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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對話:背景旨趣路徑

2003-12-29 00:00:00杜維明等
尋根 2003年2期

杜維明,祖籍廣東南海,1940年出生于云南昆明。1961年畢業于臺灣東海大學中文系,1962年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深造,先后取得碩士和博士學位。1967年起任教普林斯頓大學四年,1971年起任教伯克萊加州大學十年,1981年以來,一直在哈佛大學東亞系擔任中國歷史及哲學教授,并在北京大學、臺灣大學、香港中文大學和法國高等學院講授儒家哲學。1988年擔任哈佛東亞系系主任,并獲選美國人文社會科學院院士。1996年出任哈佛燕京學社社長至今。他多年來致力于儒學第三期發展、文化中國、文明對話及現代性的反思,是新一代新儒學的代表人物之一。其主要著作有:《人性與自我修養》(1986)、《今日儒家倫理:新加坡的挑戰》(1988)、《現代精神與儒家傳統》(1997)、《儒學的宗教性》(1998)、《東亞價值與多元現代性》(2001)等。

背景

○近年來,您一直在倡導和實踐文明對話。冷戰結束以后,關于國際關系方面出現了很多議論,比如亨廷頓(SamuelHuntington)的“文明沖突論”等。請問,您倡導和實踐文明對話的背景是什么?

●我在中學時代就對儒學有興趣。到了大學時代,可以說已經開始考慮“東西文化對話”的問題了。那時我在臺灣的東海大學念書,接觸到不少美國精英大學如普林斯頓、耶魯大學的畢業生,他們到那里去教英文,包括會話和寫作。當時我與他們之間就有一些關于中西文化,或者中美文化比較方面的討論。畢業的時候,每個人都用一段話來描寫自己的興趣,我的興趣就是東西文化之間的對話。

1962年到哈佛來念書以后,這項工作被繼續了下來。我當時在研究中國哲學史,以儒家傳統為主,同時對美國思想史,對歐洲17、18世紀的思想史,特別是對歐洲哲學、倫理學、美學和宗教哲學也有興趣。我在哈佛讀書的時候接觸到一些杰出的研究現代化理論的學者,心理學領域有一位學者叫艾瑞克森(Erikson),在20世紀60年代提出“identity”(我把它翻譯為“認同”)的問題。現在我們所謂的“認同”,包括文化認同、政治認同、社會認同等等,那時候才剛剛開始討論。這個問題就接觸到文化傳統的問題,進一步說,即文化傳統與傳統文化之間的互動。

每一個現代中國知識分子,無論自覺與否,在他的文化心理或文化傳統中,多多少少已經有了各種不同文化思想因素的碰撞和對話,古和今的對話,中與西的對話,但常常不是真正的對話,而是矛盾沖突所造成的張力甚至急躁。這是從鴉片戰爭特別是從甲午戰爭又特別是從“五四”以后,面對西方文化的沖擊,中華民族的知識界一百多年來幾代知識人都碰到的問題,是每一個希望了解西方的中國知識分子都碰到的問題。

我到哈佛的時候,正是美國各種不同文化碰撞的時候,也是美國的強勢剛剛開始的時候。現代化如果從中文翻譯成英文就是modernization,它在西方是20世紀50年代以后,在哈佛是50年代到60年代才正式提出的,所以很多人認為modernization在美國的出現是50年代的論域,而中國在30年代已經討論過了,包括文化特殊性、普遍性等問題都提出來了。可惜的是,60年代臺灣的東西文化論戰(我也參加了),80年代中國大陸的文化熱,在很多地方并沒有超出30年代所討論的問題。

在哈佛有一位教授對我的影響很大,就是沃爾弗雷德·史密斯(WilfredCantwellSmith),從60年代開始,我一直跟他進行了很多的討論。那個時候雅斯貝爾斯(KarlYaspers)提出了“軸心文明”(axialcivilization)的概念。作為比較宗教學的歷史學家,Smith認為在公元前6世紀出現的精神文明一直到現在還有影響,如印度佛教,中國的儒家、道家,古希臘的哲學,由早期的猶太教發展出來的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那時Smith就在上這些課,基本上是文明對話的課。主要軸心文明之間如何通過討論、辯難、對話,形成一種共識,這是人類走向和平文化最核心的一個大問題,我一直感到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事實上您關注這個問題已經很多年了。

