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積山石窟在上世紀40年代之前一直是隱藏在隴山茫茫林海中的一顆藝術明珠。盡管歷代所修地方志中多有提及,并被列為“秦州八景”或“秦州十景”之一,但大多對其秀麗景色、奇峻景象泛泛描述,時人并未認識到它的歷史價值、宗教價值、考古價值和美學價值,因而寥寥數語,且語焉不詳。加之道路不通,年久失修,棧道塌毀,凋敝殘破,因而人跡罕至,一片荒涼。
1940年,馮國瑞先生由重慶返歸故里天水,在抗日戰爭的炮火聲中埋頭整理地方文獻,就在這時搜集到有關麥積山石窟的不少歷史資料。這些散見于史籍與地方志的資料,引起了先生的極大興趣,并產生了實地考察麥積山石窟的愿望。1941年農歷四月初八,麥積山傳統廟會時,先生邀約地方同好六人,由甘泉鄉西枝村出發,徒步入山考察。考察期間,先生一行經歷了極大的艱辛,克服了重重困難,日與樵夫同行,夜與山僧為伴。寂靜的深山中耳聽山風與野狼的嚎叫,漆黑的夜晚里與青燈古佛同眠。當時的木質棧道經千百年風雨的侵蝕,早已是時斷時續,行走時吱嘎作響,艱危之處不得不手腳并用。然而先生與同行者依然以對鄉邦文物的深厚感情,對先人遺產的執著厚愛,對桑梓歷史的一往情深,攀危崖探幽洞,獲得了麥積山石窟大量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這次考察活動,是麥積山石窟開窟1 600多年來第一次由一批具有專業知識的知識分子對石窟文物的具有開創意義的科學考察,對麥積山石窟以后以至未來的研究工作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為1952年和1953年西北文化局和中央文化部的兩次大規模勘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麥積山石窟
第一部研究專著的撰寫者
麥積山石窟不同于敦煌莫高窟,也不同于大同云岡石窟和洛陽龍門石窟的一個重要之處,在于它在歷史古籍中缺乏比較完備、系統的記載,石窟自身也沒有比較完備的歷史文獻,甚至連古代保留下來的題記也很稀少。
先生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挺身而出,寫出了關于麥積山石窟研究的第一部學術專著《麥積山石窟志》,從而成為麥積山石窟研究的第一位拓荒者。
這部專著的產生源于1941年先生對麥積山石窟的首次實地考察。考察中看到的石窟文物,其歷史和藝術價值使先生感到從未有過的心靈震撼和視覺沖擊。回到家中以后,先生夜以繼日,查閱古籍,奮筆疾書,僅用不足兩個月的時間,編寫完成了一部在麥積山石窟研究史上具有難以估量其價值的《麥積山石窟志》。在當時西北地區出版印刷業極其落后的情況下,先由邑人書法家陳柳洲先生恭楷繕寫,然后由隴南叢書編印社石刻印行。限于經濟上的困窘,當時僅印刷了300冊。盡管印數如此之少,可是一經發行,在學術界引起了普遍的關注。當時在國內很有影響的《大公報》、《益世報》、《燕京學報》都以重要位置先后對此作了專題報道。在學術界具有權威地位的《說文月刊》第3卷第10期全文刊發,使麥積山石窟在學術界受到空前重視。已故的北京大學考古系著名教授閻文儒先生就是看了先生的這部專著之后,下決心克服重重困難,于40年代中期專程由北京來麥積山石窟進行了實地考察,并在后來編著了《麥積山石窟》這樣一本論文專集。
麥積山石窟保護工作
第一位奔走呼號和身體力行者
麥積山石窟經歷了1 600余年的歷史里程,其間有過它的繁榮與興盛,也過多地記錄著它的無奈與衰落。1 600多年間的風吹、日曬、雨淋,特別是歷史上十多次地震與明清以來中國封建社會末期經濟凋敝狀況下逃荒避亂者和饑民在窟龕中的人為破壞尤為嚴重,至上世紀40年代,千年古窟已是滿目瘡痍,慘不忍睹。考察了麥積山石窟的先生,面對此情此景,憂心如焚。為保護這座絲綢之路上的藝術寶庫,先生先后不遺余力地為保護工作奔走呼號,其古道熱腸感人至深。40年代中期,先生在抗日戰爭及解放戰爭的艱難時勢中多次向國民黨元老及政要邵力子、吳稚暉、陳立夫等上書呼吁撥款保護,同時又先后向時任甘肅省主席的谷正倫、國民黨西北行轅主任朱紹量以及鄧寶珊將軍等當面陳述,以期求得支持。為了使當局加深認識,1942年2月,先生又偕劉文炳先生再次考察石窟,并為石窟編號、繪圖,而后撰寫了《調查麥積山報告書》,呈送甘肅省政府,以期求得支持但終因時局等諸多原因而未能收到預期效果。直至1946年,為修建已經坍塌的東崖棧道,先生多次商洽于時任天水行署專員的胡受謙,終于爭取到少量資金。在維修棧道的同時,由先生主持在瑞應寺北側興建了麥積山館,供考察研究者起居。
1948年,當解放戰爭的隆隆炮聲逼近西北大地時,先生仍不顧戰亂與艱辛,積極聯合地方有識之士,成立了“天水麥積山石窟修建保管委員會”,多方籌集資金,以期對麥積山石窟開展全面維修和保護,不久,迎來了天水的解放。
解放初期,黨和政府在百廢待興的時候,對麥積山石窟寄予了極大的關注和高度重視。1952年10月,先生高興地參加了西北文化部組織,由敦煌文物研究所常書鴻先生率領的麥積山石窟勘察小組,參與了勘察、考證、攝影、測繪和重點臨摹等工作。1953年7月,先生又以甘肅省文物管理委員的身份,參加了由中央文化部文物事業管理局組織的麥積山石窟勘察團,與吳作人等14位專家一起,風餐露宿,歷時32天,完成臨摹、特寫和外景150幅,攝影1 000余幅,石膏翻模19件,測量了洞窟92個,為洞窟編號192個。這次勘察是歷史上對麥積山石窟的一次最系統、最科學、最詳盡的勘察,為50年來石窟的保護和研究工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麥積山石窟館藏文物第一位捐贈者
1953年的勘察工作結束后,隨即成立了麥積山文物管理所,先生十余年來的心愿終于有了結果。為了表示對麥積山石窟保護工作的熱忱支持,先生將相當數量的家藏文物慷慨贈給麥積山石窟文物管理所。20世紀60年代初,當先生身處逆境時,考慮到來日無多,再次向文管所進行了慷慨捐獻。
先生捐贈以書畫及石刻拓片為主,特別是石刻拓片,晉至民國,共143件,書畫27幅。在這些捐贈品中,有大量珍品精品。部分拓片經故宮博物院碑刻拓片專家鑒定考證,絕大多數為精品甚至孤品,由于所拓時間較早,其質量、品相均優于現在同類拓片。如洛陽“龍門二十品”、成縣“西峽頌”、王羲之“圣教序”等均為國內現存最好的拓片。所以故宮專家稱,這些拓片足可以舉辦一個中型高品位的石刻拓片專題展覽。
書畫贈品中,僅名家書法作品就有董其昌條屏、翁同和立軸、劉爾忻中堂、王了望中堂、羅家倫對聯等。名家繪畫則有董其昌《秋日山水圖》、黃公望《水流云在圖》、趙雪堂《秋山風雨圖》、張大千《觀音圖》等珍品。