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修慧與《京報》

湯修慧（１８９０-１９８６），五四時期著名女報人，也是中國新聞史上不多見的女性報業經營者，后期《京報》社長。她原籍江蘇吳縣，生于浙江杭州，畢業于浙江省立女子師范學校。１９０６年與邵飄萍結婚后開始協助邵飄萍辦報。１９１６年邵飄萍在北京創辦新聞編譯社，湯修慧負責所有內勤編輯和發稿事宜。１９１８年１０月５日，《京報》創刊，她負責該報的出版發行等業務，成為邵飄萍事業上的得力助手。１９２６年４月２６日邵飄萍以\"宣傳赤化\"罪名被奉系軍閥逮捕殺害，《京報》被迫停刊。湯修慧繼承夫志，于兩年后恢復《京報》出版。湯修慧任社長和總經理，潘劭昂任主筆。

１９２８－１９３７年１０年間，湯修慧艱苦支撐邵飄萍的遺業，嘔心瀝血。她以社長兼總經理名義主持后期《京報》工作，常親臨第一線從事新聞采訪活動，努力精神不亞于從前。\"七·七\"事變后，湯修慧以民族大義為重，毅然停刊《京報》，并拋棄全部資財，只身逃出被敵人包圍的北京，輾轉于后方各省，仍然關心當地的新聞事業，獎掖后進，不遺余力。

具體地說，湯修慧與后期《京報》的關系表現為：不遺余力復刊《京報》，為主持《京報》嘔心瀝血。在她的努力下，《京報》新聞注重時效性，社評極具針對性；注重經營；《京報》的副刊逐漸恢復并擴大，很快又成為當時有影響的大報。

湯修慧在《京報》復刊宣言中述說復刊的艱辛：\"嗚呼，飄萍先生之喪，于今二十又六月矣。此二十又六月之間，修慧蓋無日不椎心泣血，含辛茹苦，以求得機會，一伸先夫子宏大之志愿……使京報之工作一日不中止，則飄萍先生之志愿，亙古如新，此修慧之所以不敢辭勞避難，而又有京報第二次復活之宣言也。\"^①復刊后的《京報》期號續前，每日出一大一小兩張，共六版。社址位于北京宣外魏染胡同３５號。

從總體上看，《京報》的各類信息中，新聞占絕對優勢，是一張典型的新聞紙。在六個版面的容量中，一、四版是廣告版，二、三版為國內外要聞版，社評位于第二版，第五版一半是文教新聞，一半是廣告，第六版財經新聞及金融信息和廣告各一半。１９２８年９月３日，第六版設立\"旅行一覽\"。至此，該版的服務性信息更加全面：有廣播電臺當日的放送節目、銀錢行市匯兌信息、輪船火車的開駛時間表、各戲院演出信息等，十分方便市民的參考閱讀。

在湯修慧的主持下，《京報》依然注重新聞的時效性。它的時政新聞注重對時局的報道，如密切關注國民黨北伐，及時報道了北伐戰勢的進展，并對張學良\"東北易幟\"進行多日的連續報道。它的社會新聞關系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如１９２８年１１月１日，以特大字號報道北京冬季之嚴寒與貧民生計無著落的事實。它的文教新聞刊登北京一些高校的最新動態以及北京的文化、教育活動，并及時報道財經新聞與金融信息，還有國外匯兌行市。

在湯修慧主持下，《京報》社評一秉邵飄萍時的銳氣，極具眼光。敢于發表密切聯系現實的言論，敢于直刺當時軍閥混戰局面，敢于監督國民政府，指斥時弊，如犀利之針，有很強的輿論監督作用。如《追擊啊》一文指出北平深受奉直魯軍閥之害，其余孽也是一群狐朋狗黨，決不可赦，應該急行追擊的方針。^②《災兵》則是一篇聲討軍閥混戰，災兵傷民的檄文：\"刀兵水火荒旱則有災民，欠薪裁員減政廢止機關則有災官，受萬惡軍閥強迫招募，欠糧缺餉，餓著肚皮打仗，大帥事敗則帶著姨太太與克扣之餉項向租界一溜，撇得無數健兒破衣垢面，啼饑號寒，是曰災兵\"^③。在揭露軍閥罪行的同時，揭示災兵的產生原因。鑒于北洋軍閥的腐化統治，國民政府成立之初，《京報》就對政府提出了警告：防止腐化，并列舉腐化的種種表現：\"比如遇事只知擺官架，只知拉攏親戚，只知出告示，不肯實地調查，立地實行。只知立許多機關，不念財政的困難，民生的疾苦，這都是腐化。\"^④而《誰負賣國的責任》一文則就張學良允許日本修筑滿蒙鐵路一事質問國民政府，指出\"堂堂國府委員，居然為安福系完成其賣國計劃，此非張學良一人之罪案，而國府諸公當負其責也\"，^⑤將東北外交之失敗的責任歸之于國民政府。在當時平津各報中，《京報》的社評\"極具眼光與偉識，平津各報，除了《大公報》外，當居第一把交椅也\"。^⑥

