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與流水共婉約

一泓清流從麗江腹地穿過，像血液一樣滋養(yǎng)著這個高原小城的肌體，水是有靈性的活化物，是生命的原體，有水的地方就有靈性的風(fēng)骨，麗江亦如此。

我居于大理，離麗江很近，走高速公路也就三個小時。到麗江多次了，不是很珍惜，沒有仔細(xì)咂摸過麗江，也就漂浮在納西小城的表面，走走看看，領(lǐng)略些大眾的風(fēng)情，沒有產(chǎn)生太多的思想。近日又來到了麗江，駐足流連，越看越有味了。時逢下雨，天黑得早，到麗江時已是掌燈時節(jié)。走進四方街，天上下著毛毛細(xì)雨，白色的小顆粒，無聲地染白須發(fā)，濕了衣襟，燈光灰蒙蒙的，像近視眼鏡的鏡片。朝遠(yuǎn)處望去，細(xì)長的小街像沈從文筆端流出的湘西小鎮(zhèn)，沒有盡頭，路面是青石鋪就，因落了雨，幽幽地泛著油光。街邊兩列店鋪，做著各自的生意，街上人很多，基本上是外地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再往前走，就聽見了水聲，唱歌一樣，嘩嘩啦啦，不太響亮，就著流水說話，也不須大聲用力。空氣被細(xì)雨蕩滌得更加清新，石板被流水沖刷得更加潔凈，拱橋、板橋、木橋、石橋次第出現(xiàn)，水還在唱，在橋孔里越發(fā)歡喜，唱著唱著，我竟聽見她們笑了起來。聽歌賞樂的地方還有很多，一些七老八十的老頭在一個叫宣科的老頭帶領(lǐng)下，演奏納西古樂，聽《八卦》、《山坡羊》、《浪淘沙》，老胳膊老腿的，丁丁冬冬，沒牙癟嘴，伊伊呀呀，這一聽就知道不是湘西，也不是江南了，這是麗江，這鄉(xiāng)風(fēng)鄉(xiāng)土的營養(yǎng)就只有麗江才有。古樂是從民間挖掘整理出來的，古樂是國寶了，這些演奏古樂的老人就更是國寶了，聽說現(xiàn)在即使在麗江也很少有年輕人系統(tǒng)學(xué)習(xí)納西古樂，國寶就顯得越發(fā)珍貴！

昨日還是“天街小雨潤如酥”，今日卻是艷陽高照了，盡管日頭紅艷，小街上流水依舊，有水的靈性，城市就有了風(fēng)韻。納西姑娘背后背起一塊毛氈，上有北斗七星，它有個詩意的名字，叫作“披星戴月”，暗示納西百姓勤勞善良。聽見姑娘們在說笑，像流過小城的溪水在笑，麗江真是夜有夜的豐韻，水有水的豐韻，雨有雨的豐韻，睛有睛的豐韻，景有景的豐韻，人有人的豐韻。城市本是一本書，世界上可能有極為相似的兩本書，卻絕對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本書。此時，我不禁把麗江同我所居住的大理作個比較，大理和麗江都是一本古樸的線裝舊典，但大理像一個不茍言笑的男子，麗江像一個風(fēng)韻綽約的女人，即使是偉岸的玉龍雪山，也像一個健壯的納西女人，有脆朗的男人風(fēng)骨，也有清麗的女性風(fēng)姿。

高原的古城多少也要沾染些剽悍的氣質(zhì)，從麗江古城流過的清流里帶著雪山的元素。所以，婉約的麗江不是婉約的江南。平湖秋月的含情脈脈，蘇堤春曉的嫵媚動人，柳浪聞鶯的嬌聲嗲語，在這里沒有，即使有情也是明艷的，即使動人也是燦爛的。就連傳說也是不同的，江南的風(fēng)格是“斷橋邊人與蛇的愛恨情仇”、“后花園小姐與書生私定終生”、“三笑唐伯虎點秋香”；麗江的風(fēng)格是“水聲轟鳴的虎跳峽，曾經(jīng)有一只大蟲沖出叢林，一躍而過……”

“披星戴月”的麗江沒有“粉黛”，但有“巾幗”，把麗江比作一泓流水，清澈不染塵俗，流水不腐，一座古城要的就是古而不腐的精神。古城因流水而婉約，流水因古城而陽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