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大
爸媽都是福建人,我從小吃慣了紅糟鰻魚、蝦醬炒肉片、炒米粉放蝦油。離家到臺北"吃頭路"以后,甚少回家吃媽媽的拿手菜,倒是常被高中同學叫到她家吃飯。
看她在廚房開櫥取鍋,開冰箱取物,開瓦斯爐倒油,動作熟練,不加思索。不一會兒,一桌美味像變魔術一樣,擺在桌上。
她用湯勺替我盛湯面:"蝦一人一只,魚板一人一片,加上夾心肉、豆芽、韭菜,這就是臺灣的切仔面!"
她用筷子指一盤蒜爆青菜:"這龍須菜,在家炒成本二十,我先生硬要在餐館點,一盤一百,他呀!好像貴的比較好吃。"
同學的先生白皙而高大,標準的白面書生,一向寡言。聽了她的話,抿嘴笑,不答話。
"你吃吃看,我鹵的醬油豬肝!"
我一一吃了!最后連"黑珍珠"都裝不下。同學叫我帶著"路上吃"!
有一次,飯桌上全是乒乓球一樣的東西,我看了大笑,她也笑:"今天吃丸子餐,我也好久沒開伙了。"于是鹵貢丸一粒、炸花枝丸一粒、煮魚丸、蝦丸、香菇丸各一粒。
她遞給我一個咸蛋:"你愛吃的。飯后有紅豆麻薯,你愛吃紅豆做的小點心。"
另有一次,她炸了一堆香菇、長豆、高麗菜、花菜,外加一只大雞腿。有的要沾番茄醬,有的沾海山醬,有的沾胡椒鹽。
"好吃嗎?"她頻頻問。
我哽咽不能答。對一個遲遲未婚的老友而言,每有盛宴,滋味還能不好嗎?
當我年近四十,剛相過親。她又急急把我找去她家吃飯。那次她先生不在,她代表轉告:"這次,叫你同學嫁了吧!"
我想想也好---該輪到我請人到我家吃飯了。至于什么口味何妨?只要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