●1969年是很重要的一年。那年在夏威夷召開東西哲學家會議,有一個德國的學者FisherBarnicoff,他跟我說,他們要在海德堡成立一個比較文化或交互文化研究(interculturalresearch)中心,在世界各地找100多位學者,完全在和平共處的基礎上進行幾個文明區的對話,即歐洲、美洲、伊斯蘭、東亞儒家文明、南亞和非洲。他們找到香港的唐君毅先生,日本的西谷崎志(日本京都學派的祭酒),還找了伊斯蘭的一批非常杰出的學者。我后來也參加了。我們都把這看做一項共同的事業,一直在進行。所以這個問題一直是我的學術研究中的一個重大課題。

后來,90年代初,我到夏威夷東西中心出任文化與傳播研究所的所長,我在哈佛請假一年。那時李浩(VictorLi)是中心的總裁,他問我如果去的話需要發展什么研究,我就說要發展文明對話。我后來發展了兩個項目:一個是文化中國,另一個就是文明對話。關于文化中國,后來我們發表了很多東西。文明對話的難度更大,我們開了好幾次國際學術會議,把世界各大文明都作為研究的對象,發表了25本文集,作者包括了相關領域最重要的學者,EwertCousins是主編,因為關于文明對話的課題,他已醞釀了30年。我與他合作,我們在夏威夷進行了討論,提出了幾個觀點。一個觀點是文明對話除了主要的軸心文明以外,還應包括原住民的文明(indigenoustraditions)。我們召開了夏威夷原住民、美國本土印第安原住民文明、日本神道等會議,當然也包括非洲。

所以關于比較文化學、比較宗教或者是比較精神文明,一直在做,而且做得比較扎實,很多對話早就在進行。

到了1993年,亨廷頓提出“文明沖突論”,其實這個問題在宗教、哲學等人文學界討論很多很多。作為一個政治學家,又有冷戰背景,亨廷頓提出這個問題以后,文明對話的問題從學術界、宗教研究擴展到整個知識界,甚至國際政治領域。這里面就出現這樣一個問題,非常有趣,因為有一個老的觀念,認為現代化是一個凡俗化、世俗化的過程,是對神圣文化的一種解構。因為現代文明屬于物質文明、工具理性,屬于實證主義,屬于科學主義,跟以前孔德所謂的人類文明是從宗教經過哲學再到科學,還有韋伯提到的現代化理論類似,在20世紀中期,許多人認為這是不言而喻的真理。也就是說,人類文明的發展作為一個凡俗化、世俗化的過程,宗教的力量將會越來越小,仿佛啟蒙的理性把迷信的黑暗絕對驅逐掉了。但是,50年代以后,學術界逐漸發現了宗教的重要性,而且越來越重要。宗教的重要性后面隱含著文化的重要性,以前把文化當成上層結構,認為經濟變了,文化一定變,后來發現問題不是那么簡單。甚至現在達沃斯的“世界經濟論壇”也認為,21世紀文化和宗教的問題特別突出。三年前,他們請我去參加的時候,讓我參加兩個主題:一個是宗教在21世紀的地位;另一個就是文化認同的問題。這些都是不能夠用經濟規律來解釋的、不可量化的現象。

旨趣

○可以看出,您關注文明對話的問題并不完全是出于對所謂“文明沖突論”的回應。那么在您看來,文明對話的旨趣何在呢?

