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改革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無論是政治改革、經濟改革,還是教育改革。困難一方面來自人們的認識局限,對改革的必要性沒有充分的認識,不懂得如何去改革;困難的另一方面則在于習慣力量的阻礙,傳統勢力總是試圖將改革的苗頭扼殺在搖籃。對于享有世界聲譽、有著360多年歷史的哈佛大學來說,新校長薩默斯的到來無疑是向古老校園吹來的一股新風,他的改革馬上便引起校內外不同的反應。美國《商業周刊》曾刊登封面文章介紹哈佛大學,其中不僅提到哈佛大學在現代經濟社會中的地位與作用,同時也談到薩默斯的個人魅力。能夠在短時間內引起世人的關注,這在哈佛大學的歷史上實屬罕見。
出生于1954年的薩默斯有著令人羨慕的人生經歷。16歲進入麻省理工學院,21歲獲得學士學位,后進入哈佛大學并取得經濟學博士學位,28歲時已經是哈佛大學國民經濟學教授,他也是當時哈佛大學最年輕的教授,這一記錄他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其間,他曾到美國總統經濟委員會就職,提供國內經濟政策咨詢。1991年,他出任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1995年,經財政部長魯賓的推薦,擔任財政部副部長,1992年2月,被克林頓任命為財政部長,即美國歷史上第17任財政部長。1999年2月號《時代》雜志的封面上,薩默斯、前任經濟部長魯賓及格林斯潘三人被稱為“挽救世界的委員會”。小布什上臺后,他曾轉到布魯金斯研究所工作,2001年7月,出任哈佛大學第27屆校長。薩默斯的父母都是從事經濟學研究的學者,他的父輩中更有二人獲得了諾貝爾獎。
毫無疑問,哈佛大學仍然是發達的美國教育的象征。在這里學習的學生,根本不用為大學畢業后的出路發愁,當然他們必須要承擔每學期高達15000美元的學費。任何一所大學都沒有像哈佛大學這樣擁有大師云集的雄厚師資。任何一所大學也都沒有像它這般富有:目前哈佛大學基金總額已經達到了180億美元,幾乎是競爭對手耶魯大學資產的兩倍。
但是,薩默斯卻認為,作為美國最古老的大學,哈佛大學必須進行徹底的改革,才能夠保持自己的優勢。他的改革首先從考試分數入手。他認為哈佛大學的評分過于寬松,因為幾乎二分之一的本科生的畢業成績都是A,而研究生的畢業成績更是90%都是優秀。于是,作為校長的薩默斯給各個系寫信,要求他們提供準確的分數,同時要求各系解釋為什么會出現高分泛濫。加強低年級學生的教學是薩默斯改革的另一個重點。許多教授都是將大部分教學工作甩給助手去做,自己則整天醉心于科學研究工作,這在哈佛大學是一種普遍的現象,與薩默斯注重教師的教學成果的思想完全相左。于是,他下決心要改變這種狀況。他的目標是改變目前終生職位都被若干名流教授占據的現象,更多地鼓勵、資助年富力強、學有所成的中青年教師走上重要的崗位。在2002年5月14日來北京大學的演講中,他曾把吸引一流年輕人才當作創建世界一流大學的有效途徑之一獻給北大的同行:“如果一所大學能夠成功地發現一流的年輕學者,并吸引他們留下來工作,學校得到的是一流的學者,學生們則找到了通向一流學者之路……”。
由于薩默斯德的改革,已經有二位著名的教授離哈佛大學而去。他們是經濟學教授杰弗里·薩克斯(Jeffrey Sachs) 和社會學教授科爾內爾·韋斯特(Cornel West)。這位美國著名的黑人學者科爾內爾·韋斯特教授評價這位銳意改革的新任校長是“美國教育界的沙龍”,認為他就像以色列的沙龍對待巴勒斯坦人一樣對待哈佛大學,對待哈佛大學的教授們。當然,并非所有的人都認為West教授的離去是一種損失。自然科學和經濟學領域的教授都給予薩默斯以極大的支持。自1983年以來就一直在哈佛大學教授經濟史的杰弗里·威廉森(Jeffrey Williamson)就直言不諱地說:“我堅信薩默斯的大部分做法都是有道理的。教授的責任是教學和科研。如果可以借此成名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了。但如果誰一旦用于電視訪談的時間多于用在教室里的時間,那么他就只能離開大學。”
很顯然,薩默斯的這兩項改革并不能指望獲得學生和教師的完全理解和全力支持,但也不至于得到如此強烈的反對。究其深層的原因,結癥原來是他被懷疑會觸動哈佛大學引以為豪的反歧視運動的成果。眾所周知,哈佛大學在始建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是一所貴族學校,正如薩默斯在北京大學演講時所說的,“它不向公立學校的學生開放;不向黑人學生開放;不向女學生開放;不向美國大部分地區的學生開放。在半個世紀前,還有些哈佛大學的教師因為宗教不同的原因而被迫離開。”經過反歧視運動,“如今的哈佛大學是一所非常開放的大學,不論男女,不論宗教信仰,不論種族,不論是來自美國的哪個州還是來自世界上的哪個國家,任何人都可以進入哈佛大學學習。”就全美國來講,無論是課堂教學,還是考試內容,都必須完全擯棄任何會引起歧視的部分。比較有名的事例是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斯蒂芬·特恩斯特倫(Stephan Thernstrom)被控告案。因為他在講授“美洲的移民”時談到了“黑人家庭的高離婚率”,學生便以“受到蔑視”為由向他提出控告。在這種氛圍下,薩默斯提出要恢復原來的評分體系,重提傳統的教學內容的重要性,就很容易招致反對意見。他要求將自然科學和經濟學的內容重新列為哈佛大學全體學生的必修課的建議,同樣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對,認為是貶低了那些講授諸如“婦女解放運動”和“西班牙移民的移民史”的課程的作用。
“大學永恒的傳統是:我們要永遠年輕,永遠堅持不斷自我更新。”薩默斯在他的校長就職演說中的這一表態,正表明了他進行改革的堅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