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下潛水危險、復雜,且昂貴,既無利可圖又不舒服,不像洞穴潛水那樣受歡迎。可是,莫斯科國立大學潛水俱樂部的副會長米沙·薩福諾夫,一位年輕而又前途無量的俄國海洋生物學家卻偏偏要獻身于這樣一項事業,只因為他喜歡那些只有在冰下才能看到的東西:清澈的海水,鬼斧神工、異彩紛呈的冰塊,粗暴交配的巨大雪蟹,搖曳而過的美麗梳子魚……你還可以戲弄那些小龍蝦,用手抓住那些睡眼蒙目龍的魚兒。
當世界上其他的人剛剛發現冰下潛水很有趣的時候,薩福諾夫早已帶著俱樂部的成員前往北極白海的冰下潛水去了。
近日,當他們再次組隊去那里的時候,作為該俱樂部成員的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此行除了我和薩福諾夫外,還有一名俱樂部成員、一位專業水下攝影師和他的女朋友兼助手,以及5名俄羅斯人--為了參加這次為期1周的冰下潛水活動,他們每天要支付100美元。
向大本營--薩利納觀察站進發
我們的大本營是一個稱為薩利納觀察站的地方。
我們先乘坐火車離開莫斯科前往摩爾曼斯克。經過26小時的長途跋涉,于午夜時分在白海一個名叫朱帕的小站下了車。火車只停了1分鐘,而我們是在此處下車的僅有的乘客。
兩輛汽車載著我們沿摩爾曼斯克通往圣彼得堡的一段危險路段行駛了1個小時。此時,天已破曉,我們又坐上兩副由俄羅斯雪上汽車拉著的雪橇,沿積雪覆蓋的海岸穿過沼澤和樹林,行駛兩個小時后,終于到達了薩利納觀察站。
薩利納觀察站位于坎達拉克沙海灣入口處,即使是在夏季,也只能坐船前往,一到冰封的季節,就完全無法靠近了。莫斯科國立大學的科學家們早在1937年就來到了這里,并建立了這座生物觀察站。
薩利納觀察站由兩排各十幾幢的木質房組成,坐落在一個長滿了松樹和白樺的斜坡上,斜坡的盡頭是一個碼頭。僅有的幾艘船或是停在結了冰的水面上,或是被拖上了岸。
一到夏天,這里到處都是學生,而現在,除了我們,這里一片荒涼。
薩福諾夫一臉嚴肅地向我們保證:這里的海水清澈得可以看到海底的北極圈。
薩福諾夫首先就給了我們一份驚喜:以往我們住的都是典型的俄羅斯農舍,廁所位于花園盡頭,而且臭氣熏天。這次他為我們準備的小木屋不僅配有進行化學處理的廁所,而且木屋門前幾步之遙的地方就有煤氣爐。
前往第一個冰下潛水點--\"巖石\"
經過幾個小時的休息之后,我們又擠上了雪橇,前往第一個冰下潛水點--\"巖石\"。
薩福諾夫獨自一人乘坐一副雪橇斷后,為了安全,在前后雪橇之間用一根繩子相連。
一路上,我們經過了白海上鮮有的幾個因為海潮而沒有結冰的地方。這里棲息著一種特殊的絨鴨(其鴨絨是世界上最暖和的),與絕大多數同類不同的是,冬天它們也不向南遷移,而是留在這里,在開闊的水面上捕食螃蟹和蚌類。
\"巖石\"位于靠近島嶼的一個海灣中,是一塊高出海面8米的大石頭,總的垂直高度有20米。
從青少年時期開始,薩福諾夫就常在夏季到這附近潛水,從1998年開始,冬季他也來這里。因此,盡管潛水點上沒有任何標記,他還是準確找到了這個位置。
我們取出人工鉆機和鋸子,開始切割冰面,最后開鑿出了兩個直徑1米以上的大洞。
兩輛雪上汽車開走后,又拖著一套新穎的裝備回來了:兩間下裝滑輪、做工粗糙的小木屋。一間里面有長椅和桌子,用做飯廳;另一間則充當潛水員的更衣室。兩間木屋都配有煤氣爐,屋里燒得暖乎乎的。
冰塊被我們像拔塞子一樣地拖出水面,剩下的工作是用鏟子鏟下那些薄冰的透明層。至于一些小冰塊,我們將茶壺里的開水倒在冰面就融化了。
整整一天,潛水員們都是兩人一組在巖石附近探險。每一個潛水員身上都系著一根45米長的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由冰面上的那位搭檔牽著,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拽一下繩子。從遠處看,這些人就像是拉著漁線的垂釣者。潛水員的路線則可以通過觀察從他們鼻子里冒出來的氣泡看出來。
阿歷克斯·亞革諾夫是某跨國公司的公關人員,在他完成第一次冰下潛水之后,我問他是否喜歡這項運動。
\"棒極了,\"他說,\"海水比夏天的清澈多了。夏季,我在水下只能看10米遠,而現在,我可以看到40~50米遠的地方。\"
\"最令我吃驚的還是冰下竟然有那么多生物,而從上面看,下面似乎是一片死寂。\"他指著四周被白雪覆蓋的一望無際的冰面說。
一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們還在潛水。我帶著氧氣面罩斜靠在洞口的一側,看著薩福諾夫和他的同伴爬上我們下方的巖石頂部,用功率強大的閃光燈給那些紅色的海葵拍照。海水是如此的清澈,盡管離我們有75米遠,可看上去只有30多米。
我們還為一條梳子魚拍了照,這種魚只有在冬天才能看見。我們看著它慢慢地游過冰洞,紅色的光線穿過它那透明的橢圓形身體。
返回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就在回家的路上,我們欣賞到了北極光,那景象就像是一種無形的東西在晴朗的天空中悠閑地散步時灑下了無數的發光粉。簡直是太迷人了!
