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義勇為與社會良知

當英雄挺身而出時，周圍眾多麻木的看客，視見義勇為者與歹徒進行殊死搏斗而無動于衷，袖手旁觀他們由生到死，這樣的場景早已不是什么新聞了。然而，使見義勇為陷入更為尷尬境地的是，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媒體總會有如此報道：見義勇為的英雄得不到認可，在他們受傷、犧牲之后，他們本人或是他們的家人得不到救濟，他們和他們家人的生活由此頓入無以名狀的窘境之中。英雄們是敢于直面鮮血和死亡的真正猛士，卻“無法面對慘淡的人生”。

六年前發生在四川樂山的“10·4”血案，只不過是“英雄流血又流淚”事例中的一個極端事例，是仍然在重復著的悲劇罷了。面對五名持刀、持槍搶劫乘客的蒙面劫匪，一位35歲的年輕女子以柔弱之軀和駕駛員一起與歹徒進行殊死搏斗，雙雙拼盡了最后一滴熱血。與其他例子不同的是，他（她）們的遭遇為眾多的見義勇為的英雄壯舉又平添了無限悲涼的色彩。

見義勇為是具有公益性質排除社會危害的非職務行為。普通人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當面對歹徒或是其他突如其來的危險時，都會產生恐懼心理而采取自己認為恰當的方式進行自我保護、表現出各不相同的應變方式。這也正是英雄與看客在危險來臨時的分野。有的人或是轉身離去，或是采取觀望的態度，或是麻木到不敢救助，這樣的行為理應受到道德的譴責和良知的拷問。然而，在報道中，當英雄犧牲后一些政府官員所表現出的冷漠，卻不能不讓人深感憤怒。從他們的所作所為中，我們看不出他們作為政府權力執行者，是怎樣代替國家行使權力的，更看不到這些“公仆”對于生命有任何尊重之情，對于正義有任何崇敬之義，以及對于道德法律的敬畏之心，出于良知的捫心自問。因為他們的漠然態度，人們不禁要產生這樣的懷疑：難道他們連人之常情的惻隱之心都沒有了嗎？因為他們的漠然態度，更使那些還有正義感的人面對危險直面歹徒時，想到壯舉之后可怕的后果而逡巡不前；因為他們的漠然態度，由于他們代表著國家行使權力，人們進而遷怒于政府無所作為——抑善揚惡，將使整個社會由此可能陷入良知喪失殆盡的可怕境地。

同時，將挺身而出的見義勇為與智斗歹徒進行比較，對英雄手無寸鐵地和歹徒搏斗的行為產生質疑，說“精神可敬，方式欠妥”，同樣是對英靈的褻瀆和良知的蔑視。英雄在危險情況下戰勝自我的恐懼，所展現出的勇氣、果敢，他們的壯舉足應讓人肅然起敬。有的見義勇為者面對危險，以機智的方法制服歹徒，而有的人卻為此付出了血的代價，甚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面對危險，人與人之間的心理素質、應變能力不同，每個人所處的環境不同，更何況，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在現場瞬息萬變的情境中，憑什么對這兩種情況進行機械的對比，事后的旁觀者又有什么資格，對當時見義勇為者的行為妄加評論和指責呢？

這樣的對比同樣是不恰當的：即為什么有的地方對于見義勇為者提供了良好的保障，對行兇的歹徒迅速繩之以法；而有的地方卻讓英雄心寒至極。要知道，這樣的對比不但解決不了見義勇為者的困頓，而且對比的結果更會讓他們心如刀絞。重要的是，只要社會上還有“英雄流血又流淚”的悲劇發生，那么，其負面效應就會被放大無數倍，遠遠超過英雄受到的善待。這樣的悲劇將會極大地消彌人們與邪惡進行斗爭的勇氣和良知。

道德式微，良知淪喪，于是人們想到法律保障。1997年實施的新刑法中關于正當防衛的規定，就做出了對正在行兇、殺人、搶劫、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于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的規定，在刑法理論上被稱為無限防衛權。立法者的良苦用心是不言而喻的，法律這樣規定，其目的在于從法律上明確賦予公民與犯罪分子進行斗爭的權利，鼓勵公民積極見義勇為，給予公民制止犯罪以法律上的支持。此外，為弘揚社會正氣，各地紛紛成立了見義勇為基金會，也有許多地方制定了關于見義勇為的相關的條例、規定等，對見義勇為予以表彰和獎勵，這些措施的出臺，雖然收到一些成效，但是，對于見義勇為者的種種不公，讓“英雄流血又流淚”悲劇仍然不停地上演著。對于見義勇為者麻木不仁的政府官員，仍然毫發無損地繼續漠視下去，這不能不說是社會的悲哀。

只有當給予見義勇為者的保障救濟不再是施舍，懲惡揚善成為社會的自覺行動時，社會正氣才能真正得到弘揚，才會有更多的人敢于在危險的時刻挺身而出。同時，對見義勇為者進行獎勵和撫恤，不應僅僅是現行法律規定的受益人對見義勇為者予以補償，而應成為國家對于公民救濟的責任和義務，并將其應納入社會保障體制之中。令人欣慰的是，今年三月召開的“兩會”又有代表和委員提交議案，呼吁制定見義勇為的專門法律，并有專家稱制定這部法律的時機已經成熟。這部法律包括：見義勇為者的主體認定，政府、社會對見義勇為者應提供的救濟、保障，有關部門在對見義勇為權益保障中不依法履行職責需要承擔的相應法律責任等。但愿此法對見義勇為者來說是走出嚴冬步入春天的福音，真正成為見義勇為者的保護神。

當然，法律不是包治社會百病的萬能藥方，不可能說有了這樣一部法律，就可“畢其功于一役”，“英雄流血又流淚”的悲劇便不會再發生。但是，有了這樣一部法律，至少在社會制度上有了對見義勇為者權益進行保障的法律機制，類似于四川樂山“10·4”血案中兩位英雄讓人心碎的故事才會避免發生，對于那些漠視他人的生命價值，而又口口聲聲說無法可依的不負責任的官員，會少了些逃避責任的遁詞，這把時刻懸在他們頭上的法律利劍，會督促他們不再敢繼續冷漠下去。社會良知，在見義勇為的英雄們的權益受到了法律保護之后，英雄和他們的家人得到了應有的善待之后，也才會得到一定程度的回歸。

責任編輯·姜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