●我一直在問這樣一個問題:既然人們已經形成了一個信念,即軸心文明面向21世紀將會有很大的發展,那么,作為軸心文明的一個組成部分,儒家傳統為什么在20世紀的中國受到那么大的摧殘?面向21世紀它能不能進一步發展?對此大家都有所質疑,而且質疑的人是中國的知識精英,也就是真正受到儒家文化影響的最重要的一批學人。列文森提到“儒教中國及現代命運”,這是一個大的問題。沒有人會懷疑基督教在21世紀有沒有影響的問題,伊斯蘭教、印度教也不存在這個問題。那么儒家是不是宗教就值得考慮,儒家是不是哲學等很多問題都出現了。在這個大的背景下面,我所了解的儒家傳統是從這些角度來了解的。不管從WilfredSmith、RaimundoPanikkar或西谷崎志的觀點看(西谷崎志基本上屬于日本禪宗的傳統),佛教、印度教、基督教、猶太教、伊斯蘭教等宗教都會發展,那為什么中國的儒家、道家在21世紀就會被消解掉呢?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大問題。

○文明對話有助于中國傳統價值的發揚和光大嗎?

●有一種看法,現在事實上在美國還非常流行,就是認為以西歐和美國為代表的西方,不僅是政治制度、經濟制度、社會制度的特色,甚至其背后的一些價值也應該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很多中國的學者也認為,我們的發展還在前現代,所以不要過分強調自己的傳統文化,我們主要的任務應該是向西方學習,特別是學習科學和民主。我并不反對啟蒙,我是完全贊成啟蒙的,但我認為啟蒙運動所發展出來的那一套論域,面對現代人類所碰到的處境,它的資源不夠。不是說它的資源不好,而是不夠。即使把它的資源全部充分發揮,仍然不夠。為什么不夠呢?因為它有幾個很大的缺失。第一個大的缺失是啟蒙所代表的是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沒有辦法處理生態環保的問題。另外它是一個非常強勢的工具理性,由于其強勢的工具理性,人類社群的和平共處就很難;同時它也是一個物質主義、科學主義、進步主義,所以它對整個軸心文明所體現的人的精神性是淡漠的,因為它本來是從反宗教中發展出來的。

另外有一些學者認為,只有基督教才是跟西方現代文明相結合起來的一種精神文明。他們忘記了許多啟蒙思想家像伏爾泰等都是強烈反基督教的,特別反對教堂,反對教會的。按照韋伯的理論,只有基督教倫理才能和資本主義精神配合發展起來的,那我們不做基督徒就發展不起來。儒家的論說正好說明你不是基督徒也可以發展起來,日本就不是基督教國家,但它可以現代化。基督教是否一定是人類文明發展不可缺失的倫理,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我認為基督教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確實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不要忘了還有其他的精神文明的傳統,比如儒家的傳統、佛教的傳統、伊斯蘭的傳統也可以起相似的作用。這樣說來,就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也是我們最近討論比較多的,就是有沒有多元現代性的觀念的出現。它是兩個觀念,一是現代性中的傳統問題,任何一個民族在發展的時候,它所代表的現代性一定要和它的民族特色、民族的傳統特色結合起來,所以法國的民主、英國的民主、德國的民主和美國的民主都不同,市場經濟也不同,政府的角色也不同,有各種不同的選擇。當然有些原則不能違背,如人權的原則、效率的原則、公平的原則、民主的原則等。

從洛克開始,西方自由主義一直到現在,基本上只是考慮個人和社會的關系問題,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有一個更寬廣的人文視野,還要把兩個向度加進來。一個向度就是自然,整個人類全體和自然的關系問題,在哈貝馬斯那里根本沒有提出來。還有一個大的問題就是整個人類和人的終極關懷是什么?即人類與自己的精神世界、與宗教的關系是什么?他也沒有提到。哈貝馬斯完全是歐洲中心主義,他不了解歐洲以外的文化,他對其他文化的了解是非常膚淺的。德里達也是一樣,FredricJameson(弗里德里克·詹姆遜,我們比較熟)大概更差。