在享受過一頓典型的俄式晚餐--湯、餃子和用蛋黃醬拌色拉后,我們觀看了當天的錄像:水中的礁石上滿是海草森林、橘黃色的海葵和匆忙爬過的螃蟹。令人驚訝的是潛水員們從海底觀察冰洞和岸上的搭檔時,可以從洞下30米的地方讀懂這些搭檔的身體語言,比如:我很冷,你的時間到了,快上來等等。
在\"生物過濾器\"潛水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離薩利納觀察站6公里的第二個潛水點--\"生物過濾器\"。1937年,莫斯科國立大學的科學家們來到這里時,發現這里的海底有大量的蚌類,\"生物過濾器\"由此而得名。
\"生物過濾器\"位于一個懸崖的正下方,我們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海潮已經將這里的冰面破開了。當我們用鋸子割開3個洞的時候,一只白尾鷹從頭頂上盤旋而過。
潛水員們花了一天的時間探索懸崖下的冰層。\"它看上去像是安徒生童話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只可惜都破了。\"薩福諾夫說。
沿著白海的懸崖望去,那些犬牙交錯的冰塊距離懸崖不到6米,而從水下看,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冰塊發出的光芒由白色變成了綠色,光線能完全透過冰塊照射在那些被潮水沖碎的冰塊上,細小的氣泡在冰塊的影子里就像是一盞盞小燈泡。
我被這些景象徹底迷住了,直到聽見身后有人尖叫才清醒過來。原來是薩福諾夫,他正在干著自己最喜歡的一個惡作劇:
為了展示他的潛水技能,他先是倒轉過身體,讓自己浮著,接著又沿一直延伸到潛水洞另一側的浮冰向我游來。突然,他停下來,賣弄地指指自己的腳,從腳上的氧氣筒里冒出的空氣聚集成一大團,像水銀一樣顫動著。他用自己的腳蹼將它們踢開,這些凝固的空氣立刻就破碎成無數的氣泡,在冰面下迅速地擴散開來--在海面沒結冰的夏季,這些氣泡還有可能冒出海面。
享受寧靜的美麗
在這一周的剩余時間里,我們在兩個潛水點之間交替活動。
天氣是說變就變,剛才還下著雪,馬上又陽光燦爛了。一身厚厚的棉衣使得我們對這種變化的感覺極其遲鈍。潛水員們衣服上披著雪花在周圍漫步,形成了一道極其有趣的風景。溫度從零下又升到了零上。
最后一天,我們享受到了薩福諾夫的另一項發明:在潛水洞周圍搭建一座沒有地板的大房子。房子是由木板組裝的,比另外兩幢房子更容易裝載在雪橇上。盡管冰地板不如另外兩所房子暖和,但至少可以讓我們在潛水和換衣服時不被寒風侵襲。而且,這種房子在下個潛水季節(從2月中旬~4月中旬)也有用,那時溫度會下降到零下10℃。
在靠近\"生物過濾器\"潛水點的一片陸地上,有一間漁民蓋在樹下的小木屋,我獨自一人在里面度過了一個夜晚。天花板很低,一個燒木柴的爐子讓我感到渾身暖洋洋的。
夜空中懸掛著一輪滿月,我在屋外冰封的山脊上坐了一個小時,盡情享受著白雪覆蓋下白海的這種寧靜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