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小學時,最害怕老師問“爸爸是干什么的”。
老師喜歡小芳,她爸是報社社長,老師的文章就讓她帶回家去,她爸大筆一揮,就可發表;老師喜愛小明,他爸是稅官,老師岳母家的店子越開越旺;老師寵愛小華,他爸是電視里常露面的副市長,老師還為她買了皮鞋……我爸是火葬場的工人,老師跟我沒話說。
讀中學時,最發怵老師講“關鍵”。
老師說:初一是“關鍵”,初二“很關鍵”,初三“最關鍵”,高中是“關鍵的關鍵”;“關鍵是這一年”,“關鍵是這一學期”,“關鍵是這最后一個月”,說白了天天是“關鍵”。關鍵得書包一天比一天沉重,關鍵得試題一次比一次多,關鍵得沒有白天黑夜沒有春夏秋冬,關鍵得頭昏腦暈神經衰弱。高考后,老師又叮嚀:“關鍵是要正確對待……”
上大學后,最惡心“紈绔子弟”們的“扮酷”、“作秀”。
他們穿名牌、喝洋酒裝瘋賣傻玩深沉,六音不全地抱著吉他唱“妹不來我就成為孤獨的野狼”;逃課、考試作弊者自詡是“飛一代”、“飄一代”,剽竊畢業論文的還揚言“天下文章一大抄”……
大學畢業后,最惱恨爸爸臭硬的“骨氣”。
當所有的學生家長都各顯神通,到處為子女托門子跑單位的時候,爸爸卻對嘮叨的媽媽大光其火:“憑什么讓我提著煙酒去看當官的臉色?幾年大學白讀了?學生干部白當了?我不信裝了一肚子學問就裝不下骨氣!活得好活得差全在自己!”
后來,當了辦公室秘書,最討厭上司喜怒無常的臉色。
他們剛從三陪小姐的包廂里出來卻能一臉莊重地在主席臺上講作風建設;手機響了,明明在辦公室皮椅上旋轉偏說剛剛飛到北京機場;去災區扶貧捐款,記者的攝像機臨時出了故障,立馬唬著臉斥我“辦事不力”;檢查團來了,面對宴席上平日三餐不離的五糧液,卻惡眉倒豎地質問我“咱幾時喝過酒?”
細思我的煩惱,皆因社會風氣不好,什么時候世風好了,我的煩惱也就少了。
(摘自《雜文選刊》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