這樣說來,你要四個側面同時考慮,你不能夠把復雜的四個側面的體的問題變成兩個側面的面的問題,乃至變成線的問題,變成點的問題。四個側面一個是社群,一個是個人,一個是自然,一個是天即宗教、終極關懷。個人和社會的健康互動,整個人類和自然的持久和諧,人心和天道的相輔相成,還有個人的身心靈神如何安頓。在儒家看來,個人安頓的問題就是修身的問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之后就是個人和家庭、人類社群如何聯系的問題;另外還有,人和自然能不能夠持久和諧,人心和天道能不能夠相輔相成,所以儒家的人文視域比較寬廣。但其寬廣的人文視域確實是被比較狹窄但又有很大沖力的以西方現代啟蒙所代表的人文精神整個給消解掉了,消解得非常殘破,認為儒家代表小農經濟,代表血緣社會,代表專制政體,沒有主體性的出現,跟工業社會沒有關系,跟民主政治相違背。但是儒家從康有為、梁啟超開始,已經有好幾代人做了努力,怎樣適應西方,怎樣自我轉化,儒家的現代化就是這一百多年的努力。儒家所講的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現在完全站不住了,哪一個從事儒家研究的人還在提倡三綱呢?因為三綱既不符合女性主義所代表的男女平權,又不是民主政治的觀念,同時也不符合現代教育的人格尊嚴發展。但是五倫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仁臣忠都是相互的;還有五常呢?仁、義、禮、智、信的觀念,這些都不能簡單否定。儒家那些高度政治化的東西要去掉。儒家的崩潰就在于清帝國的崩潰,科舉制度的崩潰,專制政體的崩潰。各種復雜的等級制度的崩潰,事實上為儒家創造了可以進一步發展的生機。它的等級制度是站不住的,但是儒家經過現代轉化,經過自我批判,自我澄清,是能夠發展起來的。如果對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權等價值它不僅能夠贊同,而且能夠吸收,那么它是不是還有許多西方沒有的資源可以提供呢?我認為有。是什么東西呢?就是對于公義的看法,同情或者禮的觀念;還有義務的觀念;還有人作為一個關系網絡的中心點,不僅僅是孤立絕緣的個人。從這些方面看來,它有很多東西可以補啟蒙之不足。一方面贊成啟蒙,另一方面又補啟蒙之不足。在這種情況下,就可以展開一個比較寬廣的視野。

從這個角度,我認為生態環保、女性主義、文化多元,需要有一種普世倫理,這些在儒家傳統里面資源都很豐富。儒家注重個人發展,它是為己之學,所以在儒家傳統里沒有限制經典的解釋權。對經典的解釋權,比如天主教甚至佛教,都有性別上的歧視,但儒家沒有。假如我是女性,我成為《論語》的專家—現在臺灣很多講人文學的都是女性的教授—我就有權利決定如何來教授。一個女性來教“四書”和一個男性來教“四書”,在儒家傳統里面沒有覺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在參與文明交流和對話過程中,各種文明,包括處在不同文明中的群體和個體的力量并不是均衡的。

●可能過分樂觀,我的一種想法是,凡是越有權有勢,掌握資源越多的,就越應該對人類文明作出更多的貢獻,對人類和平文化作出更好的貢獻。這是我們的希望,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本來就有的一個看法。但實際上,從整個國際局勢來看,確實非常不公平。像亨廷頓提出幾大文明的沖突,他非常露骨地說他的立場就是西方和西方之外,所謂西方和西方之外,意思是將來所有西方之外都要跟西方趨同。我的一位非常好的朋友DanielBell,我曾經問過他一個問題,就是在西方之外還有沒有現代性,或者說有沒有和西方不盡相同的現代性。他的回答非常有趣。他說,當然,有無限的可能性,但是其他的可能都不能成功,只有一種可能成功,就是西方的現代性。他的想法很簡單。亨廷頓所謂兩大挑戰,一大挑戰是伊斯蘭,另外一種挑戰是儒家文明,儒家文明的挑戰是什么?不管是新加坡提出也罷,中國提出也罷,就是權威主義。

○據我所知,您在大約10年前就參與了世界宗教議會發起的倡導全球倫理的運動,1993年公布了一個世界宗教議會宣言,即全球倫理。您曾經講到,全球倫理的基礎是共同價值,文明對話顯然有助于或者說有必要促成一種共同價值的生成。與此同時,承認某些共同價值,又是文明對話得以展開的前提。

