貓的珍稀動物，其分布范圍很窄，目前已知的分布區中，維西正處于中心腹地。盡管來維西的人都知道這里是滇金絲猴的主要棲息地，也知道滇金絲猴有其獨特生活習性和規律，但由于這一帶地形復雜，林木茂密，所以很少有人能見到它們的蹤影。我們雖兩次進山尋覓滇金絲猴也沒能如愿，遺憾之下，也只能從當地人手里選了一張這些寶貝的照片留作紀念了。

雖然未尋到滇金絲猴，但這里傈僳族古樸、淳厚的民風卻令我們感受頗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居住在維西境內的各民族分布為大雜居、小聚居，各民族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互相影響，不斷融合、同化，互助互愛，互為連理，共同營造了和睦友愛的大家庭。

葉枝鄉同樂村是一個典型的傈僳族村莊，“同樂”，傈僳語諧音叫“羅拖拉”。從鄉政府所在地到該村只有6公里，聽起來并不算遠，可是村子因建在山上，所以，從山下爬到山上的村寨還真需要付出一番力氣。村子被綠樹包圍著，村邊的青稞架三三兩兩的散落在山坡上。走進村子，立刻感覺到這里充滿著濃濃的民族風情。住房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全是用木板或整根的圓木搭建的板板房和木楞房。房子一般兩層，上面住人，下面養牲畜。同樂村一共有100多戶人家，其中只有一戶是納西族，其余的都是傈僳族。傈僳族非常喜愛唱歌對調，有\"鹽，不吃不行；歌，不唱不得\"之說。民歌樸素感人，曲調豐富，傳統舞蹈多為集體舞，有模仿動物的，也有表現生產生活的。傳統樂器有琵琶、口弦和蘆笙等。這里的人們非常熱情好客，當知道我們想拍攝民族歌舞時，在村里一位威望很高的老者幫助下，他們特意回家換上只有在節日才穿的民族服裝，戴上貝殼、羽毛和白銀制作的飾物，聚集在村小學校前僅有的一塊平地上，為我們跳起了粗獷的傳統民間舞。他們邊跳邊唱，越跳興致越高。熱了，脫下外衣接著跳，渴了，喝上幾口自家釀制的泡酒，那神態真可謂豪放忘我。

同許多民族一樣，傈僳族同胞飲酒如茶，他們的酒有水酒和燒酒兩種，過去大多自行釀制。水酒是一種發酵酒。制作方法，是先將玉米、高梁、蕎麥面或稗子等原料搗碎、蒸熟，晾涼后拌上酒藥，然后裝入大罐中，令其自然發酵七八天，飲用時兌水、過濾即可。這種酒酒汁微濁，呈乳白色，酒精含量不高，醇香微甜，有健脾開胃，提神解乏之功效，一直深受傈僳族人民的喜愛。而燒酒，傈僳語稱“力基”，是把發酵后的糟水放入鍋中蒸餾而得的蒸餾酒。此酒清澈透明，度數較高，較水酒辛辣爽口。傈僳人認為，“無酒不成禮”，酒是他們宴賓待客必不可少的飲料。按傳統習俗，飲宴伊始，主人要先將自己的竹筒杯斟滿，并往地上灑倒少許，表示祭祖先。接著自己先舉杯略飲，表示酒是好的，然后才將客人的酒杯一一斟滿，雙手捧獻給客人飲用。忘情的傈僳男女熱鬧的打跳，把村里的老老少少全都引了來，陪同我們的一位鄉干部說，此景就如同過年一樣熱鬧。傈僳族主要的節日就是過大年即“闊時節”，一般在農歷冬至前后舉行。過年節也為過年日，制作年食和釀制水酒，祈求五谷豐登。屆時各家都要將第一次舂出的糌粑或玉米粑拿出一部分懸于樹上做祭供，還分出一小碗喂狗， 因民間傳說是狗把五谷帶到了人間；有的地方還要把第一次舂出的粑粑喂牛，以感謝牛幫助人類耕地。節日活動為3天，男女老少盡情娛樂，對歌，跳舞，通宵達旦。其它傳統節日主要還有收獲節、火把節、中秋節和刀竿節等。

