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上半年以來,媒體對呂日周的關注幾乎沒有間斷過。這是因為他和一般的官員太不一樣。
他把市房管局副局長開會時打瞌睡的照片登在了報紙上;他把幾千名市直機關的干部趕到農村去挨凍;他把市委常委會的內容向全市公開;他逼著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到廣場與群眾對話;他在報紙上點名批評分管教育的副市長;他把警告黃旗掛在了分管衛生的副市長辦公室;他把市委市政府的大門拆掉,讓這個地方對百姓不再設防;他引來了叫好聲,也引來了攻擊他的大字報。
有人說:\"長治這么多年,新來一個市委書記,一般是自己去適應大家,呂日周則相反,他老想讓大家來適應自己。\"呂日周在長治三年,歸結起來就是在做一件事:試圖改變官場的一些規則,改變官員的一些習慣。
客觀地說,呂日周是官場的\"另類\"。這一點,引來了頗多的爭議,也引來了普遍的關注。
有人這樣說:誠然,呂日周的所作所為大多暗合了人們對官員的某種期望。關注他,顯示了媒體和社會的某種價值取向。但想一想,在目前的現實條件下,呂日周這樣的官員有多少?難道經過媒體報道后,就會有官員主動向他學習,多出幾個這樣的官員?呂日周現象就目前來看是不可復制、缺乏推廣的土壤的,不具有普遍意義。他是官場的\"另類\"、是\"個別\",媒體對他的關注只是迎合社會的某種期望罷了, 對現實沒什么改變。
按照這種說法,難道對呂日周的關注現實意義真的很有限?問題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呂日周異于官場常規的做法目前確實難以推廣,他試圖改變既有規則的努力也遇到了重重阻力,但正是通過他這一連串的經歷,官場運行規則最真實的一面才展現在我們面前。
就像災難才能檢驗出一個民族的性格,絕境才能展現出一個人的價值一樣,很多東西在異于尋常的條件下、在強烈的刺激下才能充分顯露出來。
呂日周的\"另類\"舉動就像一根針,他把官場中的疼痛和問題都刺了出來。他的經歷,他的處境,他和舊規則的沖突和交鋒,他改革能進行到哪一步,他最后的歸宿是什么,都像一面鏡子,清晰地折射出了官場的現實。
呂日周就像一塊試金石,他的命運可以讓我們對改革的環境和官場的現實有更加深入的了解。因此關注呂日周的現實意義在于,通過關注來關注我們的改革環境,關注改革可能達到的程度,關注改革的阻力和障礙在哪里。
實際上,呂日周從原平改革到長治試驗的19年經歷就充分反映了改革環境和官場規則的一些變化。
在長治的幾年,盡管有流言蜚語,有大字報匿名信,有同級官員的不理解,但在呂日周看來,這與原平改革時遇到的阻力相比,只能算是\"小菜-碟\"。
1983年開始的原平改革給呂日周帶來了極大的聲譽。《新星》中的改革者形象---\"李向南\",呂日周即是原型之一。而全國各地20多個省市6萬余人擁向原平參觀,更是一時成為一個壯觀的景象。
但是隨后他改革的方向和措施受到一些人的質疑,引來了對他前后6次長達500多天的調查。有一次在查了100多天后沒有查出什么問題,便給他蓋了頂\"官癮很大\"的帽子---\"上面查你100多天,你每天還堅持工作,也不病倒,這不是官癮大么?\"
在80年代改革起步時,山西的保守思想還比較嚴重,而對呂日周改革持保留態度的也包括省里的一些領導。
相比之下,在長治的幾年,呂日周沒遭受什么大規模的調查,公開站出來反對改革的也極少。\"畢竟經過十幾年,改革已形成了氛圍。\"呂日周說。
事實上,目前的政策空間也大了很多,用呂日周的話說:\"沒有自己的東西,只不過是扎扎實實地落實了中央的精神。比如干部要深入群眾、要緩解干群矛盾、要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要發展民營經濟等等,都是中央提出來了的。\"
現在對呂日周的攻擊不太可能指向改革方向和改革措施了,與十幾年前相似的是,也有人給他扣了頂\"官癮很大\"的帽子,說他騎自行車下基層是\"作秀\"、\"謀求政治資本\",\"這些行為明顯是為了升遷\"。
對此,呂日周的說法是:\"那你們也一年騎自行車1000多里啊,也早晨6點去上黨課啊。\"
一位山西省人大前主要領導也對記者表示:\"如果我們的官員都搞這樣的'形式',那就是件好事。\"
對于\"官場\"中的所謂游戲規則,呂日周感到的是無奈和憤慨:\"就因為你與他們一些人不同,你沒有遵守某些實際規則,你就被稱為'異類',被稱為'有爭議',而在現實中,有爭議往往就是一種否定。'太平官'什么事都不干,反而往往能夠升遷,這豈非咄咄怪事?\"
從原平改革的公開受阻到長治試驗的反對暗流,我們看到了時代的一些進步,更看到了依然存在的痼疾。正因為這些痼疾的存在,所以不少人在了解了呂日周的情況后都會問:他的改革到底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