●有一個想法值得參考,就是1948年卡爾·雅斯貝爾斯提出的軸心文明,現在看來他是對的。這些在公元前出現的有著兩千年歷史的幾大文明,一直到20世紀仍然有一定的生命力和影響力。他當時提出四個對人類文明的塑造發揮最重要作用的人:一個是蘇格拉底,代表希臘文明;一個是孔子,代表儒家文明;一個是釋迦牟尼,代表佛教文明;一個是耶穌,代表基督教文明。現在當然不能不提穆罕默德,代表伊斯蘭文明。不管怎樣,這些人現在還有影響,這意味著不同的軸心文明仍然在世界不同的地區發展著,發揮著作用。它們之間互相作用、互相合作或者發生矛盾沖突的可能都有。

現在我們重新回顧,是不是第二個軸心文明出現了?什么意思呢?以前的軸心文明或者在儒家文明中生長,或者在印度教文明中生長,或者在基督教文明、伊斯蘭文明中生長,常常你所生長的世界與你的信仰,與你的價值取向相同。可是現在,不管你是在什么地方,多元的傾向非常明顯,通過媒體,各種不同的價值都在起它的作用。一方面,世界生命共同體出現了;另一方面分化的現象也非常劇烈,包括國家的分化、社區的分化,所以分化的過程和整合的過程是同步進行的。分化是多種多樣的,并不一定意味著矛盾沖突,但是分化有造成矛盾沖突的危險。以前我們了解的叫做根源性的東西,如性別、種族、語言、年齡代、階級、地域、宗教等,都成為分化的重要因素,而且這些因素如果政治化以后,本來是和平共存的,一下子就會變成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現在不管你屬于哪個文明,你對其他的文明非要有所了解。比如你屬于基督教文明,你對印度教文明、伊斯蘭教文明不作了解,那將來基督教文明的發展就不太可能;或者儒家的文明,對其他的文明不理解,要想進一步發展也是不可能的;佛教也一樣。以前各大文明所造成的影響現在進入新的時代,各種文明處在一種交往的過程中,這是新的情況,以前沒有的。通過文明對話,我們將學會最大限度地欣賞他者的獨特性。我們將真正理解,一個由不同的人和文化融合而成的絕妙的多樣性整體能夠豐富關于自我的認識。對話推動我們努力實現一個真正的包含所有人的共同體。

路徑

○您曾經說過這么一段話:在毫無個性的普遍主義和民族沙文主義之間存在著一個廣闊的空間,這是跨文明對話可能出現的場所。同時您又說,文明對話預設了人類文明的多元性,它承認平等和差別,沒有平等,對話就缺乏共同的基礎,沒有差別,對話就沒有必要。顯然在您看來,文明對話是需要前提和條件的。除此以外,您還提到“對話是一種需要精心栽培的藝術”,我認為這一提法也非常有意義,能不能請您再給具體地談一談。

●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對話,我們首先要想到是人和人之間的了解,是活的人之間互相了解。我曾經一再討論過的問題就是“體知”,即以體驗為基礎的知識。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你怎么樣結交一個朋友,你開始見到這個人,你只能像漫畫一樣知道這個人的形象。但你只認得這個人的臉,就能說你認得他嗎?不可能。要經過談,而且要長期地談,一兩次還不行。另外,如果這個人不愿意被你了解,你想跟他談,他不愿意跟你談,你能了解他嗎?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你掌握所有的資料,包括中央情報局搜集的資料,還是不了解他。一定要對談,而要對談就得有意愿,有了對談的意愿,慢慢才能交朋友。還有一種情況,如果與你交朋友的人,發現你與他交往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他,那么這個交往也進行不下去。這個過程是很難的,文明對話也是如此。

