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乘電梯
十一點半,我提起包,沖出辦公室,向電梯間走去。
正好下班時間,電梯間里人滿為患,一臺電梯上來,里面的人還沒來得及全部閃出來,守在門邊的淑女紳男們就迫不及待地擠進去,一時間,責怪聲、道歉聲響起,每天中午,電梯間都重復著如此場面,因為下面七層的商廈食堂十一點半開飯,十二點下去,恐怕連座位都沒有。
我個小,靈活地擠進去,塞滿最后一絲縫隙。“嘟”,電梯發出刺耳的超載聲,眾人像雕塑般巋然不動,半分鐘,一分鐘,還沒人主動撤出,我開始焦急,不過想想我的體重算是最輕的了:好吧,大家都耗著。這么想,我就抱著手和電梯外的人大眼小眼地瞪著。終于,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士氣呼呼地說:“一點不自覺,我出去。”撤出一個胖子,電梯還不行,女士們的眼光就開始不耐煩地在最胖的人身上掃視。“算了,我走路。”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舉著提包,費勁地擠出電梯。“還不行,哪位成全一下?”一個可與我媲瘦、提著工具包的男人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說。電梯里滿滿的人,卻安靜得連呼吸都聽不見似的。兩分鐘過去,一個靠門邊的男人主動退出了電梯,電梯居然還是賴著不動。“還得下人。”帶公具包的瘦男人輕蔑地說。“讓讓,我走樓梯當鍛煉吧。”一個苗條的女孩從電梯里面擠出來。“咦,還不走?這鬼電梯,看來再下一個就差不多了。”瘦男人望著電梯的一排按鈕自言自語。
電梯里除了這個瘦男人,全是苗條女性,大家依舊不言語,把目光齊唰唰地看向他,瘦男人說完,見大家瞄著他,慌張地說:“我趕事兒,況且我這么瘦,不占分量。”“你那個公具包太大,要不,你就把公具包放在電梯外,你坐電梯下去。”不知誰這么說。瘦男人不言語,抱著工具包無謂地看著天花板。一分鐘過去,在眾人目光的掃視下,他終于熬不住,提著工具包氣惱地退出電梯,他剛一退出,電梯的門就自動合攏,徐徐地下降。
六分鐘!我看看表。七層的食堂里,從電梯退出來的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苗條的女孩已穩穩地坐在椅上,開始午餐了。
文/楊紅筑
紳士心理與流氓作為
過馬路要走在女士的外側,要主動為女士開車門,我能最直接想到的紳士行為是這兩種。當然做一個合格的紳士遠不止如此。
事實上是,我們身邊鮮見紳士。比方說你看這個男人西裝革履手拎公文包人模狗樣,但公交來了,多是撒丫子狂奔,身板壯一些的能把老人、婦女、兒童擠得東倒西歪。擠車這事我也干過,但常屬于被擠出來的那一類人。很多次我心中暗自警告自己,車來了千萬不要跑著追,被熟人看見有失風度,但每次看車遠遠駛來,腳下還是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當然你會說你一個整天擠公交上班每月拿那么點可憐薪水的職員有何資格談紳士?有道理。但我要舉起手來小小地反對一下:難道只有貴族才可以配做紳士,平頭百姓就不能儒雅、斯文一點?反對是無效的。殘酷的事實告訴我們,作為一個身處發展中國家的男人,有想做紳士的愿望是美好的,但實現起來就比較困難了,一是因為“紳士”這個詞本來就是舶來品,不符合咱們的文化傳統和生活習慣,翻開歷史看看,紳士找不到幾個,流氓倒是一抓一大把。二是沒有扎實的物質基礎,別嘴犟,一個整天為了全家老小口糧心急如火上梁的男人,哪還有心情開口“娘子”閉口“夫人”的。
其實我對紳士一詞也不大感冒,咱們國家也有“相敬如賓”、“禮讓三先”、“扶蓋相送”等優良傳統,比那什么拉拉車門之類的紳士行為真誠也真實多了。做不成紳士也無所謂,只要別做流氓、內心不覺得羞慚就行了。問題是我們的社會上抱著紳士心理、行流氓作為的人還真不少,且分為人前人后兩種,在單位里,在領導面前,在漂亮女性身邊,看看那些紳士們的表演吧,簡直比英國的純種紳士還周到、優雅,離開了熟人圈子,再看看那些泰然自若坐在“老幼病殘孕”專座上的、公共場合嘬著牙花子對著手機唾液四濺的、隨口吐痰被人不小心碰了一下立即惡言相加的……讓人感嘆世事無常、人心不古。
當然也有抱著流氓心理行紳士作為的,這個涵蓋面太廣,不說也罷。我的觀點是,你真正是一個紳士,你就做紳士該做的事,你是一個流氓,就做流氓該做的事,不能把兩者摻和了,一摻和在一起,就顯得不倫不類、惹人恥笑起來。
文/韓浩月
“霍亂時期”的愛情
2月11日,廣州天河東火車站,每個人都戴著口罩,臉色凝重,行色匆匆。2月12日,中巴大戰綠茵賽場,廣州球迷戴著口罩看球,狂熱之中多了一分恐懼。活在塵世之中,也活在聲色、愛情、口水和病毒之中,我們誰也無法逃離,我們永遠在一起。
相比較愛情降臨下來的不均等,病毒對每個人卻都是公平的。廣州的一個朋友說,板藍根已經被炒賣到150元1包,大家都在搶購白醋,某些庸常的事物在那些稀有的時刻提高了自己的身價。2月14日,情人節,酒吧里新推出的情人佳飲是兩杯白醋外加兩杯板藍根沖劑,在燭光中痛飲,在痛飲中凝眸,于是對生命有了最平凡的一份期待。
自然,也有人痛感人生無常,于是加速生活,多做愛做的事,多做能做的事,再不拖延。城市里,那些窗口后面的生活,我們想也能想得出來。
事實上,我們所說的霍亂不過是個比喻,是一種流行疾病而已,媒體說那叫“非典型性肺炎”。明白了原因,結果也一樣可想而知:人的呼吸系統出了毛病,就好比魚上了岸,只能是那種眼睜睜看著無計可施的困窘。
愛情也是一場疾病,沒人躲得開。就像加西亞·馬爾克斯在他那《霍亂時期的愛情》小說結尾所寫:船長迷惑地問阿里薩來來回回航行要到幾時才停,他用“在五十三年零十一個日日夜夜前就準備好的答案”來回答船長,這個答案便是“永生永世!”