在傈僳族的傳統習俗中，最有趣的莫過于飲“同心酒”了。“同心酒”亦稱“合杯酒”、“雙邊酒”等。是指兩人同捧一筒或一碗酒，相互摟著對方的脖子和肩膀，一起張嘴，仰面同飲，使酒同時流進主客雙方嘴里的飲酒習俗。飲用同心酒，一般不分男女，親朋摯友或戀人之間均可進行。過去常用于招待貴客、簽約盟誓或結拜兄弟等場合。同心酒象征著團結和友誼。酒席宴中，如果傈僳族同胞邀請你同杯共飲的話，那就意味著他對你充滿了信任，把你當成了朋友。此時，我們已被眼前這些深山里純樸憨厚的人們所深深地感動。為此，我們也在村里的小賣部又買來一些泡酒、香煙和糖塊，送給這些載歌載舞的人們以示感謝和助興，同時還為他們拍了留影照片。

歷史上傈僳族并沒有文字。本世紀初，維西縣傈僳族農民汪忍波創制了音節文字(寫在竹片或木片上，亦稱竹書)，這是傈僳族的第一種文字；第二種文字是由英國人傅能仁和緬甸克倫族青年巴托以拉丁字母為基礎，于本世紀20年代初創制的老傈僳文；第三種是\"格框式\"的拼音文字，這種文字是1913年英國傳教土王慧仁根據云南武定縣滔谷村的傈僳語言為基礎創制的文字；第四種是本世紀50年代初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以漢語拼音字母為基礎創制并經國務院批準使用的新傈僳文，現在使用較多的是新、老傈僳文。同時，傈僳族有些習俗很特別，比如他們使用的自然歷，借助花開、鳥叫等，把一年分成花開月、鳥叫月、燒山月、饑餓月、采集月、收獲月、煮酒月、狩獵月、過年月和蓋房月等10個季節月。

大山里的一切都是那樣令我們耳目一新。維西境內的傈僳族人，一生中要經過幾次命名。初生時要取乳名，上學讀書要取學名，結婚時要取喜名，生兒育女后再更改一次名字。乳名，舊時生男則取與父名相關的名子，生女則取與母名相關的名字。現一般隨嬰兒出生時際遇或形貌特征命名。學名，一般由老師仿照漢族取以學名，大多按氏族標志取姓，在全州150多個傈僳族姓氏中，其中尤以\"唐、余、和、谷\"等姓氏為最多。同時，傈僳族歷來還有尊老愛幼的品德，青年人或晚輩，對老人或長輩，從語言到行動都有一定的規則，說話要和氣，聲調要低，不能大聲吼叫；長者坐的上方不能隨便去坐，傳煙遞茶先要敬長者，并用雙手捧上。在路上相遇時，同輩間要互相親熱打招呼，碰上老人即使不認識，也要側身讓路。同路相逢，并肩前進時，彼此要分擔過重的攜帶物。傈僳族還保留有原始互助的習慣，如遇婚喪娶嫁、修蓋房屋，都要相互幫助。這種幫助從不計報酬，不講價錢。對老弱孤寡和窮困者，都有進行扶助的義務。傈僳人一般出門不帶口糧，不論相識與否，到哪家吃哪家，都有款待客人的美德。傈僳族認為拒絕幫助別人，就是等于斷絕別人對自己的幫助，結果自己會孤立無援。對遠村遙寨相隔數年后會面的友人，從語言、行動都有一定的習慣規則，如與他（她）講話，要格外熱情，聲調要低，送茶酒煙飯，要用雙手恭敬地端遞；閑住期間，要殺家畜款待；友人起身回家時，主人要帶領全家相送……

這便是三江并流地區一個普通傈僳族村寨的日常生活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