例如中國和印度之間的文明對話,從漢代開始,經歷了800年以上的時間,才讓佛教的智慧逐漸成為中國文明不可分割的部分。這個過程經歷了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格義”,比如用道家的“無”來翻譯佛教的“空”,用儒家的“法”來翻譯佛教的“dharma”,總之是用自己所了解的思想、范疇來翻譯異質的東西;第二個階段,佛教逐漸被中國人所接受,進入中國的文化傳統;第三個階段,在佛教融匯于中國文化傳統的過程中,慢慢發展出中國式的佛教派別,如華嚴、天臺、禪宗等。這個過程漫長而艱難。人和人之間交朋友是一生的事,文明和文明之間的對話常常是好幾百年的事。

○記得您曾經提到,對話不是一種說服和壓服對方的技巧,而是相互傾聽對方意見的方式。

●對。假如你有這樣一個信念,真理在我,我是代表真理的聲音,我有責任要你接受我的看法。如果帶著這樣一種態度,矛盾沖突就沒有辦法解決。所以現在很多從事對話研究的人都意識到這一點,例如HansKung(孔漢思),他有這樣一個說法,他說儒家的兩個基本原則是文明對話的基礎:第一個是恕道,也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第二個是仁道,也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他說不僅在教會之內可以得救,在基督教之外也能得救,意思就是說一個人不是基督徒,但是他一樣可以得救。充分尊重他人的人格和權利,這一點非常重要。儒家有這樣的氣魄,因為儒家講殊途同歸。

我認為對話首先不是要去傳自己的道,其次也不是要利用這個機會把自己的道理說清楚。那么對話是什么呢?是要增加自我反思的能力,同時要了解別人,通過了解使自己的視域能夠展現。這是對話的目的,即你自身要抱著一種“學心”。正如荀子所說,要“公心辨,仁心聽”,要以學習的心態來增長自己的智慧和知識。對話是通過分享對方的價值而建立相互理解并共同創造一種全新的生活意義,如果迫使他者皈依的意識壓倒了傾聽和學習的必要性,對話精神便會陷入困境。

○用您的話來說,對話就是要超越“either/or”這種非此即彼的思考方式,達到“both/and”即此即彼的方式。如果我們都固執于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南方與北方、我們與他們等人為設定的二分意識,那么對話顯然是無法開展的。

●所以我對一些提法感覺到很不安。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到現在都有一種提法,就是21世紀是太平洋的世紀,21世紀是東方人的世紀,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這種提法是很不健康的。為什么不健康呢?因為它不僅沒有超越原來的二分觀念,而且運用的是同樣的游戲規則,只是角色變了。整個游戲規則仍然是宰制性的,要么你贏,要么我贏。前五百年你占上風,現在輪到我。以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是我為刀俎,人為魚肉。我的想法是,現在世界上所有的人類文明,包括以前基督教的文明、猶太教的文明、伊斯蘭教的文明等,都要針對啟蒙所發展起來的強勢的意識形態進行反省。我剛才講到強勢意識形態有很多價值,都是非常好的價值,但是還不夠,需要許多其他的資源使它的價值、它的光輝能夠真正發揮。這樣說來,文明對話的目的就是面對我們現在人類所碰到的困境,包括生態環保、暴力、核戰等各方面的問題,使人的智慧從軸心文明的各種不同領域都能開展出來。所以軸心文明的對話是面對強勢的、殺傷力非常強大的意識形態,使它不要走向所謂真正的霸權。

○在一篇文章中,您提到“人性、互惠性和信任”,您可以談談它們對于文明對話的意義嗎?

●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學習仁愛之道(或者更直接地說,“成人之道”——learningtobehuman)都是所有古典教育的內容。當我們走過人類歷史上或許是最野蠻的一個世紀后,學習仁愛之道就成為當代世界中富于深刻意義的挑戰。我們承認個人尊嚴是一種不可回避的價值,但這還不夠,我們還需要學習如何以仁愛的方式來對待人,無論他(她)是一個貧窮老弱的白人、一個中國商人、一個猶太教的拉比、一個穆斯林的阿訇、一個年輕富有的黑人婦女還是其他什么人。這就要求我們具備一種能力,即不僅把差異視為威脅,還將它視為一個豐富人性的機遇。