而我們,有沒有這樣的耐心?似乎只有失敗的例子鐵證一般存在
“我像落花隨著流水,隨著流水漂向人海。人海茫茫不知身何在,總覺得缺少一個愛……總覺得早晚費疑猜……”
唱情歌都快20年了。從《恰似你的溫柔》中一路走來的蔡琴卻丟失了愛。新專輯《蔡琴傻話》還沒出,她與先生臺灣知名導演楊德昌離婚了。1985年,楊德昌在結婚時對蔡琴說:我們應該保持柏拉圖式的交流,不讓這份感情摻入任何雜質,不能受到任何的褻瀆和束縛……不知何故,蔡琴竟然同意了沒有性愛的婚姻。
“無性的婚姻”,悄悄將10年的光陰磨去。一天,楊德昌終于向蔡琴攤牌:他有了外遇。一切轟然倒塌,美夢終將醒來。楊德昌給他們的婚姻下結論:“十年感情,一片空白。”蔡琴則答:“我不覺得是一片空白,我有全部地付出。”
她說:“我們習慣對許多事物容忍,但寬容絕對不是愛。愛是窗玻璃,你從中看我,我從中看你,大家愈看愈覺分不出距離,但若強行逾越,便割得你遍體皆傷。”楊德昌拍了《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而在現實中他用十年不做愛殺了一個永遠唱著情歌的女人。是的,整整十年,沒有摩擦,沒有爭吵,沒有沸騰,沒有永生,沒有揉皺的床單,只是一場持續不斷的低燒,只是一場沒來由卻暗地里恐慌的“非典型性肺炎”,只是與世隔絕的窒息。
整整十年,只是躲在一只骯臟的口罩后面茍延殘喘。
文/張海龍
半枝鉛筆的溫暖
平時很少看港臺的娛樂節目,總覺得太無厘頭,但這次偶爾看了一會兒,心中卻被悄然打動。
說是一個女孩,想找一個曾在十多年前暗戀的男孩。流年飛逝,斗轉星移,她年少時的情思他卻一絲絲也不知。此后,兩人分離,輾轉,各自生活,相互再沒有音訊聯絡。多年以后,這女孩子借著電視節目,想尋找到他,看看,現在的他,還好嗎?
在節目現場,男孩終于出現。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望著那成熟許多的男子,問著好時,便落淚了。
于是兩人通報姓名,學校,年級。她叫高慧君,他叫翁廷楷。他們借著彼此的敘述把記憶回溯到青春年少時光。
她說,那時候自己家境不好,文具不夠用,有一回,他拿自己用的半枝鉛筆送了給她。便是這半枝鉛筆,讓她感動至今。
他很驚異。他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個行為,會給她心上留下如此深刻的印痕,任是十數年光陰也磨損不去。
她說,那時候,“翁廷楷”這三字,對她便是一種溫暖,這個名字陪她走過一個又一個寒冷冬季。
他說,在他眼中,她是個文靜內向的女生,當初他的關心也許出自他的自然本性,甚至他根本無法知道自己不經意的關愛舉動,能給一個柔弱女子如此之久的溫暖!
他甚至有些惶恐。他說,我不知道,自己不經意的小小舉動能在你心中產生如此大的溫暖;現在我很是擔心,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曾有不經意的舉動,在你心中產生莫大的傷害……
聽了這話,我便知道,這翁廷楷真是一個善良而能體貼人的男子。
如今他已結婚。翁夫人也來到了現場。她和她,像姐妹一樣地擁抱。翁夫人聽著這“半枝鉛筆”的故事,也感動不已,她說了一句話: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文/周華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