湯修慧主持的《京報》逐漸恢復并不斷增加副刊，豐富內容。邵飄萍主持時的《京報》副刊于１９２４年１２月５日創刊，孫伏園主編，每月合訂一冊，邵飄萍遇害時停刊。１９３０年前，在湯修慧主持下，《京報》先后增加的副刊有：１９２８年８月１２日創刊的\"復活\"，刊登頗具諷刺意味的小雜文和富有文化意義的社會調查，連載章回小說，介紹中西民俗。\"復活\"的特點在于：以\"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言論、記載，可以叫你們已拔的意根，將涸的心井，都復活起來，得到長久生命的安慰\"。^⑦１９２８年９月１７日問世的\"醫光半月刊\"分析一些常見病癥的預防與治療；１９２８年１０月１２日創刊的\"影光\"副刊刊登關于電影的各類稿件；《京報》圖畫周刊于１９２９年１月１３日出版。此外，還有文學副刊\"荒島\"，該刊與荒島社合作，于１９２９年１月１６日出版。

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京報》先后創辦了五種副刊--\"復活\"、\"醫光\"、\"影光\"、\"圖畫\"、\"荒島\"。這五種副刊涉及了文學、醫學、藝術等領域，這在今天的報紙副刊中也是不多見的。這些副刊極大地豐富了《京報》的內容，使《京報》發展成為有影響的綜合性大報。

除了策劃《京報》的經營方略之外，湯修慧還親自從事采訪活動。她為文清麗，文筆優美。五四時期在《婦女時報》、《婦女雜志》上發表的文章曾被傳誦一時。她在《婦女雜志》２卷２期上發表的《石交亭雜記》是一篇膾炙人口的散文，其中表現了她至剛至硬的性情。主持《京報》后，除了繁雜的日常報務外，她還經常親臨第一線從事新聞采訪活動。

１９２９年夏，馮玉祥被閻錫山軟禁于五臺山，閻錫山和蔣介石關系又發生裂痕，山西太原一時成了全國注目之地。湯修慧親赴太原采訪，恰逢《大公報》記者徐鑄成在太原采訪，湯修慧就委托《大公報》記者徐鑄成給《京報》發新聞電報。據徐鑄成回憶，他大概為《京報》打過十幾次電報，寫過一兩段簡短的通信。^⑧

值得一提的是《京報》的發行工作。報社組織了自己的發行隊伍，自雇騎車送報夫十余人，專送本市直接訂閱之報。每天早八點前（后改到早九點），一律送到，并公布報社發行部電話，如有遲送，一律處罰。為了鼓勵學界多訂閱《京報》，報社對于學者一律按八折優惠。這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京報》的發行工作。

在近現代中國，經營報紙是危險的職業，文字之禍又足以殺身。但湯修慧以一女性，主持《京報》業績顯著。其言論不僅能言而且敢言，其經營艱苦支撐達十余年。湯修慧本人為事業不怕拘禁，不怕坐牢，^⑨其毅力與勇氣，令人欽佩，成為我國新聞史上不多見的女性報業經營者。

注釋：

①天廬：《青天白日之舊都報界》，《新聞學刊》２卷５期，中國新聞學會編１９２８年８月出版。

②《京報》１９２８年６月１５日。

③《京報》１９２８年６月２２日。

④《防止腐化》，《京報》１９２８年６月２７日。

⑤《京報》１９２８年１１月１４日。

⑥張一葦：《華北新聞界》，《報學月刊》１卷２期，上海光華書局發行，１９２９年４月出版。

⑦《復活》，《京報》１９２８年８月１２日。

⑧徐鑄成：《邵飄萍夫婦》，《東陽文史資料選輯》第二輯，１９８５年１０月。

⑨注：１９２９年９月２９日，《京報》因登載電通社稿，被當局認為反動，即令《京報》停刊，并將社長湯修慧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