互惠性價值蘊涵著我們習得的一種能力,即拒斥任何宗教的、文化的、民族或種族的固執、偏見、仇恨和暴力。作為真正對話所必需的互惠性原則可以使我們在真正的伙伴關系中對待他者。只有在談話伙伴達到相互理解和賞識的情況下,我們才可以采取積極行動把他們帶入一個互利互惠的共同事業中來。

信任能夠使對話發生、持續并最終產生結果,它是真正交流的基礎。如果不能擺脫作繭自縛的心態從而面對來自未知的挑戰,我們就決不會跳出自我主義、裙帶主義、地域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樊籠。缺乏信任阻礙了一切跨文化合作的努力,并將遲滯和平文化的生長。信任承諾著一種不斷擴大的共同體的可能性,它是相互尊重和理解的源泉。信任使我將他人視為目的,而不是達到目的的手段。盡管這個世界充滿緊張和沖突,信任卻表達著一種愿望:與那些一向被視為絕對異己者的他人一道發掘共同特點和分有能力。信任是真正對話的開始。任何商業交易和合同簽署都需要信任,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說法律行為可以醫治商業活動中的違規或違約行為,那么沒有信任,任何交流的可能性將會蕩然無存。通過文明對話,我們就不僅能從自己的傳統中學到智慧,還可以從整個人類共同體中學到積淀的傳統智慧。

○在啟蒙現代性以后,特別是工業文明發展以后,人們變得越來越有知識了,但是用您的標準來說,還遠不能說人們就變得更加智慧了。您曾經說過,我們在這個時代特別需要學習怎樣變得智慧,而不單是變得博學多聞。這使我們想起先哲的教誨。您能不能告訴我們幾條通達智慧的途徑?

●怎么樣開發的問題,有一點我覺得很值得注意。國內知識界開始出現分化,但大家有一種共識,這在80年代是沒有的,80年代認為要讓黃色的土地進入藍色的海洋,90年代大家都在提倡開發傳統資源。你可以對傳統進行批評,對傳統的陰暗面進行辨別、鏟除,但是你首先要認識、了解。在文化中國里,我認為資源可以從薄到厚,從少到多。有很多資源,你如果不認為它是資源,它就不是資源。比如荀子有很多智慧,但如果我們認為荀子只是一個樸質的唯物論者,你花了很多的時間去學習古代漢語,最后你得到的只是荀子的樸質唯物論,那你不用花時間學習古代漢語,只需學習現代語文就可以了;如果我花三個月的時間把辯證唯物論好好學一學,我的理論水平就比你還高。是這么回事嗎?實際上荀子里包括了關于個人、修身等各種智慧。現在美國的精英大學的哲學系,比如要討論古希臘的哲學,柏拉圖的《理想國》,他們絕對不會首先說柏拉圖是奴隸主,他完全不了解自由、民主,他還能有什么資源教給我們什么呢?不是這樣的態度,而是戰戰兢兢、一字一句地去了解他當時到底展現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智慧。這些工作非做不可。所有這些大師大德,從儒家說來,從孔子、子思、孟子、荀子、董仲舒、朱熹、王陽明、陸象山、劉宗周、韓國的李退溪等,都要去了解他們,這是開發資源的重要方法之一。

○我注意到您提出過信息時代三種特別值得關注的獲取智慧的方式,首先是傾聽的藝術,其次是面對面的交流,還有就是注重前人的智慧。

●其中傾聽的藝術最難。年輕的一輩,很難耐心地傾聽,聽不進去,因為他必須很快要掌握很多的信息。信息很快就可以掌握,但是智慧需要傾聽,而且聽也有層次。《論語》說“六十而耳順”,以前有人不懂,總是把“耳”字去掉,“六十而順”,其實“耳”是很重要的。面對面的交流,非要有所體知不可。

○謝謝杜先生接受我的訪問。

(根據2002年9月20日在哈佛大學燕京學社杜維明先生辦公室的訪談錄音整理。本次訪談得到李河先生及李若虹、鄔文玲女士的幫助,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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